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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毛線團打結的第一步解開了,後麵的所有劇情,也都不複存在。

趙淵悵然若失,他苦笑一聲:“戚長風,你贏了,我會簽下退位詔書……隻希望,那個與我當年差不多大小的下一個皇帝,不會再背叛你。”

趙淵費力的從床上起身,他走到藺寒川為他準備好的空白聖旨前,用顫唞的手一字一字的寫,他寫得極慢,最後放下筆的時候,他的手心中已經滿是冷汗。

看著這份退位詔書,趙淵親手摁下了朱紅的玉璽,他緩緩合上雙眼,腦海中唯一想到的,竟然是多年前那個一身銀色盔甲的將軍。

那時先帝去世後不久,朝中政權不穩,人人都欺他年少,而對方也才剛剛成為攝政王不久,雖然在軍中有一點威名,可在朝中卻無人買賬。

年輕的攝政王手段狠辣淩厲,殺雞儆猴,抄了好幾個大臣的家,奠定了後來暴戾權臣的名聲,可在麵對小皇帝時,總是板著臉的攝政王卻露出了笑的模樣。

“陛下,臣會輔佐你成為一代明君,你且看著。”

那時的攝政王還有個玉麵將軍的稱號,容貌俊美,意氣風發,看得小皇帝雙眼發直。

那時候趙淵是真的信了他,也是真的相信他們的君臣之情會傳為美談,千古流傳……後來怎麼就變了呢?

趙淵想了想,總算想起來,好像是在他懷疑攝政王對自己抱有不軌感情,他心裡又羞又惱,母後和太後卻都說攝政王野心勃勃的時候,他突發奇想,隻要攝政王愛上自己,是不是一切都有了轉圜餘地?

將退位詔書遞給藺寒川,趙淵又費力的回到床上,他氣力不足,喘熄聲在寂靜的宮殿中格外明顯,但沒有人去扶他。

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趙淵忍不住,看向門口,卻發現藺寒川早已經離開了。

第137章 小皇帝和攝政王相愛相殺

得到了退位詔書, 藺寒川沒有直接將顧時推上皇位,而是先立了他為皇太弟,算是一個過渡。

這段時間中, 不僅蘇從玉, 朝中大臣還舉薦了好幾個的德高望重的老臣為太傅, 為顧時教學。

一時間,顧時忙碌得仿佛現代的高三學生似的, 每天四五更就起床研讀,晚上醜時才能休息,眼見他眼下有了青黑, 整日頹靡不振。

藺寒川看了也有些心疼, 所以他選擇了不看。

在顧時接受皇室教育的時候,藺寒川則忙碌著朝中的政務,將那些對冊立皇太弟有異議的人都逐一清理乾淨。

自從顧時進宮後, 二人各忙各的,竟是一麵也沒見過了。

“殿下,收心。”為顧時教學的老臣不像蘇從玉那麼輕鬆自如,態度尊敬有餘。

顧時打了個哈欠, 強行將自己的目光定在書本上,沒一會兒, 他就小雞啄米似的, 腦袋一點一點的, 最後咚的一聲, 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老臣有些無措,按理說他該叫這位殿下, 可他已經叫了許多次了, 他也不敢打罵未來的皇帝, 每次都隻能輕聲提醒,效用微乎其微。

蘇從玉走進來的時候,那老臣就像看到了救命恩人一樣,渾濁的老眼中滿是期盼。

蘇從玉敲了敲桌子,顧時沒有動靜,他輕輕歎了口氣,輕聲與老臣好聲好氣的商量:“這段時間他也辛苦了,就讓他小憩一會兒吧。”

正等著蘇從玉叫醒顧時的老臣嘴唇蠕動幾下,最後隻能乾巴巴的吐出一個好字。

而顧時對他們的離開一無所知,他陷入了夢境中。

身處在嘈雜的茶樓中,四周吵吵嚷嚷,顧時坐在一眾紈絝子弟子之中,聽著他們的議論。

“這攝政王真是野心勃勃,在朝中權勢滔天,竟然連改朝換代都如此輕易的換了。”

“若我說,陛下前段時間的身體還如此健康,怎麼可能突發急症,還到了要退位的地步……定是那奸佞之人眼見陛下英明,便想換個好把控的……”

“噤聲,小心隔牆有耳。”

“怕什麼,這話到了陛下麵前,到了那攝政王麵前,我都敢直言不諱,他既然敢一手遮天,挾天子以令諸侯,我怎的不敢說了!”

“李兄家父是諫官,自然敢直諫,李兄也有其父幾分風骨啊……”

所有人都在哈哈帶笑,顧時卻坐在一旁,被無形的東西束縛住,令他身不能動,口不能言,隻能憤怒的盯著這些人,恨不能咬下他們的一口肉。

顧時努力想要記住這些人的麵孔,可任憑他怎麼努力,都隻能看到一群麵目模糊的人。

他們穿著有的穿著儒生的長袍,有的穿著華貴的衣服,有的隻穿著簡單的短打……這群一看就身份不同,地位不同的人不知道怎麼的,竟湊到了一起,對當朝的攝政王肆意辱罵。

權臣、一手遮天、挾天子以令諸……暴戾、凶狠、冷酷……

顧時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他想要開口解釋,他想說攝政王不是這樣的人,卻怎麼也無法掙脫無形的束縛。

用儘全力掙紮了半天,顧時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書籍。

他愣愣的坐起身,看著麵前的書籍,滿身的大汗,逐漸從夢魘中脫離,心裡卻仍舊心有餘悸。

這隻是一個夢,但顧時知道,這也並不是夢。

從前攝政王的名聲就算不上好,現在他強行將自己帶回皇宮,民間對他的評價隻會更差。顧時眼神從渙散到堅定,不過短短一瞬。

在趙淵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下,攝政王的名聲才低劣到如此,顧時不想去評價趙淵的所作所為,他隻想想辦法,挽回攝政王的名聲。

顧時本就不笨,在係統性的學習了帝王之術後,他更是能一眼看穿問題所在。

說到底,攝政王的名聲如何,百姓們其實並不關心,他們也隻是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隨口一說罷了,若非有人有意引導,他們怎麼可能會對遠在京城的攝政王如此了解。心裡正在思忖著,顧時突然發現,有人走了進來。

下意識的坐直了身體,顧時正想要叫先生,卻看到了一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二人對視一眼,誰也沒有開口說話,最後是臉色蒼白的那個捂住嘴輕輕咳了咳:“皇弟好生勤勉,朕看了也十分欣慰。”

顧時冷冷淡淡的:“哦。”

“說起來,你也是朕的弟弟,合該叫朕一聲皇兄。”趙淵又說道。

顧時:“嗯。”

趙淵沉默了一瞬間,繼續說道:“聽說你入了族譜,未改姓,而是加了個趙姓,如今名為趙顧時?”

顧時:“嗯。”

二人徹底陷入了沉默,良久,趙淵臉上的表情也冷淡了許多,他緩緩開口,眼神帶著多年養尊處優的優雅和威勢:“你看起來,對朕有意見?”

“嗯。”

顧時確實不喜歡這個人,尤其是在皇宮中住了一段時間,明裡暗裡打聽到了那些往事的時候。

攝政王以前和小皇帝關係親昵,後來突然將攝政王抓入了刑部大牢,這是人儘皆知的事情。而顧時遠比他們看的多,他知道,趙淵怕是早就起了殺心。

和藺寒川初次見麵的時候,藺寒川穿著一身女裝,便是為了躲避官府的追殺。

顧時尚且年輕,身後又有藺寒川為他撐腰,就算麵前站著皇帝,他也絲毫不帶害怕,隻有避之不及的厭惡。

“是因為攝政王?”趙淵猜測。◢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這次顧時沒有祭出自己的一字真言,而是目光冷冷的看著趙淵。

趙淵也不以為意,他笑了笑,上下打量了顧時幾個來回,最後落在顧時的眼睛上:“你可知,朕當年繼位的時候,也是十五歲……與你現在,差不多一般大的年齡。”

“你到底要說什麼?”眼看趙淵有回憶往事的架勢,顧時直接打斷了他。

就算趙淵此時已經被架空了,但他到底是皇帝,皇宮是他的地盤,沒人能趕他走,顧時隻能看著他,毫不掩飾自己的不耐煩。

“朕當年,也如你一般信任他。”趙淵恍若未聞,自顧自的說道,“可惜,權勢迷人眼,朕終究是皇帝,而他是攝政王,我們隻能漸行漸遠……皇帝和攝政王,利益相悖,走到這一步也是理所當然……”

“我不會。”顧時突然開口說道,他麵孔還有些青澀,眼神卻灼灼有神,“就算我當了皇帝,我也不會不信他。”

“他從未被權勢迷了眼,被迷了眼的是你。”

顧時站起身,他走到趙淵的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對方:“你信自己的母後和外公,不信他,所以你們才漸行漸遠,他卻沒變過,他心裡有大綏,有邊疆,有天門關,以前可能也有過你,但現在沒有了。”

“你覺得他將你當傀儡,我卻不怕當傀儡,可惜,他不想我當什麼傀儡皇帝,他隻希望我能成為一個好皇帝。”

“好皇帝,就不該有攝政王。”趙淵冷笑一聲,尖銳的說道。

“他也不想當攝政王,待我熟悉了朝政之後,他便會將政務交還於我。”顧時認真的說道,“是你自己羽翼不豐,擔不起整個大綏,他才一直沒有辦法丟下攝政王的名頭。”

趙淵注視著顧時,眼神複雜。

趙淵隻知道有顧時這麼個人,直到這兩天,他稍養好身體,才第一次來和對方交涉,他以為這個出身民間的皇太弟會是怯懦無能的性格,卻未曾想到,竟然如此坦蕩大方。

他不像皇宮中長大的孩子,心思深沉,無論什麼事情都不露神色,他的喜惡都清楚明白的寫在臉上,反而讓他每一句話都顯得格外真誠。

而他對攝政王……趙淵承認,他不甘心,不甘心極了,不僅僅是皇位,還有攝政王。

而顧時的所有話,恍如一個巴掌打在他臉上。

以前趙淵尚且能告訴自己,他與攝政王路不同,就如一山不容二虎,隻能留其一,所以他狠下心,忽視了心中的不舍,對攝政王下了死手,最後敗了,他也並不後悔。

可如果戚長風當真沒有反心,那他……卻是親手推走了唯一愛他這個人,而不是愛皇帝的人。

趙淵心中掀起萬丈波瀾,可他表麵依舊不動聲色:“你如今年幼,可以如此天真,待你真的繼承帝位後,你就不會忍受有個攝政王一直踩在你的頭頂了,古來帝王皆如是,你也不會例外。”

放完狠話,趙淵伸手招來站在門外的小太監,扶著自己離開了,他來的突然,走的匆忙,顧時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是來乾嘛的。

難道是為了挑撥離間?顧時不解。

一連走出了很遠,趙淵才停下腳步,他苦笑一聲:“ 最後竟是朕落荒而逃。”

攙扶著他的小太監沒有說法,他知道趙淵隻是想訴說。

“我當真……做錯了嗎。”趙淵喃喃,他突然發現自己眼前的道路有些模糊,正要擔心是不是毒入眼睛時,他聽到了小太監驚恐的聲音。

“陛下,您,落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