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1 / 1)

隊審嫌疑人,你帶他過去一下。”

“謝謝。”尚揚保持著端莊儀態,跟著那位警員去“觀摩”金隊審嫌疑人。

人的習慣真是可怕,端端兩天,他對古飛時不時的調侃,竟已經免疫了。

隔著單向玻璃,能看到金旭和鄒文元正在對話,倆人麵前各自放著一杯熱茶,鄒文元麵前的煙灰缸裡還有幾個剛抽過的煙頭。

倆人這是聊上了?

尚揚拿起耳機聽了聽,裡頭鄒文元正說道:“那年我還不到四十,兩千零五年,我就已經賺到了人生中第一個五百萬,你知道那時候北京房價多少?才七千。”

金旭道:“那鄒叔夠厲害的。”

尚揚:“……”

他猜金旭心裡此時的真實想法八成是:萬惡的資本家,給老子爬。

他問旁邊負責設備的警員:“他們倆一直在聊這些?”

警員道:“差不多吧。”

尚揚心想,可真是有耐心,從四點半開始審,已經兩個多鐘頭了,就給他“鄒叔”做財富人生專題采訪嗎?

他把錄好的音頻往回倒了倒,聽了幾段,除了鄒文元的財富人生,裡頭倆人還聊了鄒文元當初做聯防治安員時候的事,差不多就是在聊鄒文元的前半生。

鄒文元為了改善家庭生活,辭職下海,開文具公司,正當和黎豔紅一起把生活經營得蒸蒸日上,他倆的女兒在一場意外裡死了。

黎豔紅傷心之餘大病一場,被醫生告知身體狀況已經不能再生小孩兒,那之後她就辦了個“愛心之家”,就是後來“黎豔紅福利院”的最初雛形,開始助養棄嬰、孤兒、殘障兒童。

剛開始鄒文元覺得是好事,做點善事積積福氣,也能安撫下黎豔紅的心情。誰想到黎豔紅在這事上砸鍋賣鐵,不計成本,鄒文元受不了,覺得她瘋了,倆人頻繁吵架,最終鬨崩,離了婚。

情場失意的鄒文元,事業春風得意,除了自己會經營,又“很有戰略眼光”地沒和黎豔紅分割事業,文具公司賺錢,他自己的身價翻了幾番,因著黎豔紅的名聲招牌,文具公司的發展暢通無阻,機關單位幾乎一路綠燈,就沒有他辦不成的事,沒有他簽不成的合同。

現在他正和金旭聊到他2005年的致富經。

入獄倒計時十年。看這樣子,且還有得聊。

尚揚望著玻璃那一麵的金旭,這人一邊聽鄒文元吹牛,一邊端了茶杯喝水,臉上那就是跟熟人聊天才有的表情,半點不像在審嫌疑人,像在跟故交敘舊,敘得還挺有感情。

尚揚服氣得不行了,心想這活他是乾不了。

讓他聽自己這些中年成功男吹噓自己如何發跡,超不過三分鐘就得如芒在背,隻想當場揭穿這幫大爺們,十個裡八個靠老婆上位,還有兩個靠違法犯罪,也個頂個地有臉吹?

他發消息給古飛,得知周玉已經帶張自力回來了,便不在這兒繼續聽,去看那邊怎麼問話。

張自力目前還不是嫌疑人身份,是請他回來協助調查,不在審訊室,普通詢問室,也沒有給他上手銬。

他緊張地坐在那裡,明顯很畏懼公安局這個環境。但是不是因為心虛才害怕,就不好判斷了。

周玉和古飛正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在向他詢問彈弓的事。

“我隻是喜歡玩彈弓。”張自力道,“彆的運動我也玩不好,玩彈弓不用跑,不用跳。”

古飛道:“你的彈弓很專業啊,自己買的嗎?”

張自力:“是……朋友送的。”

這時尚揚推門進來,是來旁聽。

張自力一看到他,表情瞬時大變。

兩人在醫院見過,張自力朝雞湯裡吐口水,被尚揚無意中目擊了全過程。那次尚揚沒有上樓,兩人也沒有直接接觸,張自力根本沒想到這位竟然是警察。

古飛看他這表現,當機立斷決定單刀直入,問道:“有的事我們就不直說了。你不如直接告訴我們,你為什麼仇恨黎豔紅?”

“我……我……”張自力膽怯地抬起眼睛,看看古飛,又看看尚揚,像是不敢與他們對視,最後隻望著周玉。大概是周玉把他從學校帶來的路上,讓他產生了一定的信任。

周玉道:“張自力,我們已經掌握了你涉嫌製造黎豔紅、郝小兵車禍的證據,你應該懂法律,明白我們的政策,自己坦白,還有希望。”

張自力的表情卻漸漸變得驚恐萬分,道:“我沒有!不是我!”

他著急地解釋道:“我隻是在她的湯裡吐了口水,我隻是討厭她,我沒有害她,我更不會害郝爸爸!我真的不會那麼做!”

尚揚有些疑惑,他看不出張自力有說謊的痕跡。但也可能是張自力說謊的技巧過於高超。

“你是沒有要害郝小兵。”古飛冷冷道,“不然你也不會提前讓郝小兵腹瀉,好讓他出不了遠門,你想謀殺的隻有黎豔紅一個人。”

張自力仍是一臉驚恐狀,瞠目結舌地看著古飛。

古飛拿起被裝在密封證物袋裡的那罐茶葉,道:“不要裝傻了,你來解釋解釋,為什麼這罐混了番瀉葉的茶葉,會出現在你的房間裡?”

張自力定睛看那罐茶葉。

尚揚驀然注意到,他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驚恐之中似乎又多了幾分什麼,但這細微的變化稍縱即逝,尚揚還沒來得及想明白。

周玉說:“證據真的對你很不利,你一定要想清楚,主動交代才有出路。”

張自力:“……”

他的雙手緊握在一起,內心仿佛陷入了激烈的思考與糾結。

古飛緊接著周玉的良言相勸,繼續拋出證據鏈來威懾對方:“你彈弓玩得很好,還非常機智地用鉛彈替代鋼珠,蓄意誤導調查方向,讓警方初期以為凶器是氣槍,差點就讓你得逞了。但是警方現在已經在現場發現了能證明凶器就是彈弓的證據。你當時用的彈弓……”

他拿起裝了那把全鋼彈弓的證物袋,重重在桌上一摔,陡然間拔高音量:“是不是這把!”

尚揚沒提防,被古指導驟然放大的聲音震了一下。

這和金旭是不同的問訊方式,金旭喜歡跟嫌疑人打一對一的心理戰,還經常耍詐,一邊嘲弄犯罪分子,一邊讓犯罪分子伏法。

古飛則是和周玉配合很默契,剛柔並濟地瓦解嫌疑人的心理防線。

張自力的情緒劇烈地起伏著,他看向公安麵前那張桌子。

尚揚注意到他的視線,先落在彈弓上,然後是那罐茶葉。

“是。”張自力再度與古飛對視,眼中充滿了一股莫名的決絕之意,道,“茶葉裡的瀉藥是我下的,我不想害死郝小兵。因為我要用彈弓打壞黎豔紅的車窗,我要她死,所以我製造了這起車禍,都是我做的。”

說完這些,張自力便不再開口,仿佛就此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警方隻得將他暫時收押。

尚揚等三人回到辦公室裡。

“我覺得,”尚揚通過對另兩人表情的觀察,得出結論道,“咱們三個的意見應該一致,張自力絕不是真凶。”

古飛點頭,周玉也道:“他肯定不是。古指導摔彈弓那一下,假得不能再假了,張自力竟然就被嚇得這麼認罪了?不可能。”

“小周警官?喵喵喵?”古飛哭笑不得道,“古指導本人還在這兒站著呢。”

周玉哈哈大笑:“確實很假啊。您很久沒審過人了吧?”

古飛自從來了省廳,還沒當過第一負責人,確實是有段時間沒親臨審訊第一現場了。

尚揚安慰他道:“其實我覺得還行,反正嚇了我一跳。”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謝謝顧問。”古飛正色,言歸正傳道,“大家應該都看得出來,張自力是突然決定自己來背鍋的。”

周玉道:“對,他表現得很奇怪,剛開始還一口咬定跟自己沒關係,不知情,突然又說全是他做的。他這麼做是為什麼?”

尚揚回想了一遍,說:“好像是,在咱們把證物擺出來的某一刻,張自力意識到了真凶是誰,他自願背鍋,很大概率是想保護真正的凶手。”

但這真正的凶手,會是誰?

“朋友……”周玉道,“對了,他說彈弓是一個朋友送的,會買這麼專業彈弓的朋友,會不會也是個彈弓愛好者,那就有可能是真凶了。”

尚揚也記得這點,道:“可他應該不會主動說出這人是誰,有途徑能查到嗎?”

周玉道:“學校沒人知道,按學生們的說法,張自力每次離校都搞得很神秘。”

“不過彈弓是小眾愛好,”尚揚想到一個方向可以偵查,說,“能把這玩意兒玩得這麼出神入化的,全省應該沒多少人,玩家互相之間很可能認識,說不定會有什麼聊天群之類的。”

古飛一拍手:“正好!技術科請到一位彈弓高玩,白天讓人家來幫忙,已經證實了彈弓作案的可行性,聽技術科去看現場的都說,今天那真是長見識了,以前不知道彈弓能這麼玩。我來問問這人的聯係方式,打聽下有沒有這種群。”

他去找技術科的人問彈弓玩家的聯係方式,讓周玉和尚揚回去休息,不知道不覺又快九點了。

“那我回家了。”周玉已經在外奔波了兩天兩夜,問尚揚道,“顧問你回去不?我開車了,捎你一段?”

尚揚本來想說好,想到金旭自己跟這兒又廢寢忘食地加班,怪慘的,猶豫了下,道:“我等會兒再走,你回去好好休息,路上慢點。”

審訊室裡。

和鄒文元聊了幾個鐘頭的天,把鄒文元聊嗨了,金旭表麵看起來也挺嗨,實際上快煩死了,心說你他媽快把該說的都說了吧,淨在這兒嘚吧嘚地吹些沒卵用的牛逼,耽誤我回家哄領導睡覺。

門被敲了敲,金旭滿麵和煦地跟“鄒叔”示意暫停一下,起身過去開了門。

一名警員道:“金隊?吃點東西再接著聊?”

金旭快忘乾淨人還得吃飯這事了,道:“都餓過了……拿兩份盒飯來吧,我跟他邊吃邊聊,不礙事。”

警員看了看他身後的門,他會意地把審訊室的門暫且關上,隔絕了鄒文元,才問:“怎麼了?”

“今天咱不吃盒飯,晚飯是豪華蟹粉撈飯,我建議您趁熱吃完,再回來接著審,太香了那可真是。”這位小警員簡直是要吸溜口水。

“你們古指導瘋了?”金旭以為是古飛犒勞大家。

“不是,是你們那位……”警員忘了人家名字,隻以特征識人,說,“長得特白特好看的那位顧問,他請客,全組人都有。”

第23章

近淩晨一點,金旭才回到家,靜悄悄進門,先去衝澡換了乾淨內衣褲,確保在審訊室裡被熏出來的一身煙味沒了,才進了臥室去,沒開燈,安安靜靜地上了床,躺在空著的一邊,等了一會兒,看尚揚確實睡得死沉,不會被吵醒,才伸出手臂去,動作極輕地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