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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可許是常年繁重的勞動讓這個男人比實際年齡看起來還要再大幾歲。

黢黑的臉,溝壑分明。穿著一身土布做的褂子和褲子,腳上是雙土黃色的布鞋。

“建業,這位是京區軍報的林同誌,是來采訪你的。林同誌,他就是周建業,退伍有四年了,目前是咱山裡屯民兵隊的隊長。來,進屋談——”

周建業的妻子春花是個看起來非常普通的農家婦女。她給林青禾到了碗糖水兒,還紅著臉說:“不好意思林記者家裡沒有杯子,招待不周,你彆嫌棄。”

林青禾看著隻糊了層黃泥的土牆和屋裡的擺設知道這家日子許是不太好過。

“嫂子,這就已經很好,我也是農村娃。你彆這麼客氣。”

第44章 有種味道叫做家 愛是青禾攀山越嶺……

東北人熱情又見林青禾是老鄉, 怎麼說都得留林青禾住一晚。

山裡屯難得來生人,更何況來的還是記者,就更是西洋景了。隊長、支書都從自家我拿幾個雞蛋你端一碗白麵甚至支書還帶上了一塊過年女兒和女婿送來的肉。

隊長和支書也被留在了周建業家吃飯。

作為客人, 林青禾和幾個男的一起上桌吃飯, 周建業的妻子春花大姐本想帶著孩子在廚房吃, 被林青禾叫住。

“嫂子, 你這樣整得我也不好意思坐這了。也沒外人,就坐下吃吧。”

林青禾一副你要走我也不坐這的樣子, 讓幾個人都幫著打圓場。

“春花,你就帶孩子坐下吧。”

山裡屯大部分的人家在家裡有客吃飯的時候,女人都是不上桌的。也不隻是山裡屯,泉水大隊也這樣。

小時候林青禾就和媽媽在廚房裡吃飯, 她不理解為什麼,即便媽媽和她說了,“那女的不一直都這樣嗎?”她還是不理解。

長大後, 她知道了原來這種情況會因為女的身份所改變, 就像她現在不就上桌了嗎。

“誒,好……”春花有些拘謹的聲音打斷了林青禾的思緒。

林青禾定定心神, 把腦子裡剛才那些想法都暫時放在腦後。

“林記者, 來,吃啊。沒什麼好菜,你彆客氣。”周建業招呼了一聲。

“周大哥,你叫我小林就好了。這有菜有肉還有大饅頭的多好啊。”

“小林, 那我就托大這麼叫你了。這些年你是第一個咱屯子裡的記者。”支書周平陽先開了口。

“建業退伍回來我是真感激部隊呀,咱家娃瘦瘦小小的送出去,回來的時候又高又壯,這都得感激部隊。

而且吧, 自從建業回來我安排他當上民兵隊長,咱屯裡就一次事故都沒發生過。哦有一次,是夜裡的狼下來了,還沒進屯就被巡邏的建業打死了。

我代表我們山裡屯,感謝部隊給咱培養了這麼優秀的兵。”

周平陽以茶代酒敬了林青禾一杯。

林青禾放下茶碗,“支書叔您太客氣了,周大哥曾出生入死保家衛國,部隊不會忘了他,國家也不會忘了他!”

周建業曾經是運輸團的,幾年前的一次行動中,獨自一人開車送軍長上前線。那盤山山道不好看,夜裡又本是黑黢黢的。可周建業愣是開了三個小時車不敢眨眼。等把軍長送到了,他眼睛也壞了。不能長時間聚精會神地盯著什麼東西,不然眼睛就變得通紅還會流眼淚。

就這樣他不得不離開軍營回到故鄉。

按理他這個情況應該是會給安排好工作的。

林青禾這樣想的,也就這樣問了出來。

周建業道,“我的眼睛是再也不能開車了,團裡給我安排了縣裡鋼鐵廠保衛科的工作。可咱家人知道自家事。鋼鐵廠那是多麼重要的地方,我這眼睛去,這不是添亂嗎?

再一個,咱屯裡前兩年也飽受山裡那些野豬野狼之苦。這裡比起鋼鐵廠更加需要我。”

“是我們拖累了建業。”

“是啊。”

……

晚上林青禾躺在周建業家西屋炕上,腦子裡還在回憶著晚上吃飯時周建業說的話。她想著這個專題采訪,刊登出來能讓更多人記起這些曾為共和國事業付出過的軍人們,更重要的是上行下效之下也許能幫助他們改善生活環境吧。

第二天午飯前林青禾就坐著山裡屯的驢車離開了。

接下來的兩周時間裡,東北冰天雪地的氣溫極低。鵝毛大雪下個不停,林青禾名單上的老兵又大多是在農村的。這幾次她再沒了那個半路遇上驢車的幸運,隻能自己腿著走。

地麵上雪本就積得很厚了,再加上風雪中前行,步履艱難,林青禾走得搖搖晃晃的。她用圍巾包了半張臉,但因為哈氣和冷空氣的交替圍巾上都掛滿白霜。沒多久就連眉毛和眼睫毛上也結了白霜。

當飽經風雪的林青禾,猶如一個移動雪人站在鐵軌前,望著白雪皚皚中那一處小房子時她眼淚差點兒沒掉下來。真遭罪啊,腳都凍麻沒知覺了。

今天她要采訪的這位是盧向陽當連長時候的班長王大力。

這位同誌轉業後被分配到縣公安局,運動中他因為不願意聽激進派的指令抓人,公安局被革委會取締。他本人也被靠邊站,被調到縣火車站當站長。要不是曾經上陣殺敵的軍人身份他都可能還會被下放。

他們縣這個火車站還是民國時期修的,風雨多年也沒有經費重修。賣票窗口離站台老遠,說是站台其實就是鐵軌邊上一塊還算平整些的空地。而他說是站長,手底下管著的一塌拉子就是一賣票的老同誌。

王大力知道林青禾的身份後就很激動。一聲聲真情實感的嫂子,聽得林青禾都心熱。

他和林青禾說了很多盧向陽以前的事。說他一開始不服這麼個年輕的連長,當眾向盧向陽挑戰,逼得他不得不出手,然後把自己打趴下了。那會他就是個兵痞子大刺頭,盧向陽每次看到他就皺眉。可在戰場上也是盧向陽救了他,悲背上還挨了一刀。

那以後不隻是他,他們連上下再也沒有對盧向陽不服氣的了。

林青禾聽著,順著他的描述,仿佛看到過往那一幕幕……

原來他被稱為兵王;

原來他帶兵的時候是這個樣子;

原來他對自己的兵挺能說的,能鼓勵落後的新兵,還能安慰想家的老兵。

原來18歲的盧向陽就敢深入敵區,還救了幾個戰友。

從王大力的站長室出來的時候,林青禾這些天以來第一次想到盧向陽。她兩個禮拜走了好幾個地方,火車客車公交車驢車的交通工具坐了大半,忙到沒有時間想起他。

被林青禾惦記著的盧向陽此時正帶著人在野外訓練。京都下著雨,但是對這些人好像全無影響,盧向陽麵無表情地指揮著,任大雨浸透他的衣服,那些士兵們也是一樣,並且不折不扣地完成命令。

……

20天的時間還剩下最後兩天半,回京坐火車要一天半,第二天就得回軍報報道。林青禾想了想,還是決定回家一趟,哪怕隻能在家裡住一晚。

等林青禾趕到林家小院門前時,天都黑了她也變回了那個移動雪人。

怕爸媽心疼,她在門口整理著自己想抖掉身上的雪。林青禾解開圍巾甩了幾下,把圍巾上的雪都抖掉後才重新圍上。她兩手凍得發紅,本想揉揉臉,但一碰臉就疼隻能作罷。

看著屋裡透露出來的昏黃燈光,林青禾眼一紅鼻一酸,就落下淚來。

“誰啊?”林建國串門溜達回來,舉著個冰燈回來,就看到自家門前有個人影站著。

“爸!”林青禾聽到她爸的聲音轉身向著林建國跑了過來。

“誒?”林建國剛在老兄弟家喝了幾口酒,這會還有些迷瞪,他怎麼好像聽到大閨女的聲音了。

林青禾跑到林建國身邊,吸吸鼻子,聞到一股酒味。

“爸,你是不是又上滿園伯家喝酒去了,不是都和你說過讓你少喝點嘛,你這……”

“禾兒,小禾?”林建國看著眼前的大閨女,感受到閨女摟著自己的胳膊,他打斷閨女的喋喋不休驚喜地叫了聲。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噯!”林青禾看著爸爸不敢置信的樣子心裡也有些發酸。

“爸,咱回家。”

“孩他媽,青穀,青苗,青麥。小禾回來了,小禾回來了!”

還沒進院子呢,林建國就扯開嗓子喊。

很快,林家堂屋的門咯吱一聲打開,衝出來一團極快的影子,然後直直地抱住林青禾的腰。

“大姐小麥兒好想你!嗚嗚嗚嗚嗚。”

林青禾怕自己身上太涼,冷到弟弟,趕緊把弟弟拉開。

“大姐這不就回來了嗎?快起來,進屋去,冷死了。”

“禾兒!”方秀珍和林青苗也走了出來。

東屋門開了,林青穀往院子裡走。

“媽,大哥,小妹,小弟。”林青禾哽咽著見了人。

“你說你們,有啥話不能進屋說,禾兒都凍成啥樣了。”林建國剛才就看見林青禾在門口抖雪了。

“是是是,快進屋裡。”方秀珍反應過來,就去拉大閨女的手。這一拉剛才她含在眼睛裡的淚水是徹底落了下來。

“青穀,你去給大妹燒熱水。苗兒,你去你們屋裡給你大姐拿上一套衣服過來。”方秀珍指揮著。

進了屋,大家夥才看清林青禾現在的樣子。

眉毛都成白色的了,臉頰鼻間也都已經凍得發紅。

林青禾一進屋就上了炕才感覺到自己又活過來了。林建國給她端了杯熱水過來,林青禾沒有就拿著捂手。

“怎麼這時候回來,不會是腿著走回來的吧?你這孩子也不提前說一聲,我讓你大哥接你去。”林建國數落了一聲。

“沒事爸,我能行。我這次是軍報的采訪任務,已經結束了,明天就得回去……”

“咋就這麼趕呢?你能不能和領導說說在家住幾日?”端著一碗餃子的方秀珍從廚房裡走了進來。

林青禾還沒說話呢,林建國就先嗬斥了自個媳婦:

“說啥呢,這工作豈能當做兒戲?你以為是你家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小禾這完成工作才回家,當然也要在領導規定的時間裡趕回去。不錯,就是要保持這個工作態度和作風!”

“我不就心疼閨女,隨口說兩句嘛,你怎麼話這麼多!起開,看到你就煩。”方秀珍把看著大閨女拿起筷子的手都顫唞著就更心疼了。於是,她越發看林建國不順眼了。

“嘿,你這人還講不講理了。”林建國被自家媳婦這一見到小禾眼裡就容不下第二個人的做派整笑了。

“大姐,給。”青苗兒剛才去廚房用點滴瓶子給林青禾灌了熱水過來。

“青苗兒真好!”林青禾接過點滴罐子就誇了句。

“小麥兒也好,小麥兒給大姐捂腳。”說著就一屁股坐在林青禾腳踝上。

“媽,家裡最近夥食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