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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僵在了空中。

鐘璃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人的距離,她衝他福了福身,本想扯出個笑, 卻沒能成功,“阿璃今日心情不佳,三叔改日再來吧。”

她說完,就轉身走出了內室。

秋月和夏荷皆在外麵候著,隱約聽到了她的哽咽聲,因著裴邢也在,兩人才沒好進來,見主子走了出來,兩人連忙湊了上去,“姑娘?”

鐘璃已經擦掉了臉上的淚,隻是眼眶有些紅,神色很平靜,“我沒事,備水吧,我要沐浴。”

鐘璃在浴桶裡泡了許久,她一直在思考承兒的事。

仔細算起來,承兒摔傷那日已是四年前的事,那段時間,母親舊疾複發,也沒法照看承兒,都是奶娘和丫鬟在帶承兒,四歲大的小男娃,正是淘氣的時候,他喜歡去花園摘花,去池塘看小魚,去二房找顧津。

總之就是很少待在小院中,丫鬟、奶娘也跟著他滿園子的跑,他出事那天,也是三月份。

當時他身邊跟著奶娘並四個一等丫鬟,據丫鬟所說,是承兒自己想去山上玩。

侯府的後花園裡,有一個人造假山,假山麵積不算小,山頂上栽了不少花花草草,上麵還有涼亭,春日,姑娘們很喜歡在涼亭內賞景。

承兒年齡尚小,往日奶娘們根本不曾帶他上過假山,平日他也很乖,想玩什麼時,若不讓他玩,好好商量一下就行,那日他卻一直嚷著想去假山看星星,還說爬得高了,能瞧見很多很多星星。

奶娘沒能哄住他,隻得帶他上了假山,後來他就失足從山頂上摔了下來,當時奶娘在給他取水囊,是丫鬟照看著他,後麵三個丫鬟走在他身後,牽著他的丫鬟叫雪霞,他摔下去後,雪霞臉頰慘白,她又怕又自責,也跟著跳了下去。

承兒命大,隻是摔傷了腦袋,腿斷了一隻,雪霞卻撞在了石頭上,當場斃命,另外三個丫鬟險些嚇死,奶娘直接嚇暈了過去。

鎮北侯得知此事時,很是震怒,他怪丫鬟護主不力,直接杖斃了她們,唯有奶娘,逃過一劫。

鐘氏奶水不足,基本是奶娘將承兒喂大的,鎮北侯顧念舊情,最終隻將她攆出了府。

聽說她和丈夫回了老家,可惜遇到饑荒,糧食被人搶了個乾淨,最終活活餓死的。

如今想來,奶娘的死,恐怕沒那麼簡單,不止奶娘,雪霞的畏罪自殺也透著一股詭異。

隻要肯查,未必查不出來,丫鬟和奶娘雖死了,卻有人活著,她們生前見過什麼人,是否有可疑之處,都有可能成為線索。

等鐘璃從水中出來時,她亂成一團的思緒已經完全平複了下來,如果承兒的出事,不是意外……

鐘璃咬了咬唇,眸中閃過一絲狠厲。

她穿好衣衫,轉身入了內室,室內的蠟燭燃了大半,燭火明滅不定,一滴滴蠟油滴在了台架上,發出輕微的“撲哧”聲。

裴邢竟還在,他依舊靠在床頭,傢獨口勿車巠又撿起了那本醫書,鐘璃走過去時,他才放下醫書。

鐘璃紅唇微抿,神情有些疲倦,望著他沒有說話。

裴邢丟掉了手中的書,道:“以後再想用毒,室內最好彆放醫書,藥草一類也少碰,起碼明麵上彆讓人瞧出來。”

一個“再”字,令鐘璃心尖顫了顫,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心中說不清什麼滋味,果然,顧霖的事,他都瞧在眼中。

鐘璃點了下頭,卻又忍不住去想,當年,承兒的事,他是不是也瞧在眼中,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鐘璃不由攥緊了拳,靜靜看了他半晌,啞聲道:“三叔,今晚讓我靜靜好嗎?”

見她依然在趕他走,裴邢眉頭緊蹙了起來,今日的事,說到底也怪他,裴邢沒走,他伸手脫掉了外袍,直接搭在了衣架上。

鐘璃站著沒動,也沒有上床的意思,裴邢沒再管她,他徑直躺到了床上,隨後伸手一彈,熄滅了蠟燭,室內一下暗了許多。

月光透過窗欞灑了進來,地上是淡淡的銀輝。

鐘璃依然站在床前,黑暗中單薄的身影顯得孤寂又倔強,裴邢雖未看她,卻始終留意著她的動靜,見她轉身離開時,他才坐了起來,長臂一揮勾住了她的腰,徑直將人抱到了床上。

鐘璃眸中閃過一絲深惡痛絕,這一刻心中滿是憎恨,不知是恨上天的不公,還是恨他的袖手旁觀,抑或恨他的肆意欺辱。

他的懷抱帶來的不是溫暖,反而像極了禁錮,她並不想跟他親近,她隻想一個人靜一靜,他已經霸占了她的床,竟還不許她離開。

她早沒了以往的鎮定和從容,拚命掙紮了起來,見他壓著她不放,她一口咬在了他手臂上,她幾乎用儘了力氣,聞到血腥味時,也沒撒手,隻想讓他鬆手,讓他滾得遠遠的。

裴邢擰了擰眉,他已經熄了燈,也沒打算碰她,不知道她又鬨什麼,裴邢莫名有些煩。

手臂上的疼對他來說雖不算什麼,他心中卻好似窩著一團火,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顎,迫使她移開了唇。

他正欲質問時,卻瞧見她再次落了淚,少女神情木然,淚珠兒像斷了線的珍珠兒,一顆顆墜落了下來。

她每次落淚,都很安靜,這次竟是哽咽出了聲,哭聲那樣委屈,那樣壓抑。

裴邢一下子就熄了火,一時有些愕然。

他怔愣時,鐘璃伸手推了他好幾下,她聲音發顫,甚至帶著破罐子破摔的決絕,“出去!你聽不懂人話嗎?我讓你出去。”

裴邢被她推得往後仰了仰,也沒在意她的惡語相向,他順手按住了她的手,壓低聲音道:“你鬨夠了沒?是不是想將旁人都引進來才滿意?”

鐘璃的哭聲一窒,下一刻就難受地咬住了唇,她哭得那樣委屈,像是將這段時間所受的委屈,都哭了出來,饒是裴邢一貫的冷心冷情,這一刻,都有些心疼。

他笨拙地去擦她臉上的淚,半晌才道:“哭什麼,欠了你的,一一討回來就是!再不濟還有我護著。”

鐘璃緊繃的那根弦徹底斷掉了,隻是一個勁兒掉眼淚,根本沒去聽他說了什麼,反正他那張嘴,也說不出好話來。

她低聲啜泣了好久,甚至都不知何時睡著的,哭了一場,渾身的力氣都卸掉了,精神也有些萎靡不振。

直到她睡著後,裴邢才點亮蠟燭,他臉上滿是嫌棄,不知道女人怎麼有那麼多淚,他拿了塊乾淨帕子,給她擦了擦臉。

少女衣襟都哭濕了,他看得直皺眉,又伸手扒了她的外衫,隨即才幫她脫掉鞋子,將人往裡抱了抱。

他長這麼大,何曾這般伺候過一個人,做完這一切,連他自己都愣了愣。

他垂眸看了看她。

少女哭得很狼狽,眼皮、鼻子都紅紅的,發絲也有些亂,瞧著可憐巴巴的,裴邢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少女不悅地蹙起眉時,他才撒手。

他將人抱到了懷裡,又想起了顧承的事。

顧承出事時,他手中的情報網,遠不如現在厲害,直到鐘母去世時,他才被提拔成錦衣衛指揮使,顧承摔傷的事,他記憶並不深刻,他每日一堆事要忙,府裡的事基本不怎麼關注,隻記得,鎮北侯發了很大的脾氣,好像還杖斃幾個丫鬟。

他之所以讓鐘璃小心顧知雅,是因為自打得知顧知雅要回京時,他便讓人留意著顧知雅。

他雖長顧知雅一輩,兩人年齡卻差不多,裴邢自然清楚,她一向心狠手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若她得知,顧霖的事,另有隱情,她肯定不會放過鐘璃。

他這才派了一個暗衛盯著顧知雅。昨日顧知雅與嬤嬤的對話,皆被暗衛聽了去。

他這才懷疑顧承的事另有隱情,他昨日說顧知雅手伸得長,何嘗不是一種敲打?一個出嫁女,竟也敢對府裡的子嗣下手,就是不知這事鎮北侯知道多少。⊙思⊙兔⊙網⊙

裴邢沒再多想,證據沒出來之前,一切都不好說,他正打算閉眼時,就察覺到少女又往他懷裡鑽了鑽,許是怕冷,睡著時,她總會不自覺往他懷裡鑽,貓兒似的。

想到她之前冷著臉趕他離開的模樣,裴邢嘖了一聲,隻覺得她膽子越發大了,他本欲捏一下她的小臉,手指觸碰到她柔軟的臉頰時,卻僅是輕輕刮了一下。

翌日清晨,鐘璃醒來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她眼睛有些酸澀,想到昨日哭了許久,她連忙照了照鏡子,見眼睛沒腫,她才微微鬆口氣。

秋月和夏荷皆有些擔心她,兩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姑娘可是和三爺鬨了矛盾?”

想到昨晚的事,鐘璃臉上有一閃而過的尷尬,連她自己都沒料到,她會突然失控。

她咬了他,還打了他,不管不顧地開口趕他,她本以為就他那個暴脾氣,肯定會拂袖而去,誰料他卻沒走,鐘璃也猜不透,他在想什麼。

他一向喜怒無常,脾氣也怪得很,鐘璃沒再為難自己,畢竟,她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怕她們擔心,她才放軟了聲音,安撫了一句,“已經和好了,不必擔心。”

話雖如此,兩人還是憂心忡忡的。

鐘璃笑道:“夏荷幫我上妝吧,秋月,你去給我選身漂亮衣服,選紫色吧,哪件好看選哪件,收拾妥當後,先去給老太太請安。”

見她神情自然,兩個丫鬟才稍微鬆口氣。

說是去給老太太請安,鐘璃卻清楚,今日過去,她肯定會遇到顧知雅。

顧知雅跟顧知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她身為姑娘時,曾十多年如一日地給老太太請安,就連刮風下雨都不曾懈怠過。

她的規矩讓人挑不出一絲錯來,跟她過招,鐘璃必須打起精神才行。考慮到無需出府,她讓夏荷給她畫了一個淡妝,隨後便換上了秋月選出的衣裙。

她來到養心堂時,老太太也才剛起,平日這個點她早起了,因著昨晚在想顧承的事,有些失眠,老太太才又睡了個回籠覺。

瞧見鐘璃時,她笑道:“這麼打扮真好看,你年齡尚小,以後就該多穿色彩明豔的服飾,瞧瞧,這氣度,整個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個。”

鐘璃上身是件淺紫色繡海棠對襟襦衫,下`身是月白色長裙,紫色本就挑膚色,她皮膚又白又嫩,這個顏色,穿在她身上,頗有種超脫世俗的雅致,她含笑走來時,活似剛剛落入人間的小仙子。

老太太瞧著心情都好了幾分。

鐘璃一直留意著窗外,瞧見顧知雅走來後,她羞赧一笑,對老太太道:“祖母是喜歡阿璃,才覺得旁人比不上我,京城這麼多美人,怎麼可能沒人比得上我?”

老太太還真覺得沒人比得過她,聞言,失笑搖頭,“你真當人人都似你這般鐘靈毓秀,不是我誇大,彆說整個京城沒有比你美的,整個大晉都未必尋的出。”

顧知雅靠近時,恰好聽到老太太這話,丫鬟趕忙走進去通報了一聲,得知她到了,老太太臉上的笑淡了一分,她順了順鬢角,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