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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估的那樣,他呈現出一種反常的狀態,對試圖靠近他的醫護和片警都非常抗拒,甚至有點不禮貌,大聲嗬斥讓人家都走開,直到尚揚走進病房去,也不知井軒是記起了自己曾對尚揚留下過“遺言”,還是多少念著同窗之誼,沒再發瘋,隻是看著尚揚,默許他走近。

尚揚示意醫護和片警先出去,他在井軒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思忖著如何切入問話。

井軒盯著他襯衣領的警扣看,忽道:“他小時候也想過當警察,但是他成績太好了,他是他們省的高考狀元,高中老師指導他報計算機專業,他們那地方的人,以為計算機好找工作,結果他計算機學得稀裡糊塗,誤打誤撞喜歡上了遊戲,還成了遊戲發燒友……他說他是基因突變的小鎮做題家,可他不讓我這麼說他,他可以說我是天龍人,我不能說他是小鎮做題家,這公平嗎。”

尚揚:“……”

井軒笑了笑,又平靜下來,道:“沒有人相信,他也不信,我有段時間也不信了,但我現在知道了,我真的好愛他。”

“所以你想要一個他的小孩?”尚揚道,“那又為什麼瞞著他?”

“我昨天告訴你了?”井軒疑惑了一下,又恍然道,“哦,我說了,我騙了他。”

他們在機構“下單”預訂了一對雙胞胎,一個是男友的,一個井軒自己的,但那對胚胎的其中一個,有井軒基因的那個,在植入母體後沒多久便枯萎了,死了。

就在井軒想要把這噩耗告訴男友的時候,關於某位女明星“棄養”的新聞爆了,男友在網絡科普中,才第一次了解到這種交易不是單純的“商業行為”,顛覆了他的某種世界觀,先前聽說胎兒已經著床即將成型的喜悅也不複存在,變成了道德上的折磨,甚至出現了一些精神方麵的焦慮反應。

井軒見此情形,便換了個移花接木的說話,稱男友的那個“小孩兒”已經沒有了,不存在於這世界上了,試圖以此降低男友的負罪感。但隨之而來的,是機構出了問題,負責人卷款跑路聯係不上了,他們作為“客戶”,沒有直接接觸過代媽——僅剩一個的“小孩”,就這麼丟了。

男友反應非常激烈,一定要井軒去把代媽和孩子都找回來,哪怕報警打官司,也要找回來,那是個孩子,不是一件東西隨便丟了就能丟了。

但是這種“合同”在法律上本來就是不被承認的,不合法的東西,能報什麼警?能打什麼官司?

兩人在這件事上爆發過數次爭吵,男友是個純理工男,還有點社恐,本身又是敏[gǎn]些的性子,不如井軒嘴皮子厲害,每次吵不過就冷戰,試圖用這樣的態度表明自己不會輕易讓步。幾次下來,井軒煩了,在最後一次中口不擇言,說了“我什麼人,我缺個孩子?隻不過為了跟你湊對雙胞胎來玩,才跟你去搞這些,就剩一個了,找到有什麼意義?”男友愣了很久,隨後當場提了分手,井軒以為他鬨脾氣,結果人家玩真的,收拾了東西,立刻就從兩人同居的家裡搬走,不久後,更是直接逃跑似的回了廣東。

“他愛一個胚胎,都比愛我多。”井軒苦笑道,“小城市傳宗接代的觀念,真可怕呀。”

尚揚:“……”

井軒很快又否定自己上一句話:“他還是很愛我的,死前最後一通電話打給我,他一定後悔了,想找我求和。”

“他也許隻是喝多了,被良心譴責,想問問你,有沒有找到孩子。”尚揚語氣涼薄地說道。

井軒愣了下,像是沒想到他會如此說。像是以為彆人會被他如此不計得失的愛情感動。

而尚揚要深呼吸數次,才能平複下%e8%83%b8口翻騰的惡心,最後道:“你這點情情愛愛的東西,比被你強行製造出來的生命還重要,是嗎?他愛你什麼?你真還不如個胎盤。”

第66章

在這之前,尚揚對井軒的敬而遠之,還隻是因為這位老同學時不時傾瀉出的優越感,他始終還願意給井軒一個相對客觀的評價:不是壞人,隻是偶爾有點討厭。

但今天,但此時此刻,井軒這種世上唯我獨尊的傲慢、對生命的極端漠視,結結實實把尚揚惡心到了。他的“深情”也充滿了自欺欺人的味道,這位井大公子顯然從未“愛”過任何一個“人”,即使做出這殉情一般的行為,很大程度上也不過是自我感動,和他在千裡之外窺探前男友私生活的舉動,在本質上彆無二致,一樣的自我為中心,一樣的不尊重彆人。

井軒對尚揚急轉直下的態度,明顯很不理解,他用一種慍怒的目光注視著尚揚,仿佛還等著尚揚自悔失言,向他道歉。

“這就是你隱瞞的全部情況了?”尚揚隻當沒看到,儘力維持回公事公辦的客氣,道,“如果還有什麼遺漏,希望你能都說清楚。這次的一係列案件,凶手很可能是衝著你來的……”

“抓到凶手,保護公民,那是你們警察該做的事。”井軒不客氣地說道。

“配合公安機關的調查,是每個公民的義務。”尚揚壓著怒火道,“你在外賣員被殺案發生後,警方第一時間找到你,你為什麼不把這些事說出來?緊接你前男友中毒身亡,警方再次找到你,你為什麼還是不說?你選擇輕生,究竟有多少是想殉情,又有多少是因為猜到害死他的,正是你自己?他一生待人溫和,從不與人結怨——這都是你自己親口在市局說過的話,一個這樣的人,你在聽說他中毒身亡時,從沒想過和那個孩子有關嗎?”

“沒有,我真的沒想到。”井軒皺緊了眉,臉上浮起痛苦神色,道,“他離開我一年了,這一年裡他結交過什麼人,遇到過什麼事,我不可能事無巨細都了解得很清楚。世界上這麼多人,我又怎麼會知道一個外賣員的老婆,恰好就是那個代媽?”

尚揚驀然聽出了這話裡的巨大信息,驚愕之餘,內心卷起巨大的涼意,開口問道:“你是怎麼知道,外賣員的老婆,就是那個代媽?”

案發至今,警方從未向任何外部人員披露過這個信息。

井軒原本就無血色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愈發慘白。

他怎麼知道的?就連偵辦外賣員案的市局刑警,也不是全都清楚其中內情,各地相關辦案單位,也都收到了不得泄露相關信息的要求,刑偵局的各位負責人更不可能向外透露這個會引發輿論爆炸的信息。

“你到機構下單那對雙胞胎的時候,見過她。”尚揚得出了這個可能性最大的結論,並通過井軒的神色變化,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他接著道,“你在警察第一次因為現場指紋找到你,給你看死者及家屬照片時,你就已經知道,死者一家人和你之間有什麼關係。”

井軒已控製不住自己的麵部表情,厲聲道:“不!我不知道!你不要給我設語言圈套,彆想套我的話,彆想給我羅織罪名!醫生!護士!我不舒服,醫生!我需要安靜休息!”

病房門被推開,進來的卻不是醫生或護士,而是從昨晚就一直守在這裡的市局刑警,他身後還有另一位身著警服的同事,尚揚一看,卻是刑偵局那位吳警官。

兩位警官都向尚揚點頭致意,尚揚猜他們有話要問,起身讓到一旁。

井軒戒備地看著數人,道:“我需要休息,請你們出去,我不會再回答任何問題。”

“井先生,彆緊張,隻是找你幫下忙。”吳警官十分客氣,一邊拿出手機解鎖,一邊說了井軒前男友的名字,道,“他中毒的案件告破了,我們來請你認個人。”

井軒一下緊張起來,手握住病床邊的圍欄,但沒開口,大約是怕警方又要“設套”騙他說話。

吳警官翻出相冊裡的照片來,道:“這個人,你認識嗎?”

尚揚的角度看不到正臉,隻能模糊看出是個年輕男生。

“是負責幫他談商務的公關。”井軒道,“認識,不太熟,具體情況我跟你們警察說過了。”

尚揚想起了這人是誰,是UP主簽約工作室裡的一個商務公關,井軒花錢雇傭了他做耳報神,實時向他轉播前男友的一些工作和生活的動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吳警官道:“廣州警方已經調查清楚,他本人也已經供認,是他利用到死者家中送合同的機會,調換了死者的保健藥。”

井軒一驚,失聲道:“他瘋了嗎?為什麼要這麼做?”

“據他自己說,是因為嫉妒。”吳警官道,之後隻是寥寥幾句,描述得十分簡單,但在場都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嫌疑人以前也是個UP主,經曆與井軒前男友類似,小鎮做題家,學的也是計算機,後來嘗試做UP主後,短暫的紅了一段時間,很快失去了關注度,又迫於生計要吃飯,不得已放棄了夢想,轉行當了公關,在負責死者的商務後,就一直非常不平衡,兩人的軌跡如此相似,為什麼他沒有成功?越發鑽了牛角尖,很想不通,覺得死者“那種渣水平”,竟然都能當百大?

後來井軒通過工作室聯係上他,讓他幫忙當窺探死者生活的眼線。而這更激化了他的嫉妒心,加上對男同的偏見與歧視,更加堅定了他對死者能當百大一定是有黑幕的想法,偏激地認為死者的商務合同不斷,在平台每發一個視頻都能短時間內點擊量暴漲,一定是井軒在幕後進行了什麼操作。在他的想象中,死者被他腦補成了一個被高門子弟默默愛著、一路保駕護航的廢物,這廢物還很有心計手段,裝高貴裝矜持,釣得井大公子欲罷不能。

日複一日,嫌疑人控製不住自己逐漸走向畸形的嫉妒心,最終做出不可挽回的決定。

尚揚:“……”

“他是不是他媽的有病?”井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道,“這種東西就該槍斃他,馬上判死刑!”

吳警官並不接他的話,又翻了張照片給他看:“這個人,認識嗎?”

“不認識,沒見過。”井軒看了一眼,道,“他又是誰?”

吳警官沒回答,收起了手機,道:“有事我們會再來找你,好好休息。”

他看尚揚,道:“我要回單位,你?”意思是問尚揚要一起回去?還是要在這兒跟老同學再說多幾句話?

“一起走。”尚揚道。

剛才他說井軒“你選擇輕生,究竟有多少是想殉情,又有多少是因為猜到害死他的,正是你自己?”,在當時當刻,這話裡的意思還隻是在指向那個小孩,沒想到一語成讖,前男友的死亡,從裡到外,由始至終,不管有意還是無意,井軒都添了把柴,加了把火。

但剛才尚揚說這話時,還試圖與井軒分辯明白這其中的道理,現在他已經與井軒無話可談,隻感到無儘悲哀與荒唐。

留下市局的同事留在醫院裡,尚揚蹭了吳警官的順風車回單位去,才聽說吳警官是先去了市局,再過來醫院的。

“你給他看的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