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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酥不禁 章句小汝 4357 字 2個月前

帽,順手敲了一下,冷淡道:“太後娘娘仁慈博愛,怎會在意這等小事。”

阿寧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走在謝纓一側,身後是掐來掐去的孫嫋嫋與謝小虎。

無人注意,身後規整的齋房內走出一人,他肩頭落下闊大的枝葉,半邊臉隱在陰影裡。

晏闕看向漸行漸遠的四人,目光在阿寧被粉紗遮掩下的細腰處轉了幾圈,倏而哼笑了一聲。

倒真像和睦恩愛的一家子。

到底是少年心性,阿寧在遼東從未見過春棠節,又這幾日來為岑蘇蘇與藺錦書描繪的盛景所意動,故而在節日的前一晚不得臥,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到子時才酣睡。

窗外微風臨窗,皎白的月色遠比遼東溫柔,阿寧好像聽到誰在窗外喊她,她推扇望去,見是那隻好久不見的大雪獒。

大雪獒眼睛濕漉漉的亮,叫阿明不禁懷疑它的眼睛是不是月亮變得。

阿寧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大腦袋,見它一直用前爪撓著心口,問道:“你怎麼了?”

大雪獒不理她,隻轉來轉去地晃著尾巴,少頃又跑過來蹭她的手。

阿寧笑它毛發長軟,卻見這大狗向後一滾,仰躺在了月光下,嬋娟清輝,照清了那些東西,也照清了阿寧陡然變呆的臉。

——它滿身都掛著草蝴蝶。

...草蝴蝶。

阿寧猛地睜眼,發現已天光雲影,朗日濯濯。

她自來上京後便再未夢到過雪獒,可昨夜夢中種種叫她失神。直到齊國公府的眾人看著她發出驚歎聲,這才回神。

眼前的小姑娘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錦蝶鈿花裙,腰肢被淺紫珠錦束的如嫩柳一般纖細。眉妝淺淺,荷粉露垂,一頭烏發沒有裝飾,堆雲砌雪般的垂落至腰間,俏的叫人移不開眼。

短短幾個月,分明隻是換了個風水,就能讓人這般的又靈又嬌,初顯絕代。

阿寧乘馬車到百花巷與藺錦書會和,兩人說好今日要去摘最豔麗的海棠,又被岑蘇蘇張羅著武子堂的學生們一起。但眼下謝纓等人未到,藺錦書便拉著阿寧的手站在街角的青牆對麵等著。

“阿寧...”,藺錦書看著她明潤烏黑的眼睛,險些失了神,幾息間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各地藩王會遣人進京,算來這幾天該到了。”

青牆上的一棵海棠開的蹊蹺,攀著牆頭扭了起來。

阿寧眼睛驟然睜大。

“父親說,遼東王派的是他家世子,你可知悉?”

阿寧直直望著前方,半晌才乾澀道:“我...”

藺錦書猛然抬頭,順著阿寧的視線望向攀著青牆的那棵海棠花樹。

銀衣排雪,神獒護心。

試賦囊,世間火,少年郎。

第29章 重逢

許多年後?, 藺錦書與阿寧談起第一次見到?薛敖時,感慨長歎,那是一個眼睛明亮、笑得極好?看的少?年, 就算他在暗影中, 也能叫一切的陰霾無處遁形。

眼下銀袍少年半蹲在牆頭?, 一隻手攀著頭?上?的花枝, 不甘心的海棠花瓣打他頭?頂,又被少?年不耐煩地?晃下去。

他看向這邊,徑直地?站起身來?, 明明離的很遠,藺錦書卻好?像看到那少年凶猛又繾綣的目光。

“阿寧...”

“陸霽寧!”

少?頃, 她聽到身邊阿寧哽咽的聲音。

“...大傻子。”

...

“那是何人??”, 晏闕虛點?眼前?那棵開的豔麗的海棠花樹, “上?京從未聽說有這號人?物。”

秦碩淡淡道:“南候纓,北王敖。”

晏闕了然?,眸中浮起一層幾不可見的薄霧,“原來?是遼東王的愛子, 一頭?橫衝直撞的小雪獒。”

前?方的薛敖容貌出挑,正不耐煩的拂開眼前?花枝,一看到?不遠處的姑娘就笑得眉眼瀲灩,神采飛揚。那一瞬間的少?年明%e5%aa%9a竟似衝破了重重樹影, 變得銳利而鮮活起來?。

他坐在青牆頭?, 腰紋雪渠,銀袍明光, 高高束起的頭?發借風繞棠。

畫成牆頭?, 滿目春光。

牆下是春日明%e5%aa%9a,熙熙攘攘;牆上?是少?年錦衣, 燦若驕陽。

晏闕回頭?看向秦碩,抬了抬手中酒樽,一飲而儘。

“倒是天生的好?氣度。”他像是喝醉了,支著下巴笑起來?。

“遼東的小世子,稱得上?那句,真武踏雪,炳烺光祚。”

薛敖緊緊盯著對麵,喊過那兩聲後?便撐著青磚跳下了牆,他看著眼前?的姑娘,第一次知道抬不起腳是什?麼感受。

躊躇不前?,喜不自勝。

阿寧抬起頭?,心亂如麻。

身邊的藺錦書看阿寧突然?站定,好?奇的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前?方,見是一個陌生的銀袍少?年,回過頭?來?卻見阿寧張了張嘴,再發不出聲音來?。

與記憶力那個躺在塌上?生死不知的少?年不同,眼前?的薛敖是如此的意氣風發。

他的眼睛很亮,像是囊括了北境霜雪和一川銀河。

從阿寧走?時的冬天到?春和景明的上?京,那雙眼睛還?是記憶裡的炙熱明亮,亮到?橘日白野化?成小藹藹山色,瞳孔裡映出來?的都是阿寧的相思與鬱結。

他跑了過來?,銀袍滾著日光,勾住薛敖的腳踝,叫少?年在平坦的道上?踉蹌,他隻一雙眼睛追著小姑娘,動也不敢動。

“我來?了”,薛敖不敢眨眼,臉色有些蒼白,沙啞的嗓音輕顫,“我可以、可以抱抱你嗎?”

看阿寧不說話,他喘著粗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伸出手攏住失而複得的小姑娘。當聞到?阿寧身上?熟悉的青梨子甜香時,%e8%83%b8口處那個呼哧呼哧透風的大窟窿奇跡般的愈合起來?。

“你身上?的毒好?了嗎?”,阿寧闔上?有些乾澀的雙眼,左手腕上?的疤痕開始發癢,她伸手推薛敖,“我聽聞,你同郭大姑娘已經...”

“我沒有!”

薛敖眼角微紅,“我沒定親,阿寧,父王已經將她認作義?女,遼東王府不會虧待她,我與郭家再無乾係。”

薛敖與郭家的事在遼東早已的沸沸揚揚,遠在上?京的陸霽雲自然?也有所耳聞。

可他深知阿寧與薛敖情誼之深厚,心中恨極當時阿寧命懸一線卻因著薛郭兩家的事情被戳脊梁骨,一直有意瞞著阿寧。就算藺錦書聽聞遼東王府,但也不知薛郭兩家的官司,故而阿寧至今仍以為兩府重修舊好?。

“布達圖退兵之後?的事我不知道,我當時...阿寧,我真的不知道!可我為何如此無用!為什?麼偏偏那時候倒了下去!”

阿寧想?起那時薛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樣子,心中酸楚,偏過頭?不忍再看薛敖。

見她如此,薛敖急切地?抓住她的手腕。

經久未見,小姑娘的腕子仍舊不足一握,但曾經的柔滑細膩卻不複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指腹下的傷痕累累。

薛敖瞳孔放大,身體繃直,他像是繃斷了腦子裡的最後?一根弦,快要攥不住掌心裡那隻瘦弱的手。

他輕輕摸著眼前?這險些要了阿寧性?命的傷處,指肚的繭再也無法撫平自己心裡那個呼嘯凜冽的大窟窿。

少?年聲音破碎,所有的驕傲與自尊都在這一瞬間徹底坍塌。他喃喃著,眼底的淚反射出乞求的光。

“你疼...陸霽寧,你疼不疼啊?”●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阿寧搖搖頭?,她在上?京裡被養的極好?,可眼下卻不知如何對待薛敖。

好?久不見、寤寐求之的薛敖。

阿寧眨了眨眼,她眼睛圓潤,眸中都是不設防的純稚,偏偏眼尾上?挑,無端的帶了些嬌態。

“不疼的”,阿寧抓了抓手中巾帕,“你是真的來?了嗎?”

“...我是。”

薛敖摟著小姑娘,任由清香從喉嚨濡濕到?心口,一片亂顫。

隻是還?未來?得及說上?句話,就聽耳邊清肅的破空聲,他心神一緊,連忙將阿寧護在懷裡避過。而後?見一柄八尺長的紅纓槍繞了個漂亮的槍花尖銳刺來?,閃著寒光的槍尖就險險停在他眉心。

“你是何人??”

薛敖扯過阿寧護在身後?,見來?人?是一位與他差不多年歲的少?年郎,穿著窄身紅袍,腰細腿長,容貌昳麗,心下頓覺熟悉。

又聽那人?怒極,咬牙切齒的低聲罵道:“孟浪小兒,還?不將阿寧給我,仔細老子掀了你的皮!”

!!!

“謝慈生!”。

聽到?這人?嘴裡說著‘阿寧’,薛敖忽然?就福至心靈地?將眼前?這位生得俊俏的少?年與幼時總是霸占著阿寧的狐狸精攥到?了一起。

薛敖幼時時常發瘋,每次在陸府受了氣都會回王府折騰遼東王妃廢了力氣嬌養的花,然?後?便被愛妻如命的遼東王轉著圈的抽。

每當這時,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小世子就會揪著光禿禿的花枝,喊的聲如洪鐘——“謝纓這廝,可惡可恨,可打可殺啊啊啊!”

謝纓顯然?被薛敖的怒吼嚇了一跳,記憶裡總是跟他搶漂亮妹妹的鼻涕蟲詭異的浮現在識海中。於是過了一息便收回重黎槍,轉而用它亮的晃人?的槍尖咣咣捅地?,指著薛敖哼笑。

“到?底是哪路大仙饒過了你,薛敖你這狗賊竟還?沒長殘!”

薛敖:“......老子要宰了他。”

新仇舊恨一起沸騰在兒時的記憶中,南北兩位天驕終於在最好?的年紀對立而視,偏偏牆上?的海棠花太不正經,又給世人?添了幾分彆樣傳繪的意味。

跟在謝纓身後?的武子堂學生們姍姍來?遲,見這場麵一時之間有點?懵。項時頌及時把圍觀的藺錦書拽到?一邊,少?年少?女一起擁了上?來?。

“這怎麼回事?慈生剛才從馬上?飛下來?的時候我以為他發瘋了。”

“噓”,項時頌站在圈中心,一臉高深莫測,“可不就是發瘋了,眼看著手拿把掐,誰知道又來?了個混世魔王。”

眾人?聽不懂,又問?他銀袍少?年是誰。

岑蘇蘇小聲道:“看他拿的那根長東西,稀罕的緊,那不是慈生的好?兄弟薛世子嗎!”

包圍圈外麵的人?:“哦——”

藺錦書扶額,一把捂住岑蘇蘇的嘴,示意項時頌接著說。

“來?來?來?湊近些”,項時頌學起他娘與手帕交密談的樣子,聳鼻眯眼,“那位,是咱們慈生的宿敵,冤家!”

“什?麼不分伯仲,什?麼兄友弟恭,他倆之間都不好?使,非得掙個高低才好?,從小比到?大,一個南一個北,都是傾儘心血灌出來?的苗子。你說要是你,生來?就有個謝纓和薛敖在身邊比著,怎樣才好??”

一個白麵少?年打了個寒顫,“那不如跟我娘商量商量再多揣我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