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身體底子可算不上好,到了半下午的時候,她發起了高燒來,用了幾個土辦法,燒都沒有能退下來,最後還是李鐵蘭一狠心,跑去衛生所請了個醫生過來,給她紮了一劑退燒針,這高熱才消下來。

這麼折騰了一番後,方天賜和李鐵蘭兩人就覺得百般不甘心。自己好好的閨女,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結果相個親回來就成了這副樣子,人倒下了不說,還搭進去了兩三塊錢,兩口子都不是大氣兒的人,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蘇清影那丫頭是個六親不認的,在蘇國留了幾年學,倒是把骨子根兒裡麵的東西都給留沒了,一點親情都不顧及,他們兩人理所應當的要求到了她那兒,她卻死咬著牙不肯出,反口還說要將他們告到公安局去。

這口氣兩口子是咽不下去的,夫妻二人一合計,天擦黑就去了蘇天恩他們家。

蘇天恩家與蘇天賜家相隔的距離並不遠,走路過去也就五六分鐘而已,然而雖然兩家相距不遠,彼此的條件卻是天差地彆。

他們一家四口人還得跟其他四戶人家擠在一套四合院裡麵,蘇天恩家住的卻是一套比他們那些人一起住的還要更大的四合院,兩口子曾經明裡暗裡地暗示過蘇天恩,想要搬過來跟他們一起住,說一家子住在一起才更熱鬨,也更方便照顧。

但是那兩夫妻兩個彆看平日裡親親熱熱地二弟二弟妹叫著,可是關鍵時刻就撂挑子,無論他們怎麼說,那兩個人都不肯鬆口。

所以每一次過來,兩口子看著那寬寬敞敞的院子,心裡麵都憋著一口氣,那眼睛更是紅得厲害,恨不能將這一家子都趕出去,他們住進來才好。

因為心中帶著氣,蘇天賜敲門的力度就比往常大了許多,黑色的大門被他敲得砰砰作響。

過了好一會兒後,門內才傳來一個熟悉的女聲:“來了來了,彆敲了。”

蘇天賜又狠狠敲了兩下門,這才罷了手。

很快大門打開,一個長相富態的女人露出麵兒來,看到門外冷著臉的蘇天賜和李鐵蘭兩個人,女人愣了一下,隨即笑著說道:“原來是天賜和鐵蘭來了,今兒什麼風把你們給吹過來了?趕緊進來。”

說著,柳絮果往旁邊讓了一步,示意二人進門。

這兩口子冷著一張臉進了大門,一路往客廳走過去的時候,二人都不發一言,分明就是在生氣。

柳絮果見狀,也沒有說話,引著他們去了客廳後,就重新回到沙發上坐了下來。

慣得這兩人毛病,熱臉貼冷屁股的事情她才不做。

蘇天恩放下手中的報紙,見是自己的弟弟和弟妹來了,笑著招呼道:“天賜,鐵蘭,你們兩個怎麼過來?趕快坐,絮果,泡杯茶過來。”

柳絮果還沒說話,蘇天賜一抬手打斷了蘇天恩的話:“可彆了大哥,你們家的茶水我可喝不起,我今兒過來就是要問你們要一個交代的,要完我就走,絕對不多留。”

他的嗓門大得驚人,直接了當地就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

“我們家紅玉也是我們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兩口子能不心疼嗎?大哥,我們也不是要訛人,這錢你說你們該不該賠?”

這兩口子是直接找到蘇清影的爸爸媽媽,想讓他們把蘇清影欠他們的給賠上。

這主意打得倒是相當不錯。

第12章

聽到蘇天賜的話之後,蘇天恩臉上的表情發生了細微的變化,他慢條斯理地將折疊好的報紙放在了一旁,開口詢問道:“天賜,你的話我怎麼聽不明白,紅玉落了水怎麼能要清影賠償?這跟她有什麼關係?”

沒等蘇天賜開口,李鐵蘭便尖聲說道:“怎麼就沒有關係了?今兒相親是蘇清影那丫頭帶著紅玉一起去的,她一個做姐姐的,照顧妹妹是應當應分的,沒有把妹妹照顧好就是她的不對,讓她賠錢有什麼錯?”

說著,李鐵蘭又開始絮叨起了蘇紅玉打個退燒針花了多少錢,因為身體虛得請假,紡織廠的活計又得要耽擱多少,說來說去反正就隻有一個意思,那就是讓蘇清影賠錢。

“那死丫頭在蘇國待了七年,性子都待得野了,我瞧著她身上的血都快變成蘇國人的血了,她現在都成了半個蘇國人了,一點兒血脈親情都不念,她年紀小,我不跟她一般計較,但是你們這做父母的總要給她添補回來吧?”

眼見著李鐵蘭越說越不像話,柳絮果沒忍住,直接開口打斷了她的話:“二弟妹,飯可以多吃,話可不能亂說,分明是你們家紅玉自己不小心掉進水塘裡麵的,怎麼能怪我們家清影呢?你就算是說破大天了去,我們家清影也不能賠你錢。”

“還有,以後你少提什麼半個蘇國人這種話,我們家清影那是國家公派出去的留學生,是為了學習蘇國的先進科技,回來之後為國家做貢獻的,她現在是封工的總工程師,是為國家做事兒的,做得貢獻可比你大多了,你要再說這種話,小心我讓糾察隊的人把你給抓走!”

柳絮果的性子很好,平常說話的時候都是溫溫柔柔的樣子,就算蘇天賜和李鐵蘭鬨得太狠,她也沒有說過什麼重話,隻是這一次李鐵蘭口無遮攔,把私底下和蘇天賜兩人吐槽的話禿嚕了出來,這才讓柳絮果炸了。

要知道自打五九年和蘇國關係鬨崩了之後,兩國之間的關係便日益緊繃,現在局勢慢慢變得不明朗,自家閨女之所以沒能去成燕京軍工廠,也是因為她在蘇國留過學的緣故,這些話要是傳出去了,她這封工的總工程師還能繼續做下去嗎?

平常不發火兒的人發起火兒來還是十分嚇人的,李鐵蘭被嚇了一跳,眼見著柳絮果一副要生撕了她的樣子,李鐵蘭瞬間蔫吧了下去,嘴裡麵小聲嘀咕了兩句,到底是沒有敢繼續說下去了。

蘇天賜也沒在這種事情上跟柳絮果掰扯些什麼,直接看著自己的大哥說道:“大哥,紅玉也是你看著長大的,她在跟你跟前的時間可比清影在你跟前的時間長,也算是你半個閨女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慢待了她。”

他這是軟硬兼施,耍無賴,打感情牌,又把蘇紅玉在他們家裡生活過的事情說了出來,反正話裡話外就隻有一個意思,那就是要賠償。

“天賜,這事兒我不能答應你。”

蘇天恩甭看長了一張笑模樣,可卻並不是個好相與的,若是蘇天賜過來好聲好氣地說說,他說不得會看在兩家情分上幫襯蘇天賜一把,但是他上來就鬨騰,蘇天恩也不會慣著他的。

“紅玉從我們家走的時候,非要拉著清影一起過去,清影也是放著工作沒做,陪著她一起的,紅玉落水,救人的應該是我們家清影,你彆否認,我自己的閨女自己知道,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紅玉在水裡麵撲騰的,於情於理,清影都沒有對不起紅玉的,你找清影賠錢沒有任何道理,清影不會給你,我們夫妻兩個也不會給你們的。”

蘇天賜沒想到自己這大哥現在變得這麼難說話,他的臉氣得通紅,剛想說些什麼,卻見蘇清泉拎著一網兜的東西進來。

李鐵梅是個眼尖的,清楚地看到那網兜裡麵裝著不少好東西,麥%e4%b9%b3精,奶粉,鐵桶餅乾……

看到蘇清泉拎著的這些東西後,李鐵蘭也顧不上麵子不麵子的,伸手就去扯,嘴裡則說道。

“大哥大嫂,你們家的條件可真是好,不賠錢也可以,這些吃的都給我們吧,我們拿回去給紅玉滋補一下`身體。”

然而她的手還沒有夠到網兜裡的東西,就被蘇清泉飛快地躲開了,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毫不客氣地說道:“二嬸子,你這是順手摸羊還不夠,現在準備光明正大地上手搶劫嗎?”

李鐵蘭被他這話臊得臉通紅,眼見著蘇清泉利索地躲在了柳絮果的身後,她倒是也不好繼續上手去搶了。↓思↓兔↓在↓線↓閱↓讀↓

柳絮果翻了個白眼兒,沒好氣地說道:“見過上門打秋風的,還沒見過上門搶東西的,小孩子的東西也要搶,這臉還真是厚,老三,跟我回房間去,彆在這裡學些壞毛病。”

說著,也不管還有客人,直接領著蘇清泉離開了客廳。

這些東西都是準備著要寄給二兒子蘇清河的,他三年前響應上山下鄉運動,到北大荒做了知青,那邊兒的條件艱苦,他們做父母的少不得要貼補一些。

打發蘇清泉去買的這些東西都是準備寄給二兒子的,李鐵蘭想要?也不看看她的臉夠不夠大。

李鐵蘭被臊得沒臉,那邊兒蘇天恩又擺著大哥的款兒,將蘇天賜訓斥了一頓,蘇天賜倒是想要繼續跟蘇天恩掰扯,然而蘇天恩一句話直接將蘇天賜接下來的那些話全都堵在了嗓子眼兒裡麵去。

“我聽二車間的王主任說,前兩天修理機器的時候有個工人出了錯,染壞了一大批布……”

這話還沒說完,蘇天賜的麵色瞬間變了,他立馬閉上了嘴巴,不敢胡言亂語了。

蘇天恩可是紡織廠的副廠長,蘇天賜就隻是一個普通的修理工,平常看在蘇天恩的麵上,他犯一些小錯誤,車間主任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要是蘇天恩跟他撕破臉了,那他可沒好果子吃了。

“大哥,你忙,我們不打擾你了。”

說完這番話後,蘇天賜拉著李鐵蘭就跑,那樣子頗有點兒落荒而逃的味道。

看到那兩口子狼狽逃竄的背影,蘇天恩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拿起報紙重新看了起來。

回到家之後,李鐵蘭越想越憋悶,在屋子裡麵摔摔打打地發脾氣,蘇天賜被她鬨得頭疼,還沒說她兩句,李鐵蘭就嗷嗷叫著跟他吵起來了,蘇天賜懶得跟她吵架,直接轉身離開了。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蘇紅玉躺在屋子裡麵,聽著父母的爭吵聲,麵上的表情卻沒有太大的變化,大伯家的條件確實比他們要好上許多,不過他們也風光不了多長時間了。

最先出事兒的人倒不是蘇清影,而是十三歲的蘇清泉,他也不知道在外麵犯了什麼事兒,得罪了幾個小混混,脊梁骨都被人打碎了,落得個終身癱瘓的下場,後來因為柳絮果照顧不周的緣故,蘇清泉高燒不退,一條命就這麼去了。

而柳絮果大約是因為認為都是自己的失誤,才讓蘇清泉沒了性命,就在蘇清泉死去後不久,她一時想不開,用一根麻繩吊死了自己。

那之後不久,蘇清影的工作間就出了事情,一場爆炸奪去了她的生命,連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找回來,她的墳墓裡埋著的隻有兩件衣服。

短短不到兩年時間內,蘇天恩先後沒了妻子和兒女,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他工作的時候頻頻出現失誤,原本在廠長退下去之後他應該扶正的,可因為這些緣故,他非但沒有當上廠長,在後來搞運動的時候,蘇清影在蘇國留學的經曆讓人抓住了把柄,蘇天恩被下放到了牛棚,沒多久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