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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按照她的規劃不鹹不淡地過去,二月底的某一天,前線的戰報傳回來了。

張愛國、趙陽等人犧牲的消息傳遍家屬院。

張愛國的妻子,家屬院裡的老大姐宋杏花當即暈了過去。

連翹掐了她的人中,悠悠轉醒後,宋杏花眼裡瞬間湧滿了淚。

“媽!”

“媽!”

張愛國兩個兒子,大兒子思業,小兒子思成衝到母親床頭。

宋杏花悲傷地一聲聲喊著,“孩他爸你去了,我們母子怎麼辦……”

張家的客廳裡,密密麻麻的站滿了所有聽到消息趕過來的軍嫂們。

鄭昱來,從見麵伊始留給林青禾穩重印象的人。此刻也上前握住宋杏花的手,淚流滿麵。

“杏花,你彆怕。你還有我們,還有特戰團,我們不會不管你和孩子的。你要堅強,愛國……愛國他為國犧牲,國家不會忘記他的。他肯定也不想看到你這樣。還有兩個孩子呢……”

宋杏花握住鄭昱來的手,木呆呆地坐在床上。她看著遠方,雙眼無神,眼淚直流。

這個天地間,她還有什麼?

對!兒子,她和他的兒子們!

宋杏花眼中漸漸恢複焦距,她看向床前兩個兒子。

在這種氛圍裡,在場的都是男人在戰場的軍嫂們,各個都能感同身受。

林青禾瞪大雙眼不讓眼淚流出。一手扶著牆,一手捂著%e8%83%b8口。

而其他人,有的震驚,有的已經悲痛地哭出了聲,鼻涕眼淚一起湧出。

趙陽是77年特戰團第一場聯誼會上認識的同為滬市的醫療兵徐佳。兩人在聯誼會後一個月的集體婚禮上結為革命戰友。

徐佳所在的女兵醫療連這次也去了前線,她跟著戰友們在後方不停地為送來的傷員包紮止血綁木板。每送來一個蓋著白布的,她心裡就咯噔一下,怕掀開白布會看到那張熟悉的臉。

趙陽被抬來時她剛值了一夜班,見到是蓋白布的,心裡難受了一下,沒有去掀白布,而是直接問道,“姓名軍區年齡……”

“趙陽,京都軍區特戰團一營……”

徐佳手裡的筆掉了,她不敢置信地抬頭。

掀開白布,丈夫全身上下大麵積燒傷,骨肉分離。她淚飛頓作傾盆雨,抱著丈夫,把臉貼在他身上。一遍遍地小聲呢喃著:“你讓我怎麼活?你讓我怎麼活?”

……

隨著前線的消息不斷傳回來,家屬院的氣氛一日比一日消沉。

孫勇、楊明這種缺胳膊少腿的傷員被送回來醫治了。

林青禾去醫院看過一次,他們做了手術還沒醒來。

老太太表情悲愴不言不語,完全沒了往日的精神。倒是連翹,她徹底變了。

從前那個人前怯懦的小媳婦,在承受打擊後迅速地用她瘦弱的肩膀撐起這個家。

“我已經很感恩了,至少他還活著不是嗎?”

她這樣對林青禾說著。

是啊,活著。隻要活著比什麼都強。

沒消息也是好消息。

生活重新駛入正軌時,林青禾已經換下了厚重的棉衣。她又回到了四合院,因為再有幾天她就要重新開學了,林建國和青苗青麥也要回泉水大隊了。

值得一提的是,這個寒假裡林青穀和楊素筠在家人的幫忙下日日出攤,如今已經賺了近一千塊錢!

他們托爺爺楊弘儒打聽的房子也有了眉目,是個北大老教授的屋子。他妻子地主階級出身,在運動期間被□□不堪受辱自殺了。三個兒子都和他們登報斷絕關係。

平反後他恢複了工作,這間四合院也還了回來。他一個人生活,不願意原諒三個為了房子來道歉的兒子。

學校分了宿舍,老教授想著宿舍至少還有老同事。可這家裡孤零零就剩下他一個人,還觸景傷情。於是在聽到楊弘儒給孫女找房子的時候就主動說了自己想賣。

這年頭買賣房子的人很少很少,楊弘儒知道他家的事。也去過他那院子,那是老教授妻子的嫁妝,很大,有兩進。

林青穀他們的錢肯定是不夠的,但是那老教授不在意。他一個人也花不了多少錢,就是想以後他們能替他送終,替他和妻子掃掃墓。

林青穀和楊素筠應了。

於是才賺到的熱乎的第一桶金就這樣換成了一個大院子。

那地方和林青禾家不算太遠,騎自行車也就二十來分鐘,來回很方便。

大兒子和大閨女都在京都安了家,林建國顯然很高興,上火車回去的步伐都輕鬆不少。

……

當春天的第一場雨準時而來,洋洋灑灑飄落在京都各個角落時,徐瑩從前線回來了。她瘦了很多,眼眶凹陷,臉頰上幾乎沒肉了。

她手裡端著方秀珍給她下的麵條,呼嚕呼嚕大口吃著。等到肚子裡有熱乎氣了,才不好意思地拿帕子擦了擦嘴。

隨後主動說出對麵母女三人都想知道的消息:

“向陽沒事,至少沒被送進過醫療連。他們一直在東線部隊,現在該是在安南境內清掃……”

夏天替徐瑩又盛了一碗麵回來,笑著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

她一直七上八下的那顆心總算能稍微放下了。

徐瑩看著林青禾:

“青禾你瘦了好多,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去了前線。他們應該快回來了,你至少不能讓向陽回來時看到你心疼,那樣才是真的對他好。”

“是啊禾兒,這下咱們也能放心了。你這一天天的學習這麼辛苦,吃得那麼少。等陽子回來可不得見著就心疼你嘛!”

林青禾抱著安安,點了點頭。

飯後徐瑩帶著小毛這裡住了一晚,第二天母子倆才回家屬院。

她到家還沒多久,家門就被敲響了。

是軍嫂們。

同為軍嫂徐瑩自然理解她們的心情,她撿著自己知道的消息說了。特戰團被收進東線部隊,又被打散從三個不同地方進攻安南。

而徐瑩所在的醫療連,接受的正是東線部隊的傷員。隻是前線混亂,想要找到人或者是大廳消息都不是那麼容易,她也隻是知道大概。

那些軍嫂來時憂心忡忡,走的時候有徐瑩“戰爭快要結束了”的安慰,腳步些微輕鬆一些。

……

徐瑩回來的三天後,三月五日勝利的消息通過廣播、報紙等傳遍全國。

這天也是林青禾開學的日子,她和楊素筠這學期都辦了走讀。

帶著好心情林青禾到學校報道,又回宿舍收拾東西。

林青禾回宿舍收拾東西,何曼玲和謝茵茵陪著。

看著瘦了一圈的林青禾,她倆對視一眼。

“青禾,我們幫你一起收拾。”何曼玲說道。

“青禾,你瘦了好多。你們家盧營長回來看到你肯定心疼死了。我早上聽到廣播劇了,他應該也快要回來了吧。”

“男怕沒錢女怕胖,我這是好一陣子都不用怕了。哈哈哈。”林青禾這會兒也有心思開玩笑了。

三人一起收拾東西動作自然快了許多,還不到十點屬於林青禾的櫃子就空了。

“還有點舍不得你。”謝茵茵道。

林青禾剛把東西裝進布兜,準備收拾鋪蓋。聽到這話,她笑了笑,“我還不得上學呀,隻是晚上回去。”

“對了,你們知道嗎年前公派留學的,第一批50個人,咱學校一共選上11個。”

進青禾搖搖頭,那時候她一心掛念盧向陽,壓根沒注意到這事。

“我知道!我那天看了他們的采訪。哇學校的都是理科專業的,而且他們這批年紀最小的都30多了。人都是老師或者研究生,比不上比不上。不過我媽和我說,有了第一批就會有第二批第三批,讓我繼續努力。”

林青禾正想回答,門外就傳來楊素筠的聲音。■思■兔■網■

“妹妹,你好了嗎?”

收拾好的楊素筠來到林青禾宿舍。

“馬上,嫂子你等我一會。”林青禾卷著鋪蓋衝楊素筠喊了聲。

林青禾把臉盆和鋪蓋卷好背在身後,她一邊手裡提著熱水壺,一邊手裡拎著個放了生活用品和文具的大布兜。

“我走了。”林青禾道。

“路上小心,這麼多東西得騎慢一點哈!嫂子再見~”何曼玲和謝茵茵送她們下樓。

“嫂子,你還做衣裳嗎?過年的時候你給我做的那件花邊領毛衣被我表妹要去了,我還想要那種款式的。”謝茵茵問道。

楊素筠笑了笑,“做啊,不過這兩天搬家比較忙。等下周才清閒了。”

“沒事沒事!能做就行。”

“那我們先回去了,回見~”

姑嫂一起騎自行車回去,在岔路口才分開。林青穀他們剛把那邊院子收拾好,這兩天也在搬東西過去。

……

開學過去一周,林青禾寒假自學的效果很好,猶豫再三之後,她準備去找導員談跳級的事。

“青禾同學,你來是有什麼事?我看到你發表在軍報上的那篇《我等待》了,寫得很不錯。作為被保護的人民之一,我得向你這樣的軍嫂敬個禮。”

林青禾回了一個敬禮。

她把想要跳級的事說了出來。

“因為覺得上課再學一遍有些浪費時間……國家可以說是百廢待興,我心裡有急切的使命感……想要早日學成報效祖國……”

真實理由是想早點畢業。

但是導員信了林青禾美化後的原因,他讓林青禾先回去自己幫她申請試試。

林青禾下午沒課,她上午結束後就騎車回家了。

距離宣告勝利又過去了快一周,盧向陽還沒回來,她日日都提心調膽。

她到家的時候,方秀珍才做好飯。她不知道林青禾中午回來,隨便整了兩口飯包對付。

“你這丫頭,中午要要回來早上怎麼不說一聲?下午還去不去了?”

“下午沒課,我就在家。媽你吃著,我自己做碗麵條去。下午你上哥那邊去唄,倆孩子我會接的。”

四歲的林喻旻和三歲的盧嘉穗在今年春季都被送進了幼兒園。

本來安安是想讓在家多帶一年的,但是小丫頭看哥哥能去,就哭著吵著要一起去。

好在他們那幼兒園離家近得很,出了胡同都不帶過馬路的,就在同一邊,往前再走一裡路。

隔壁花嬸的兒媳婦就在那幼兒園裡當老師,報名前一天,方秀珍和林青禾特意帶了倆孩子和兩罐麥%e4%b9%b3精一件楊素筠賣的裙子上門。

花嬸就說:“你們放心,有她看著呢,保準叫孩子們受不了委屈。”

安安對上學新奇得很,她從來沒有和這麼多小朋友一起玩過。上學對她來說,就是每天被帶去和小朋友唱歌跳舞數數。

因為她長得好,數數幾乎能數到一百,在幼兒園人緣可好,誰都樂意和她一塊玩。

安安對幼兒園的唯一不好的印象就是:“……飯不好吃。”

那夥食指定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