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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說,怎麼辦啊。這時金旭第一次開了口,竟是開門見山地直接問李南:“是因為常風交了女朋友嗎?你嫉妒?你是不是喜歡常風?”

李南:“……”

栗傑也不加乾涉,和金旭之間很有默契,因為金旭問的問題,不方便由栗傑來問。

隻聽金旭接著問:“你自己在學校散布謠言,說程延凱欺負了你,還是帶有猥褻性質的欺負,不是為了博取常風的同情?好讓常風成為你在學校裡的保護神,也借由常風的好人緣,讓你自己也變得受歡迎。是這樣嗎?”

李南用通紅的雙眼看了看,說:“我討厭程延凱,他嘲笑我像女生。”

“因為這個,你就汙蔑他扒過你褲子?”金旭道,“對他有什麼影響嗎?”

李南承認了,卻道,“我自損一千,隻能傷他一百。他本來就是個流氓,又不在乎被人說他做這種壞事。”

金旭道:“可是常風為你去找他打架了。”

李南始終隻是看著金旭,不肯把分毫目光挪到旁邊的栗傑身上。他對金旭說道:“糾正你一點,常風可不是為了我打架,他自封我們班的老大,哪個同學被欺負,他都會出頭,不是因為我有什麼特彆。”

也不知他是故意這麼說,還是他真就這樣認為。

這話裡的水分就大了,常風是有些以班裡帶頭人自居的意思講些很中二的義氣,但常風很少跟彆人打架,“你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很失落。“金旭道,“你對他來說不是特彆的,這點讓你失望嗎?這是你的動機嗎?”

李南露出不忿的表情來,直到現在,他才看向栗傑向栗傑說明什麼似的,聲音也大了些,但話是衝著金旭去的,道:“你不會真以為我長得不陽剛,我就喜歡男生,我就喜歡常風吧?我跟你可不一樣……”

“好好說話。”栗傑道。

“我才不喜歡男生。”李南像被按了一下暫停鍵,把情緒壓回去少許,才接著道,“我討厭常風,我就是想看他失去爸爸以後的難受勁兒,所以我拿到新手機以後,聯係上他,第一時間就去看他,就是為了看他有多狼狽。我昨天對彆的警察說的話,就是真相。”

彆的警察,就是周玉,她不禁道:“你討厭他,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為什麼要對他爸爸動手?”

李南咬了咬牙,雙手也握著審訊椅的邊沿,很用力手背上爆出淺淺的青筋。

“因為,”他說,“常風嘲笑我爸爸和我媽媽。”

眾警察:“……”

李南道:“這學期開學前,我們一家三口提前兩天來了省裡,我帶他倆在城市裡轉一轉,玩一下,我們家困難這麼多年,終於沒有大的負擔了,是很高興的事。他們回去之前,我也要回學校,我讓他倆也到學校來看看,想讓我爸媽參觀我們學校旁邊的航模中心,將來我可能也會去造飛機,讓他們提前看一看,讓我爸摸一摸飛機到底什麼樣。”

參觀過航模中心,李南想帶他倆到學校去走一走,感受下自己讀書和生活的地方,但父母都不願意去,究其原因,他們怕殘缺的外表給李南丟臉,甚至因此讓李南被欺負、被排擠。

從小到大,李南從不欠缺類似的經曆,早已感到麻木,來到新環境後,他對他的新學校、新同學很有信心因為他自己在這裡,在人際交往上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收獲了很多友情和很多喜愛。

李南對父母誇下海口,稱他在這學校裡交到了最好的朋友,他的朋友不會讓彆人排擠他,欺負他。

但父母最後還是不敢,隻在學校外的街角,就和李南道了彆,他們在地鐵站入口分彆,父母要去火車站乘車回家去了,李南獨自回了學校。

“剛過完寒假,我很想我的朋友們。“李南低垂著視線,臉側頜骨處卻能看出似是在咬牙切齒,道,“重新見到他們,我真的很高興。”

剛和同學們說了幾句話,常風從外麵進來,大家一陣吵鬨,常風笑嘻嘻地說剛才瞧見了奇人奇事,包括李南在內的同學都問:什麼?快說!

常風瞧見的“奇人奇事”,就是他在地鐵站裡遇見了一對夫妻:“男的是個瞎子,女的不到一米,倆人還拉著手,從背後看像父女倆似的……你們想想,男的是不是挺重口,細品,你們細品……不過那女的臉還挺好……真生個孩子就倒黴了,也長一米高,還也瞎的,那還能活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男生們笑著,鬨著,話題朝著青春期男生們最好奇的夫妻之事上滑過去,又拉回來,再滑得更遠些,字字句句像鋸子,把李南皮囊內的每一寸,都鋸得血肉模糊。

這是十六歲的常風生活裡極為普通的一次口嗨,說完他大約便忘了,又拿出他爸剛給他買的遊戲機,大方地分享給同學們一起玩。

他沒有發現,也遠不會想到,站在他身邊的、他最好的朋友,在這一刻恨他,恨得將牙齦咬出了血。

“他自信、他大方,人人都喜歡他,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有個好爸爸,他爸爸像他一樣有副好相貌,還在我們都想進的單位工作,他時常吹噓他爸爸如何厲害,他就是想讓我們羨慕他。如果沒有了爸爸,他拿什麼炫耀,靠什麼讓大家圍著他轉,他還有什麼底氣嘲弄彆人。我再也不想看到他像那天那樣笑,我要他再也發不出嘲笑我父母的聲音。”

李南道:“殺了他有什麼意思,我要看他的笑話。”

他說著這樣令人齒寒的話,眼裡卻滾下淚水。

就像金旭所說,他太小了,過年後才剛滿十六歲,他還沒有長大到能為自己、為自己的決定負責的年紀,失控的情緒如惡魔一般操控他犯下了不可挽回的罪,行為上木已成舟,青澀稚嫩的靈魂已經在惶恐和後悔中回了頭。

金旭道:“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你,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李南點點頭。

“案發前兩周,常亞剛帶常風出去吃飯,據說也帶了你一起,你那時候已經在計劃殺掉常亞剛,對吧?“金旭在得到李南點頭肯定後,接著問道,“你當時有沒有留心觀察過常亞剛?他有什麼異常舉動嗎?”

栗傑和周玉同時一怔,心底都明白他在問什麼,也明白他是為了什麼才問這個。可是李南不一定會發現常亞剛有什麼奇怪的舉動。

但李南想了想,卻給出了令他們意外的回答:“他和那家飯店的女經理明明認識,非要在常風麵前裝作不認識。

“為什麼這麼說?”周玉忙問。

“那個經理噴了香水,是我沒聞過的一種味道。“李南道,“常風的爸爸說去洗手間,從包間出去了一趟,回來以後,身上就有那種香水的味道。我覺得他可能不想被常風知道,他在外麵認識其他女人吧。“他以為常亞剛和那人是男女關係,才在常風麵前掩飾。

金旭道:“好,謝謝你,李南。”

李南沒有明白,眼神有些遲鈍地看他。

結束這場審訊後,周玉拿到了完整無缺的筆錄,也向上級彙報了這名未成年嫌疑人有認罪悔過的態度。

而當天傍晚,金旭手下的三位隊員,就是跟常亞剛出了差錯的那三位,來到本市一家飯店佯作客人消費、吃飯,借此接觸到了和常亞剛疑似有私交的女經理。之後經過幾天的盯梢和調查,確認這名女經理亦是常亞剛所屬竊密組織的下線成員,其丈夫在某航天動力研究所裡做後勤人員,已經在被妻子“動搖”的邊緣搖擺,國保再晚一步。這人可能就要開展犯罪活動了。

李南無意中的發現,對於偵破這起案件起到了一定作用。待到幾個月後開庭審理,司法機關將有可能酌情考慮,這是否能算作立功表現。

這是後話,就在幾天後,金旭在視頻電話裡向尚揚轉述了一件事。

“常風要見李南?”尚揚早已得知了之前的進展,以為沒什麼可大驚小怪,這時聽了新聞,又吃驚起來,道:“不是小道消息吧?”

金旭晚上沒事,去古飛家串門,回來抱了一台被淘汰的舊咖啡機,在那邊照著說明書想嘗試打一杯咖啡,手機放在一旁支架上,尚揚能看到這邊的咖啡美男搞直播。

“周玉口述給古飛聽,古飛口述給我聽,我再口述給你聽。”美男展示剛磨好的咖啡粉,道,“從古飛那還順了半包豆子,居然還挺香。”

尚揚隻有摩卡壺,不舍得買這種大幾千的咖啡機,有幾分眼饞,不好意思說,隻道:“這機子還不錯,他怎麼就不要了?”

“他剛買了台全自動的,鳥槍換炮了。“金旭卻直接道,“我試試這個好用不,好用明天就給你寄去,我又不愛喝這東西。”^思^兔^網^

尚揚當即心花怒放,臉上很平靜,又問:“接著說,常風怎麼想到去見李南?那是見到了還是沒有?”

金旭道:“見到了,他不願意相信是李南,非要當麵問清楚,倆都是小孩兒,李南也還沒收押,在市局關著,周玉就抬了抬手,準了。”

公安部門沒有把常亞剛的身份告訴常風,人已經不在了,也不會連坐家屬。

常風和李南見麵的場景,周玉講給古飛、古飛又轉述給金旭。

兩個男孩各自紅著一雙眼睛,對坐了十分鐘,但始終沉默,隻在最後警察催他倆時間到了,才說了兩句話。

常風問:“老婆,為什麼啊?”

李南答:“彆這麼叫我,真惡心。”

時間到了,他被警察帶走,常風悲憤且難過,哭著離開了市局。

尚揚:“……”

“不會了。”金旭又被這咖啡機難住了,稍稍俯身,臉懟在手機攝像頭上,問,“你是卡住了嗎?怎麼靜止了,我下一步該按哪兒?”

尚揚教給他怎麼搞,這台至少九成新的咖啡機發出了打咖啡的嗡嗡聲。

想了想,尚揚道:“我覺得,李南的動機,很可能既有他說的、父母被常風嘲笑、讓他無法忍受,另外他對常風,可能真的……懷有不可說的感情,常風交女朋友這事,加劇了他對常風的恨意。”

“周玉跟你一個想法。”金旭道,“古飛認為不是,他覺得李南是直的,被厭惡的常風叫老婆,是真的惡心。”

尚揚道:“你什麼想法?”

金旭道:“我不知道,我早過了那年紀,共情能力也差,不知道小孩兒想什麼。”

“少來。”尚揚道,“栗隊還特地給我打電話,提醒我留心你的情緒,他擔心你會被李南這事影響。”

金旭道:“你怎麼跟他說的?”

“我說你已經發作過了,目前趨於穩定。“尚揚開玩笑的口%e5%90%bb,心裡其實也有點擔心,離得這樣遠,金旭一個人在家,深夜獨處時會不會失眠,會不會又做噩夢。

金旭道:“像李南這麼大的時候,我也想過……弄死他們算了。”

尚揚:“……”

“可是我長大了想當公安,”金旭對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