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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回楊弘儒那邊末班車是七點一刻的呢。

方秀珍也說要回去休息了,於是盧向陽也送嶽母回家屬院。

下午盧向陽回去的時候,家裡很乾淨,他知道一定是嶽母替他們打掃整理的。他這次回來,整個團都放了三天假。他就想陪著媳婦。因此,特意把書房那張床上的床單被套給換了乾淨的,好方便嶽母住。

“行了,我自己收拾吧,你快回去。禾兒一個人在醫院呢。”方秀珍阻止了想要姑爺想要給自己燒熱水的動作,打發他麻溜回醫院去。

“那媽我就回去了。”盧向陽聽林青禾的。

“嗯呐,你快走吧。不然小禾等急了。”

回到病房後,盧向陽拗不過林青禾想洗澡的請求。趁著晚上人少,就扶著人去醫院的洗澡堂。

林青禾膝蓋和四肢上的傷口基本都已經褪痂好了,現在就主要是為了保胎,每天打□□針。她從昨天起就已經沒有血絲了,要是連著幾天都沒,估計就可以出院了。

盧向陽守在澡堂門口,等了好久才見林青禾出來。一見到人他就迫不及待快步上前。

“累了不?站了這麼久,腳酸不酸?”

盧向陽知道,自個媳婦有時候就有些小矯情,像是這個洗澡。她指定是覺得這幾天都是嶽母給她擦洗的不乾淨,才和他撒著嬌非得上澡堂子來。

看,青禾那張小臉都在熱氣的蒸騰下變得紅彤彤的。露出衣領外的鎖國也有也被搓紅的印子。

“酸!”林青禾可憐兮兮地對上盧向陽的眼睛,一副走不動道的表情。

“那還不是你該的,都出來好幾撥人了,你還在裡頭。”

“哎呀,哎呀。我腳好酸,走不了了。”林青禾當做沒聽見盧向陽的話,暗示他背她的意思很明顯。

“反正我是病人,我走不了了,愛人背背我,糾察隊也不能說我是耍流氓。”

盧向陽被她逗笑了,認命地蹲下,等著他的小媳婦趴上來。

林青禾趴在盧向陽的背上。

接近晚上十點,路上幾乎沒有人。隻有朦朧的夜燈混著皎潔的月色,半明不亮地照著腳下。路旁的草叢裡傳來的蛐蛐聲和枝頭上的知了聲交替合奏。一陣夜風挾著夏天獨有的青草香而來,不冷,但也使林青禾摟緊了盧向陽的脖子。

林青禾抬頭,瞅了瞅夜空高掛的那輪月亮。不久前的晚上她也在唐縣的廢墟上,看過同樣的月亮。

有那個沒了爹媽被她抱在懷裡和她一起看月亮的小朋友;有月光下剛被救出來就惦記親人好不好的女同誌;還有她在洞裡碰上餘震隔著無數塊石頭的縫隙看到的零丁月亮。

林青禾的情緒突然就低落下來。

盧向陽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小禾把臉貼在自己背上,跟著就是一串溫熱的淚水打在他身上。

“怎麼了?”盧向陽問道。

“我就是想起在唐縣碰上的那些人了。”林青禾哽咽。

這是她十八年來,碰上的最大的事。幾天之間,她在陌生的地方,見證了許多陌生人經曆的生離死彆。

慘烈的,感動的,欣喜的,所有種種都一一被她記在心裡。

“有的人離開了,可這不是他們人生的終點,遺忘才是。

我不是和你說了嗎,唐縣將來會造紀念碑,每一個離開的人的名字都會被刻上去。永遠有人記著他們,他們就永遠都在。

以後,我們一去看那紀念碑,好不好?”

“媳婦,其實我今晚也是想和你嘮的。我帶出去499個人,回來的就496個人。還有三個戰友,他們永遠地留在了唐縣。

但我卻更要珍惜眼前。要帶著他們的那一份一起好好過日子。要每天樂嗬,要身體健康。因為這是那些已經離去的人,再也做不到的事。

與其悲傷乏力不如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去幫他們的家人,這才是最有意義的。這些年,從送走第一個戰友開始,我就是這麼想的,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林青禾腦海裡浮現出一段曾經看過的文字:

我們在一片安謐中長大成人,

忽然被投進這大千世界,

無數波濤從四麵向我們襲來。

……

我們每個人都是這些巨大轉變的見證人,

都是迫不得已變成了見證人。

對我們這代人來說,

我們不存在任何逃避,

不能像我們先輩那樣置身事外;

由於時間同步的新機製,

我們始終和時代戚戚相關。①

第65章 勝人間無數 孕期日常

盧向陽三天假期的最後一天, 林青禾總算通過了裴醫生的複查,被告知胎兒暫時穩定可以出院了。

盧向陽去幫林青禾繳費和拿保胎藥,方秀珍則和閨女一起正在病房收拾東西呢。

病房都收拾齊整了, 該帶回去的東西也都放在桌上了。

方秀珍才讓林青禾一個人在病房裡等著, 自己則去了食堂。之前她帶過來的糧食還剩下不老少呢, 得去拿回來。

林青禾扶著肚子在病房裡踱步, 隻有兩個月,肚子還沒有凸起。她邊走邊思維發散到孩子出生以後, 她該怎麼……

“青禾,青禾兒。我們來看你啦~”謝荷的聲音一如往昔清脆,像隻快樂的小鳥一般,撲騰著就進了病房。

後頭還跟著一道沉穩些的女聲, “你彆這麼冒冒失失的,萬一碰撞到怎麼是好?”

是胡勝男。

也對,今天是周日, 軍報放假。

她們倆也比去唐縣之前瘦了一圈。

謝荷難得的穿了件白底紅點的翻領上衣, 下擺被紮進了藍色的直筒褲裡,更顯得腰身纖細。綁麻花辮的頭繩也用了紅色的, 襯得人臉色紅潤。

“小荷今天很不一樣!”林青禾打量了謝荷一圈。

“小同誌今天打扮得格外漂亮, 說,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呀?”

謝荷臉頰飛上兩朵淺淺的紅暈,眼神倒是一個勁兒地往林青禾身上瞟。

“來看我未來大侄子或者大侄女的,當然算是天大的喜事。”

是嗎?林青禾狐疑地掃了掃她, 又把目光看向胡勝男。

胡勝男和平常一般無二,穿著身舊軍裝。隻是人瘦了,顯得衣服有些大,有些空蕩了。

胡勝男眼看壓力給到了自己這邊, 毫不猶豫地拆穿謝荷。

“她呀,上午沈一鳴上她家提親了。從唐縣回來,就一個非君不嫁,另一個非卿不娶了。”

“哦~還說是來看我們寶寶的,原來是給我們寶寶找了姨夫呀~”林青禾調笑道。

謝荷在另外兩人戲謔的目光中,羞得跺跺腳,背過身把帶來的水果放到桌上,紅著耳尖不搭話。

“哈哈哈,好了,彆取笑這丫頭了。”

“你倆快過來。看——”

謝荷從帶來的布兜裡拿出一個飯盒,裡頭齊齊整整地擺了一盒子紅彤彤的大草莓。

草莓對於林青禾來說算不上陌生。她姥姥家的生產隊附近的一個農場以前就是種草莓的。小時候每每去姥姥家,回家的時候姥姥都會給她們帶上一籃子回去

她聽姥姥說過,這草莓的種子還是王朝末一個俄羅斯人從莫斯科引了5000株到亮子坡栽培。後來也不知道怎麼滴,她們那地也有了。草莓金貴,就隻有農場裡栽了。不過她們生產隊的社員也有不少在自留地裡種了一小塊。就是種不好,個小不紅還酸。

“我哥去外地出差帶回來的,我可就得了這麼些。想著孕婦吃這個應該不錯,酸酸甜甜的。青禾兒,勝男,你們都嘗嘗,我在家洗好了的。”

謝荷招呼著兩人過來。

胡勝男也把帶來的布兜解開。

“巧了,我帶的也是水果。我媽說孕婦多吃水果好。”

“謝謝你們來看我。”林青禾道。↙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謝荷和胡勝男都不在意地擺擺手。

“對了青禾,我和你說,張雪梅也住院了。”謝荷道。

林青禾吃了顆草莓,一臉願聞其詳的樣子。

“她是你走後才來的。其實那時候我們不都已經挖的差不多了嘛,她們這一批來真就是采訪和拍照了。然後她聽到了大家誇你呢,她不愛聽就出了帳篷。

沒想到她走後不久又有餘震了,她被旁邊的碎木頭壓到了。才去就跟著回來了,都骨折了。可真是太倒黴了。”

“那餘震不要緊吧?嚴重不?”林青禾問,她才不管張雪梅呢。

“沒事,她就是倒黴,自己走在半塌的房簷下才會被波及到。”胡勝男補充道。

“那就好。之前不是有很多爹媽都沒了的孤兒嗎,那些孩子最後去哪了”林青禾問。

胡勝男和謝荷臉色都變了,沒有剛才說人八卦的漫不經心,神色變得晦暗不明起來。最後還是胡勝男,歎了口氣,開口:

“政府接納了,說是會建個孤兒院,收養那些無父無母的孩子。”

林青禾的心裡也沉甸甸的,許是即將當媽媽了,也讓她對孩子更多了一份包容和關愛。

“怪可憐的,一夜之間就家破人亡。他們中有好多都是被父母護在身下的。我見到一個打退燒針的女孩兒,她現在開不了口說話。她就是在她媽懷裡,一點點感受著媽媽體溫變涼的。聽醫生說,這個是心裡障礙。”

“是呀,身上的傷口可以治好,可他們心裡的傷,卻隻能靠他們自己了。”

林青禾聽得眼睛都紅了。

“嗐,不說了。惹得你也跟著難受,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要開心。”

“就是就是,不然生個皺著眉的小老頭、小老太出來就不好了。”

“不如,謝荷你給我們說說和沈一鳴的事助助興吧~”

“好啊,胡勝男你就會挑軟柿子捏!”

胡勝男和謝荷嘻嘻哈哈的,病房裡很快又恢複成了熱絡、歡快的氛圍。

謝荷和胡勝男坐了一會,在盧向陽和方秀珍回來後兩個人就告彆了。

林青禾也要出院了。

……

斜陽向晚,倦鳥歸巢。

回到家屬院的時候,空氣中彌漫著家家戶戶做飯的香味。樓下院子裡孩子們跑著,鬨著,無憂無慮地笑著。抬頭向上看,家家窗戶前的竹竿上都晾著花花綠綠的衣裳,晚風一吹,那些衣裳就隨著搖擺起來,像麵麵小旗似的。

久違了,這一樓人間煙火。

林青禾在心裡打了聲招呼。

回家的時候,剛上樓梯,就有陸陸續續在樓道做飯的軍嫂看到了林青禾,然後和她打著招呼。

“林老師,回來了?辛苦了。”

“林老師,你真是這個,巾幗不讓須眉。我聽說你還救了不少人呢!”

“林老師,俺聽說你懷上啦?恭喜你啊。”

“是啊,恭喜恭喜。”

一一打過招呼,謝過之後三人才從熱情的人群裡回到家。

一進屋盧向陽和方秀珍一個忙著做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