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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了,轉做刑警才幾個月,新人被上級問及自身,自然而然會有種緊張感,但也會有被組織重視的感覺,小陳坐得筆直,恨不得站起來回答尚主任的問題。

金旭在得出這位“師弟”筆直的結論後,就不管他倆聊什麼了,起身看看旁邊牆上掛著的錦旗和獎狀,這裡都是田蓉個人的榮譽,集體榮譽都在外麵公共區域。他又走到桌邊,看到桌上擺著一個相框,裡麵是全家福,田蓉和黃建平在兩側,中間是個十六七歲的女孩,相比夫妻倆很努力在鏡頭前擺出的笑臉,女孩顯得有幾分冷漠。

“你們田隊長幾個孩子?”金旭突兀地插入另外兩人的對話,提問道。

小陳:“就一個女兒。”

金旭看那照片,道:“高中生了吧?還用接送嗎?”

剛才他們來時,聽到田蓉說了讓黃建平“接孩子”的話。

尚揚心道,現在很多高中生也得接送,這不奇怪。

“田隊女兒……”小陳卻道,“耳朵聽不到,自己回家不安全。”

尚揚愣了一下,隨即想道:果然還是不能自動合理化一切問題,還是要多看多問。

金旭又問:“先天的嗎?”

“不是。”小陳歎了一口氣。

田蓉和黃建平夫妻倆都是刑警,有一年辦涉黑案,得罪了人,遭打擊報複,把他倆當時還上小學的女兒騙走了,所幸沒有傷害小孩,隻是為了給他倆點教訓,把孩子扔在鐵路立交橋下,等找到的時候,因為驚嚇過度加上鐵軌持續噪音,對小孩的聽力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害。

後來該懲罰的惡人都得到了懲罰。再後來小孩長成了大姑娘,這輩子都要戴著助聽器。

到這時,尚揚才懂得為什麼先前他們聊起田蓉的那些當地警察,會說這對同為刑警的夫妻“很了不起”之外,還要加一句“很不容易”。許多公安都會遇到因職業帶來的危險,其中最巨大,也最難克服的,是很多同事都無法很好地保護自己的家人。

這個信息讓金旭也稍感意外,他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內情。

田蓉桌上的固定電話響起,小陳忙起身去接了,那邊是技偵部門打來的,結合法醫的屍檢解剖結果,技偵給出了湖中浮屍死亡過程的科學結論:

死者沒有外傷,更沒有致命傷,確定是溺水而亡。

但死者的血液、呼吸道、胃腸道、各器官裡在溺亡前吸入的水中矽藻,與湖中的矽藻有著截然不同的細胞組織。由此推斷,死者是在其他地方溺於水中死亡,再被人拋屍至湖中。

是凶殺還是意外,有待刑警們進一步查證,但死者即使是失足落水死亡,這案中也還有一個拋屍的嫌疑人。而且這嫌疑人的目的很明確,想要製造出,死者是失足掉進了湖裡的假象。

這個結論沒有超出金旭和尚揚的意料之外。

確定有嫌疑人的存在,小陳警官也忙起來了,留守人員的主要工作是實時彙報,還要完成各部門間信息的傳達,協助上級的調度。

兩人便先離開了偵查隊。

“好冷!”在市局院內,深秋寒風簌簌,尚揚下巴縮進扣好扣子的風衣領內,道,“這邊怎麼像沒秋天一樣?昨天中午還能穿短袖。”

金旭道:“去室內躲下風,不然等會兒你又肚子疼。”

兩人進了市局主樓裡,到牆邊的椅子上坐了。

公安們都在為各自工作進出忙碌,執勤警察這幾天經常看見他倆,也不會來查他倆證件,隨便坐就是了。

兩人發了會兒呆,各自想了點事。

“沒想到,自殺案延伸出了一樁謀殺案。”尚揚道,“會是邱莉的老公嗎?他為邱莉出氣?”

“不知道,田隊長一定會去查所有有嫌疑的人,她經驗豐富。隻是我覺得……”金旭隻開了個頭,又沒說下去。

尚揚道:“什麼?不要賣關子。剛才就想問你了,你是在懷疑黃科長嗎?”

“還沒想明白,隻是一種感覺。”金旭還沒有得出關於黃建平的具體結論,先說了彆的,道,“你覺得是一樁命案嗎?我覺得不是。”

他的重音落在“一樁”上。

尚揚聽懂了他的意思,但不太敢確定:“你該不會是……懷疑六七年前那個副教授,也是死於非命?可是法醫結論很清楚,他是心臟病發作。”

金旭道:“今天這個溺亡的男下屬,沒有任何外傷,也確實就是溺死的,很容易被當成失足掉湖裡淹死的倒黴鬼。”

除了有相關知識的人,普通人一般不會想到,在不同水域溺亡的人,體內吸入的矽藻不一樣。

“這次有足夠專業和細心的技偵和法醫。”金旭道,“如果當年那個副教授,也是死於某種會被誤認為是心臟病發作的謀殺方式,可當時的法醫沒有發現呢?”

尚揚質疑道:“有那種方式嗎?他可是半夜死在自己家裡,家人還在家,一沒中毒,二沒外傷。”

“我不知道。”金旭也不吹噓,老實承認自己不知道,道,“但是姐姐邱靈自殺,曝光她師生戀的副教授就心臟病發作死了,妹妹邱莉自殺,說她騷擾自己的男下屬也被淹死了。”

尚揚被他帶入了這個邏輯裡,不禁毛骨悚然起來。

金旭煞有介事道:“姐妹倆相繼自殺,還能說是維特效應。間接導致她倆自殺的人也都死了,這隻能是……”

尚揚緊張地看著他。

“有——鬼——”金旭突然換了副陰森森的語氣和表情。

尚揚:“……”

彆說他是個無神論者,就算他真信神神鬼鬼的,旁邊牆上就掛著碩大的警徽,比什麼符都好使,在這環境裡裝神弄鬼,是能嚇到誰啊?

金旭鬱悶道:“你都不笑一笑嗎?”

他哪是要嚇人家,是想逗人家笑,顯然失敗了。

尚揚道:“等這次回去,你找班長上課去吧,我看你很適合熬夜寫作業。”

金旭:“……”

尚揚樂不可支道:“這可比你裝鬼可怕多了吧?”

兩人開了幾句玩笑,把聊案子的緊張衝淡不少,可說這句,金旭表情一凝。

“?”尚揚道,“怎麼了?我開玩笑的,不攆你走,三十多還熬夜寫作業確實太可怕了。”

金旭卻是聯想到了什麼,說:“世上肯定沒有鬼鬼神神這些東西,大白天裝鬼也嚇不到你。”

“但如果是大半夜,夜深人靜,家裡人都在睡覺,”他望向尚揚,假設了一種情況道,“有個人潛伏在你家裡,當你經過時,他突然跳出來裝鬼嚇你,你會被嚇到嗎?”

尚揚:“……”

那位副教授死亡當天,是半夜裡起床上廁所,如果當時有人藏在他家洗手間裡,突然出來嚇他一跳……一個心臟本身就不好的中年人,被嚇得當場病發而死。

第45章

大白天裡,尚揚被金旭的假設帶入情境裡一想,禁不住後背發涼。

“可是……”他覺得這種假設也還是有很多問題,道,“死者是有可能被嚇得心臟病發,可是凶手要怎麼潛入他家裡?”

死者是心術不正,但“混”也“混”上了副教授,肯定不能是住在荒郊野外,就算家中沒有裝監控,小區和電梯裡肯定有攝像頭,如果有可疑的人半夜潛入業主家裡,沒道理一點蹤跡都沒拍到。

那天他們和當地刑偵部門的同事們一起吃飯,支隊長還提到過,這案子當時引起了刑警們的懷疑,也曾介入調查過,最終能以因病自然死亡結案,一定是沒找到可疑線索。

金旭道:“我這都是猜測,沒事實依據。”

他說是如此說,分明對自己這猜測方向有八成自信,道:“要是能去現場看看就好了。”

尚揚道:“不能去,我們隻是來做調研工作,了解案情還說得過去,真插手就過分了。”

金旭也隻得道:“明白。”

尚揚知道他犯了查案癮,說:“這都好幾年了,就算能去現場,應該也找不到什麼。”││思││兔││網││

“也不絕對。”金旭頓了頓,大概也是想到他們馬上就要回去了,在這邊也沒有辦案的職權,索性不再多說,道,“算了,反正等這浮屍案抓到了嫌疑人,如果真和六七年前那案子有關的話,也就一下都解決了。”

尚揚歪著頭看他,道:“休假才一個月,你就饞案子饞成了這樣,後麵幾個月,我看你要怎麼過。”

金旭:“……”

“要不你歇得差不多了,就回西北歸隊,撒開了查案去吧。”尚揚語氣誠懇地建議道。

“不。”金旭立刻反對,說,“案子有什麼好饞,我是饞彆的才千方百計想休假……你不知道嗎?”

尚揚撇開臉,說:“不知道。”

金旭不懷好意地看他片刻,沒頭沒尾地說了句:“你明天肚子還得疼。”

尚揚沒察覺到這惡意,還很天真地說道:“不可能,我今天貼好暖寶寶了,不懼寒風。”

“今天是風乾的,”金旭道,“明天是我。”

尚揚張口結舌,血色霎時飛上臉頰。

金旭說的時候沒覺得如何,說完一看尚揚這樣,突然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

兩個人坐在人來人往的市局大廳一側,掩飾尷尬似的,都抱起了胳膊,坐姿還一模一樣,兩張臉上泛起的紅暈形狀都差不了多少。

過了好一會兒,尚揚拿出主任氣勢來,對助手說:“對這邊案情的關注要適度,我們最遲明天晚上就得回去,周一還要上班的。”

金旭停了數秒,才“嗯”了一聲,刑警的職業病已經刻進他骨血裡,接觸的案子不能插手,本來就隻能乾看著,現在連看都不讓看到大結局。但他也沒說什麼。

“你這不是挺服管麼。”尚揚隨意與他聊道,“怎麼在你們單位裡就非要當個刺頭?懟古指導、懟國保領導,聽說還懟過廳裡領導。”

金旭道:“脾氣不好,不懂規矩,以後不了。”

尚揚:“……”

“你很不服氣嗎?”他奇道,“怎麼對我也這麼陰陽怪氣?”

金旭說:“沒有……不想聊我們單位,說點彆的好不?”

尚揚道:“為什麼啊?”

“就……”金旭不爽道,“像在提醒我,遲早都得滾回去。”

尚揚心想,不然呢,本來就是要回去的啊,他還能一直休假嗎?忽又想起他前陣子說過的,跟自己一起工作和生活,從前都隻在夢裡才有的事。那時尚揚隻當情話聽了,此時突然湧上來了不一樣的感受。

還不等他仔細想分明,金旭看到樓梯方向的熟人,提醒他:“老黃。”

黃建平已經換掉了製服,穿了一身自己的衣服,腳步匆忙,正要出去的樣子。

快到中午了,尚揚猜他應該是要按妻子田蓉交代的,去接女兒。

“黃科長,”但金旭率先與對方打了招呼,說的卻是,“要出去查案嗎?”

黃建平原本急促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