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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臟話罵我,還說我和我爸一樣虛偽……”

高卓越低下頭,突然啜泣起來,說:“可我真的沒有和彆人說過。她是我妹妹,當初我沒從那破地方裡解救她,我已經很後悔了,我又怎麼會去告密?”

尚揚:“……”

也許這才是真實的高卓越,努力上進是他,八麵玲瓏是他,天真軟弱也是他,經不起大事,拿不了主意,偏偏又在家裡人影響下很求“進步”,主動或被動的,給自己套上了一個少年老成的殼子。

尚揚的心情極為複雜,本以為又找到了一個能培養起來的助手、徒弟。

高卓越是公安管理專業的,專業很對口,加上各科成績和在校表現,非常適合研究所的工作。隻是……就算公安管理不教偵查之類技能課,專業課確實一水兒全是理論學科,可高卓越,他也太不像是一個公安人了。

“你為什麼當初要考公大呢?”尚揚沉思片刻,還是把心中所想實話實說了出來,道,“你整個人和警察這職業就不配,學彆的專業不好嗎?”

高卓越:“……”

尚揚道:“等這次國慶假結束回去,我會把你還給主抓人事的杜所長,你……”

他本來想說“另謀高就去吧”,又覺得太刻薄了些,畢竟對方還如此年輕。

“讓老杜給你另外安排實習崗吧,你也多想想,”尚揚認真地注視著高卓越的雙眼,不再是上級的語氣,而是公大師兄的語氣,說道,“想一想,你是不是真的想當公安,問問你自己的心。”

高卓越被他的目光注視得發愣,怔了半晌,道:“師兄,你不也是被你爸改的誌願嗎?”

這下輪到尚揚一愣。他青春期的時候是真叛逆,知道家裡想讓他做公安,也知道自己並非真不想,但就是非要填個和公安八竿子打不著的專業,要不是他爸聽說了,逼著他改了,他現在很可能在哪個互聯網公司當碼農。

高卓越臉上發紅,是緊張也是慌亂,並不是真想刺探上級的家事,道:“我是聽彆人胡說的。”

“不算胡說。”尚揚也並沒生氣,仍是像上句話那樣,極認真地說道,“我爸改了我的誌願,我終生感謝他,如果我當初因為要和他作對,就放棄成為公安人,我這一輩子都會後悔。我找到了自己熱愛的事業,我正在、並將為它奉獻我的一生。”

高卓越呆愣地看著他,連呼吸都不太敢用力。

防盜門被推開,金旭打完電話走進來,見裡麵師徒二人似乎有異,以為尚揚在教訓師弟,道:“尚主任,少批評人,沒什麼用。”

尚揚瞥他,意思是讓他少陰陽怪氣。

但高卓越仍是一副怔怔的模樣,似乎是把尚揚的話聽進去了。尚揚希望他聽進去了。

“說清楚了嗎?”尚揚問金旭道,“他們有進展沒有?”

“有,進展還很大。”金旭示意這房子,道,“這兒得先保護起來,本地刑警已經接到通知,很快就過來了,咱們先把門鎖上,去樓下等著人來。”

鎖了這房子的門,三人下樓,高卓越低垂著頭,也不再說話,隻是埋頭跟著師兄們。

到了樓下開闊些的地方,尚揚道:“隔壁到底什麼進展,說說。”

金旭看看高卓越,高卓越呆滯地與他對視,意識到不方便讓他聽,道:“我去幫你們買水吧。”

他耷拉著腦袋走了。

金旭疑惑道:“他怎麼了?挨你罵了?”

又衝尚揚道:“這麼好的事,領導也便宜便宜我。”

“罵是沒有了,打還有好幾頓,你要不要?”尚揚開過了玩笑,道,“說正事,邢光歸隊了?他們又去死者家裡,有新發現沒?”

“何止是有新發現,”金旭道,“我剛才打電話那時候,邢光已經又被派出去,去抓那兄弟倆裡頭的哥哥了。”

幾個小時前,他們離開隔壁市市局時,邢光等刑警與技偵人員再次去凶殺現場,黃夢柔和孫銘的家中,開展新一輪的勘查采證。

剛剛金旭在電話中向那邊說了關於何子晴的新發現,並表達了“何子晴是黃夢柔的情人”這一層推論,以及存在“孫銘因為發現妻子出軌才怒而殺妻”的較大可能。

那邊刑警也向他表明,邢光等人在黃夢柔家裡的發現,足以說明弟弟孫良在說謊。

孫良先前供詞中,說黃夢柔是被他失手推倒,腦袋撞在了牆壁上的一個突起裝飾物上而當場死亡。

第一次到現場采證時,技偵人員在那個裝飾物上采集到了黃夢柔的血液,裝飾物的輕微損壞也與顱骨硬度能造成的損壞程度相匹配,家中其他地方並無可疑血跡,因而當時的初步結論是,現場痕跡符合嫌疑人的說法。

但這一次,刑警們現場做了一個測試,發現孫良所述,失手推倒黃夢柔使其頭部磕碰在裝飾物上的結果,是無法實現的。

“黃夢柔的身高不夠,”金旭道,“不管她怎麼摔倒,都不可能在那個位置撞到頭。凶手這個布局,百密一疏。”

尚揚詫異道:“孫銘會不知道自己老婆有多高嗎?”

金旭道:“警察問過幾個黃夢柔身邊的人,她一直都對外自稱168公分,實際上還不到點164。”

死者是學民間舞的,腿長比例好的話,裝168應該也像,肉眼測身高本來就不準。

“她和孫銘是閃婚,”金旭轉述著隔壁市刑警告訴他的信息,“孫銘36歲,就是圖人家年輕漂亮,還跟彆人說過,娶漂亮老婆生小孩,能改善基因,他應該是真信黃夢柔有168,才會在這事兒露了餡兒。”

尚揚說:“那血跡和裝飾物的損傷,就是凶手後來人為製造出來的。”

金旭道:“凶手應該是抓著黃夢柔的頭,把她整個人提起來……”

他說的是整個“人”,但兩人都心知肚明,已經到了要布局迷惑警方的階段,黃夢柔那時很可能已經死亡,凶手提著的,是一具屍體。

“……照著牆上的凸起物。”金旭抬起雙手,做了個類似的動作,抓著並不存在的“頭”,用力向後一撞。

尚揚感到毛骨悚然。

這樣的操作,屍體的臉必定就在凶手的眼前,猛烈撞擊的那一瞬間,她的五官會震顫,甚至有可能因為肌肉的強直收縮,而睜開雙眼。

第36章

當地警方很快趕來了這邊,與金旭和尚揚打了個照麵,應該是隔壁市刑偵支隊找這邊請求協查的時候,提過了有兩位“北京來的上級”過假期,剛巧碰上了這起案子,本市刑警們對他二位出現在這裡,也沒提出什麼質疑,還主動與他們溝通了一下案情,又問起關於失聯少女何子晴的一些問題。

恰好高卓越提著幾瓶水從外麵回來,尚揚招手叫他過來,讓他向刑警們介紹下何子晴的具體情況。

負責勘查現場的刑警和技偵人員已經上樓去了,兩輛警車開不進來,都停在小區外,來了這麼多警察,小區裡不少住戶都出來看“熱鬨”。

有刑警去問圍觀群眾,認不認識住這個單元六樓的年輕女孩,最近什麼時候見過,等問題。

金旭和尚揚站到一旁去,尚揚低聲道:“你覺得她的失蹤,會和隔壁那兄弟倆有什麼關係嗎?”

“我直覺是沒有。”金旭也壓低了聲音,說,“孫銘和孫良這幾天裡都沒離開過隔壁市,何子晴26號晚上坐高鐵從那邊回來以後,也沒證據表明她又去過。不管是生是死,我認為她還在本市。”

尚揚點了點頭,抬頭看到天邊夕陽,心裡一下又想起,也是在這樣一個橘色的溫暖夕陽下,少女的天真和信任被打碎,墮入無間阿鼻。

金旭看出他所想,說:“彆想了,跟我去門崗問問,監控是不是沒有能正常用的了。”

剛才他們進來時,金旭就在門口觀察過,發現這個舊小區,連大門入口的攝像頭都是樣子,早就壞了,看這小區的環境,也不像是有物業在管。⊙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門崗那裡也圍著一堆群眾,還小聲議論是怎麼來了這麼多警察,是發生了什麼事。

金旭和尚揚走過來,群眾不議論了,隻顧著看他倆,還有位奶奶直接問尚揚:“你也是警察啊?怎麼比彆人白那麼多?”

尚揚:“……”

金旭道:“他是領導。”

群眾發出恍然的:“哦——!”

領導也無話可說了,從手機裡翻出何子晴的視頻截圖,問那幾位奶奶和阿姨們:“你們見過這女孩嗎?”

大部分人都表示沒見過,有說見過的,也都是一兩個月前的事。

另一邊,金旭也問門崗大爺關於監控的事,監控大部分都壞了,不壞的也不好使,房子太老了,很多都是租了出去,物業收不到物業費,就隻做下基本的衛生,其他事都不管,攝像頭壞了也沒人修。

但大爺反映了一個情況:“有一天晚上七八點鐘吧,就在大門外頭,有個男的,就追著你們找的那個小女孩,倆人拉拉扯扯了好半天。”

這邊一位阿姨也向尚揚反映情況:“前幾天晚上,快十點了,我見有個男的拖著一個行李箱,從你們進的那個單元裡出來,具體是從哪戶出來我就不知道了。”

大爺對金旭道:“小女孩後來都哭了,罵那個男的,罵得還挺難聽,那男的也不生氣,還跟著她一路進了大門,後來我就沒注意了。”

阿姨對尚揚道:“那個行李箱好大一個,應該裝不少東西,聽動靜都挺重,小區路有不平的地方,輪子壓過去格楞格楞響。”

尚揚與金旭都問對方:“您說的是哪一天?”

大爺和阿姨卻都表示:記不清楚是哪天,反正是前幾天。

兩人又都問了對方:“那男的長什麼樣?有什麼特征嗎?”

大爺和阿姨的說法就比較接近了:男人個子很高,穿著看起來就是有錢人,天太黑了沒能看清楚臉,估摸著大概有四十來歲。

兩人各自問完,互相交換了下信息,又過來把了解到的情況與當地刑警說了一下。

對方說他們同事也聽有其他群眾反映,見過一個陌生中年男人,拖著大行李箱,從何子晴住的這樓道裡出來。

他們問到的群眾,大概是比尚揚和金旭問的兩位熱心群眾要年輕些,記憶力也好些,所以明確地記得,看見神秘男人拖著行李箱離開的時間,是26號晚上,十點左右。

當地負責人道:“我們等下就把附近街道和門外商店的監控全都拿回去,儘快確認這男人的身份。”

在場所有警察心中都有了隱約的猜測,那巨大行李箱裡裝著的“重物”,也許就是失蹤的何子晴。

高卓越再是慢半拍,也想到這點,他呆若木雞地站在一旁。

尚揚蹙眉看看他,最後還是抬手在他肩上安慰地按了按,說:“先彆太悲觀……”

“有發現,上來一下!”在六樓勘查現場的刑警通過耳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