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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樓下的負責人上去,是技偵人員在何子晴住處發現了什麼。

高卓越腳步一動,也想跟上去,尚揚阻止他去添亂:“上麵人太多了。”

尚揚和金旭也沒有上樓去,三人都在樓下等著。

天邊橘色的夕陽,忽而一秒墜落,天徹底黑了。

時間慢慢過去,小區各家窗戶的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圍觀群眾也逐漸散去。

當地刑警們結束了勘查工作,一行人從樓道裡陸續出來。

負責人走到尚揚等三人麵前,尚揚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了某種結果,心臟瞬時沉了下去。

“小高,”負責人很遺憾地告訴同為公安的高卓越,道,“你妹妹住處有很多不太對勁的地方,我們現在初步懷疑,這房子裡發生過命案。”

高卓越:“……”

何子晴的住處被人刻意地清理過指紋,某個人怕被警方檢出自己的痕跡,在清理的過程中,把普通的生活指紋也都清理掉了,目前隻能采集到兩組最新覆蓋的指紋,應該上午從隔壁市回來,接到警方通知就來過看看自家女孩住處的高卓越和何子晴的父親。

幸虧第二波進來的是金旭和尚揚,進門就提前戴好了手套和鞋套。

技偵人員在客廳玻璃茶幾的一角和客廳地板上,還分彆檢出了幾處血跡,按照對血跡分布的分析,初步結論是——

有人摔倒時,不幸在茶幾一角撞到了頭,於頭皮上形成了割裂傷,仰麵摔倒在了旁邊地板上,傷者自己掙紮著或是在旁人攙扶下,曾經試圖站起來,卻最終沒能成功,重新跌回了地麵,二次摔倒後,頭部割裂傷口處的血液大量滲出,雖然現場已經清理過,肉眼已完全看不出痕跡,但以多米諾反應的血跡麵積而粗略估計出的失血量來看,傷者極可能在二次摔倒後,就出現了昏迷甚至休克。

不過地板上還有一處較為古怪的血跡,技偵方麵最初判斷不出是怎麼回事,直到負責人上去後,說有群眾目擊到,曾有可疑的人拖著大行李箱從這個單元離開。

幾位技偵人員才恍然大悟,那是把傷者裝進行李箱後,傷口仍血流不止,從行李箱裡滲出了部分血跡,滴在了地板上。

高卓越沉默聽著,雖沒什麼表情,淚水爬了滿臉。

尚揚遞了紙巾給他,他機械地接過,卻也沒有擦的意思。

“血液能從行李箱裡滲出來,”金旭以自己的經驗判斷出了一個問題,道,“也就是說,人可能沒死,或是剛死,就被裝進了行李箱。”

人死亡後,出血會逐漸變慢乃至最後凝固,如果是死後過了一段時間才裝進行李箱的話,傷口出血不會達到能從行李箱裡滲出來的量。

高卓越茫然道:“我不明白師兄的意思。”

尚揚:“……他是說,嫌疑人就沒想過要救人。”

假設傷者摔倒撞到了頭還隻是個意外,那後麵急於藏屍行李箱、並打掃乾淨現場後、拖著行李箱逃離,就絕不能說是意外了。

稍後,一行人都來到了市局,技偵部門很快便確認了房間內的幾處血跡殘留,與在臥室裡采集到的頭發、皮屑還有衛生間牙刷上的DNA序列,完全%e5%90%bb合。

那名在出租房裡摔傷後大量出血、目前下落不明的“傷者”,就是高卓越的表妹,何子晴。

這裡剛宣布了這個結果,何子晴的父母也趕到了,進門一聽到這晴天霹靂,何母當即便發出了悲痛的嚎啕,何父腿軟得站不住,兩名男警忙上前扶他到一旁坐下,何母抓著高卓越一邊哭一邊大聲問:“不是說子晴沒事了嗎?怎麼這樣啊?子晴到底去哪兒了?彆合起夥來騙我……我的子晴啊!”

高卓越也說不出安慰的話,何母語無倫次地說著“這是要我死”、“老天要我的命”之類的癲狂話,而一旁沉默的何父卻忽兩眼翻白,暈厥過去。

何母仍在發瘋一般揪著高卓越說話,高卓越也像蒙了一樣。

尚揚見情況不對,正要上前,金旭反應比他更快,已一個箭步上去,摸何父衣兜,並厲聲問高卓越:“他是不是有什麼病?”

“我姑父……”高卓越回過神來,道,“有心臟病。”

沒等他說完,金旭已經把從何父衣兜裡找到的速效救心丸塞了數粒進何父嘴裡。

……結果總算是人沒事,一場人仰馬翻。

悲痛自然不會散去,何家父母想起追問警察,凶手是誰?屍體在哪兒?

高卓越這時回過了神,在旁低聲答了,並哽咽著說:“會找到的,凶手也會抓到的……”

尚揚退到了一邊去,看得心裡好生難受,同情也是有的,卻更有一種憤怒。

他們失去女兒的悲痛如此真實,當下的感受必定如同身在煉獄,讓人無法懷疑他們對何子晴的愛,可當初推何子晴下地獄的時候,必定也曾冠以愛之名。

當地刑警們還要連夜加班,要去何子晴租住的小區附近把可能有用的監控視頻拷貝回來,還有走訪下周邊群眾,看有沒有其他線索。

尚揚和金旭兩人暫時回去休息,走前和當地負責人說了聲,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找他們幫忙。

因為他倆的行李還在高卓越的車裡,尚揚本來想問高卓越要下車鑰匙,自己去拿,再回來把鑰匙還他。高卓越卻執意跟著他倆出來了。

拿過了行李,高卓越站在那裡看著兩位師兄,一副做錯了事的模樣,雖然畏畏縮縮,倒比他從前真實了許多。

尚揚一下子也找不到話能和他說,金旭是壓根就不想說什麼。

最後尚揚隻道:“我們走了,你回去……開解下他們吧。”

“師兄,”高卓越囁嚅道,“一會兒我先把姑姑姑父送回家,能去找你嗎?”

尚揚想拒絕,還沒說出口,高卓越道:“我想跟你說幾句話,就幾句。”

尚揚拒絕的話又有點說不出口了。

“行。”金旭替他答應了,道,“師兄們請你吃飯,謝謝你下午去接站。”

他倆打了輛車離開,到了訂好的酒店,進房間後,尚揚就直挺挺把自己摔在床上,累得很,一點都不想動。

“剛才在市局,”金旭把行李放好,從尚揚包裡拿出酒精噴霧,四處去噴灑消毒,說,“我還以為你會把何子晴的父母教訓一頓。”

尚揚:“……”

“沒用了,”他說,“人都沒了。”

金旭看他一眼,見他流露出難過來,頓了一頓,繼續噴酒精,並適時轉移話題道:“我估計,隔壁那兄弟倆,今天晚上能全招了。”

尚揚提起點精神來,說:“這哥倆詭計多端,審起來估計夠麻煩的,是塊難啃的硬骨頭。”

“要不我連夜過去,”金旭彆處噴了個差不多,過來準備噴床,道,“幫他們審一審?”

尚揚知道他是開玩笑,道:“越難審你就越來勁,不要去搶人家功勞了。”

他起來想讓地方,腳一沾地,被金旭迎麵抱住,並在他唇上親了親,他順勢撲在金旭肩上,說:“我今天好累啊……你們刑警工作真辛苦……你真的好厲害。”

既撒了嬌,又肯定了對方的職業,最後還要點睛誇一誇對象本人,頓時讓麵前這男的心花怒放。

金旭懶得噴酒精了,把小噴瓶朝床上一扔,抱著尚揚到旁邊沙發上坐了,讓尚揚像個小孩一樣坐在他腿上,尚揚也不反對,並主動與他熱%e5%90%bb。

等到這%e5%90%bb結束,尚揚更不想動了,懶洋洋靠在他肩上,又把他如何厲害狠狠地誇了幾句,說的是辦案中的表現,金旭偏要曲解一番,拿些不像樣的話來回他,說著尚揚臉紅起來,要離開他腿上,被他摟著不讓動。

“彆亂動,”金旭臉上也有些紅暈,道,“一會兒就下去了。”▂思▂兔▂在▂線▂閱▂讀▂

尚揚便仍坐著不動,兩人就隻偎在一起說話。

“一會兒小高來了,”尚揚避免再說情話,把這家夥再撩起來,就說些正經事,道,“你不要再話裡帶刺地說他。”

“好,不說。”金旭漫不經心地答應了。

尚揚又天馬行空地說案情:“你說何子晴的包為什麼會在黃夢柔的後備箱裡?”

“……”金旭雙眼看著他,心思明顯還在剛才。

尚揚道:“我還是去床上躺著吧,你這……硌腿。”

金旭一下笑出來了,反倒把心思拉回來些,道:“何子晴……我猜她和黃夢柔很可能是吵架鬨了矛盾,把包和身份證都落在黃夢柔那裡,她也不想去取,自己去坐高鐵回來這邊,就在車站辦了臨時身份證。”

尚揚點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兩市之間高鐵車次不少,不存在為了趕車來不及的問題,隔壁市也不大,黃夢柔完全可以給她送一趟身份證。兩個女孩之間可能是真的在鬨彆扭。

金旭漸漸也正經了起來,接著道:“她們倆26號在隔壁市見麵,也許吵了架,分開後各自回家,當晚何子晴在出租房裡撞到了頭,失血過多,可能當場死亡。”

尚揚不禁插話道:“何子晴才是真的死於頭部受傷……唉,竟然有這種巧合。”

隔壁市那對黑心爛肺的兄弟,特意製造了黃夢柔是死於頭部受傷的假象,偏偏何子晴正是這種死法。隻是不知道當時在場目睹她失血而死、不但不施救還要將她屍體塞進行李箱帶走掩蓋痕跡的人,究竟又是哪路魑魅魍魎。

“巧合的不隻這點。”金旭道,“黃夢柔的車在27號下午離開家,晚上在郊外被焚屍,她丈夫孫銘27號早上離家去上班,一直到鋼鐵廠裡女屍被發現,他就沒回過家,所以警方剛開始還排除了他作案的可能。照這個時間看,27號他安排弟弟孫良去他家,帶走黃夢柔屍體到郊外焚燒。那他殺害黃夢柔還要布置現場,隻可能在26號晚間完成。”

何子晴和黃夢柔這對戀人的死亡時間,可能都是在26號晚上。

白天她們一定見過麵,哪怕最後不歡而散,她們一定也想不到當晚各自會遭遇什麼。

兩人這邊聊著,高卓越發消息來說到了酒店大堂,三人便一起去吃了個晚飯加夜宵。

飯桌上,高卓越向服務員要了一瓶酒,但也並沒有勸師兄們與他一起喝,自己一口喝掉了半杯,像是為了找到什麼勇氣。

“師兄,”他似酒意上頭,紅著一張臉,對尚揚道,“你下午對我說的,我都明白了。”

“我就幾句話想說給你聽聽,同學朋友聽了都怪我矯情,沒人聽我說。”

“我小時候,喜歡美術,長大點喜歡上了雕塑,但是學那些沒有前途……我爸說的。”

“我爸說,中國的社會生態就是這樣的,體製內就是最好的工作。”

“師兄們彆笑話,我們小城市的家長,個個兒都是這樣想的。”

“我文化成績還可以,可是又考不上清北人複,我爸精打細算啊……精打細算……”

“讓我考公大,警中清北,專業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