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而複返，好像是落下了什麼東西……祝窈禮貌問了句：“落東西了嗎？”

林芷漪點頭，回到座位，彎腰取出桌肚裡的筆袋。卸下書包，把筆袋裝進去時，林芷漪眼神微滯，然後走到祝窈麵前，說：“祝窈，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林芷漪臉龐清秀，眉眼清淡有股書香氣息。眼眶微微發紅，顯示還能看出哭過的痕跡。她看著自己，祝窈不解：“說什麼？”她和她幾乎沒什麼交集，平時都是許悠悠愛擠兌她。而元旦彙演後，許悠悠就再也沒有針對過他。儘管是前後桌，都很少說話。

林芷漪安靜的說：“我這次一模考得很差……”

很差。

祝窈沒說話。她是看過成績單的，儘管林芷漪發揮失常，但是這個成績上晉大還是綽綽有餘的。而她呢……成績在班上中下。平心而論，祝窈實在說不出什麼安慰她的話。

林芷漪目光緩緩劃過祝窈臉頰，在她的眉眼、發絲輕微停留。同為班級同學，她還是第一次這麼仔細打量她。眼前女孩兒實在好看，擁有一副精致的麵孔，還有著令人羨慕的出身……林芷漪直接說：“祝窈，我真的很嫉妒你。”

經過這次考試，林芷漪深刻的體會到，如果再不好好調整心態，估計這些年她的努力都會白費。她看向祝窈，把藏在心底裡的話都說出來：“我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忍不住拿自己和你比較，比較穿著打扮，比較在班上的人緣，比較老師們的喜愛程度……開始是比較，慢慢的就變成嫉妒。你知道嘛，從小到大，無論在哪裡，我都是同齡人中最優秀的……所有人都覺得我天生優秀，但是沒人知道，我在背地裡付出多少。要維持完美的姿態，真的太難了……”

或許在彆人眼中，她做什麼事情都是輕輕鬆鬆的。可實際上，她提前反複練習過很多遍。為的就是呈現在大家麵前最好的一麵。

林芷漪疲憊歎息：“我真的很累……”

祝窈安安靜靜聽著林芷漪說。其實能體會這種心態……對自己的期望太高，容不得自己有一絲疏忽。她觀察著林芷漪的表情，雖然平時和她關係不好，卻還是由衷的說了句：“你已經很優秀了。”

不管是天生如此，還是在背地裡超乎常人的勤奮。像林芷漪這樣的女生，從小打到保持著優秀姿態，每回成績都牢牢跟在原澤後麵，實數不易。

而越是優秀的人，但凡出現一丁點失誤，都會被無限放大。

林芷漪攥著雙手，思考許久，才鼓起勇氣看向祝窈：“有一件事，你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那件事情，其實已經都過去了。但是在她心裡，一直都是心魔。林芷漪咬唇，慢慢的說，“其實那天元旦彙演，你的衣服是我弄壞的……”

那一瞬間，她隻是不想祝窈在人前表演。

祝窈倒是沒想到她會主動承認，淡淡說：“我知道。”

林芷漪有些詫異，嘴唇翕動：“那你怎麼……”

怎麼不揭穿她？瞬間的思考，林芷漪對上祝窈的眼睛，忽然明白。她一直默默的和她比較，暗地裡較著勁，每回自己考試考得好，被老師表揚，被同學羨慕，都會時不時去注意她的表情。而她壓根兒就沒想過和自己比較……想到這裡，林芷漪忽然有些想笑。

那股壓抑的情緒漸漸散去。

林芷漪緩緩說：“我最嫉妒的，是原澤喜歡你。”

每個女孩兒在情竇初開的時候，都幻想過有原澤這樣一位完美體貼的男朋友。那時候，即使原澤不喜歡她，她心裡也沒有多大的失落。因為原澤同樣不喜歡任何女生。隻是她沒想到，有朝一日，原澤也會像普通男生一樣，寵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兒……而那個女孩兒，不是自己。

“原澤很優秀，同學們總喜歡把我和他放在一起比較。在大家眼裡，如果有一天原澤要談戀愛，我也許就是最佳人選……”

這番話，祝窈怎麼聽怎麼不舒服。

林芷漪笑了下，說：“是我想多了。”她頓了頓，接著開口，“這些話壓在我心裡很久，我都沒有和許悠悠說過。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就想和你說了……”

……

原澤進來時，就看到祝窈坐在座位上發呆。黃昏光線暗淡，女孩兒身形單薄，下巴小巧，側臉皮膚雪白。長睫安靜覆下，坐姿筆直而端正……恍惚間，讓原澤看到了那位一曲罷抱著琵琶在涼亭閒坐的皇家公主。

那是仲春時節的禦花園，桃李芳菲。琵琶聲悠揚清雅。音如其人。分明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曲子，彈出來的琴音卻是一股子乾淨透徹，處處透著天真。

大概是斡旋官場太久，這樣一份突如其來的乾淨，於他而言有種致命的吸引。官服華然的探花郎停靴駐足，視線安靜落在了亭中那抹嬌色……

身後宦官俯身，恭敬的說道：“那位便是公主。”

探花郎輕輕頷首。

祖父讓他守護大魏。卻不知……他守護的這座巍巍皇城裡，住著一位世上最美好的小公主。

原澤過去，安靜坐在她身邊。祝窈聞言轉身，對上原澤漆黑的眼睛，心裡有種莫名的踏實。他總是能給她一股安全感。祝窈撐著下巴看著他，眼睛噙笑，小聲說：“原澤，要是我考不上晉大，該怎麼辦？”

她可能沒辦法和他念同一所大學。

知道她考得不好心情差，原澤凝視著她，說：“沒關係，公主儘力就好。”她已經很努力了。

儘力。

祝窈笑了笑。所有人都在努力，包括她，但是未必所有人都能成功……祝窈滿臉鄭重：“不行，我一定一定要考上晉大。”高中不能早戀，學校裡就有那麼多女生喜歡他。到了大學，像林芷漪這樣優秀的女孩兒肯定很多，在他麵前轉來轉去，說不定……

想到一個問題，祝窈看著他說：“原澤，你為什麼喜歡我啊……”她皺了下眉頭，“我哪裡都不好。”

明明他那麼耐心的輔導，給她整理筆記，針對她的薄弱項，製定了完美的複習計劃，並且監督實施。可結果還是不儘如人意……

“是嗎？”原澤輕輕問了句。

“嗯。”祝窈點頭。

原澤忽然傾身，然後伸手，很輕的碰了一下她的額頭。

祝窈眼神疑惑。

“這裡好。”他說。

接著輕輕點了一下她的鼻子。

“這裡好。”他繼續說。

他的指腹，劃過她的眉眼，落到她的臉頰，輕柔摩挲。

“這裡也好。”他慢慢的說。

接下來是唇瓣。

“這裡也好。”

他笑了下，慢慢放下手，與她平視。眼睛黑得像墨，似是認真打量，最後目光溫柔繾綣，得出結論：“公主哪裡都好。”

祝窈輕笑出聲，眼裡似乎漾著碎碎星光。她眼神篤定，仰頭，鄭重的說：“原澤，周末幫我補課吧。”

原澤點頭：“好。”

……

時間過得很快。一模二模三模，然後是六月份，七號八號兩日高考。高考前夜，祝窈和原澤通了電話，問他當初考科舉時是有沒有緊張。

出乎她的意料，原澤說：“緊張的。”祖父對他寄予厚望，要說半點不緊張，那是假的。他說完，安慰她，“適當緊張是正常的，公主學得很好了，不用太緊張，會考好的。

心忽然安定下來。祝窈重重點頭。

到高考那天，蕭明珠特意騰出兩日時間，和祝晉雍陪祝恒祝窈一起去高考。即使是睥睨商界的女強人，那天也和所有考生家長一樣，在學校外麵望眼欲穿。祝晉雍還舉著高考必勝的牌子，另一隻手給蕭明珠打著傘。

第55章 大學

考高成績出來那天，祝窈全家都守在電腦前麵。

平時簽幾千萬合同都眼睛不眨一下的蕭明珠莫名緊張。正在保養皮膚的祝晉雍也趕緊把麵膜揭下，屏息凝神。祝恒原本是不在意的，畢竟就算祝窈考得不好，蕭明珠也有辦法讓她讀自己想要去的大學……隻是氣氛驟然就變得凝重，祝恒也不好意思再玩遊戲，收起手機，視線默默飄向電腦。

祝窈忐忑抿唇，開始輸入準考證號、身份證號及密碼。=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頁麵很快跳出來。

電腦屏幕光打在祝窈臉上，祝窈眼睛一眨不眨，愣了片刻，還是祝晉雍先喊出來：“642！”

祝窈眼神泛懵，有種想揉眼的衝動，定睛一看，總分那欄，明晃晃的數字：642。

那一瞬，祝窈眼眶發熱……

這兩個月，祝窈沒有一刻鬆懈過。看著教室前方那醒目的高考倒計時，她日日提醒自己。

寒窗苦讀，是祝窈在大魏時不曾體會過的時光。為一個目標而奮鬥，原來是一件這麼有成就感的事情。

……

祝窈分數夠上晉大的。

考試時，祝窈就隱隱覺得自己發揮不錯，卻沒想到，比她之前任何一次模擬考試成績都要好，而且好上很多。而原澤則是發揮穩定，以719的分數，成為晉省理科狀元。

程嘉蔚和蔣甜芽也考得不錯。

畢業典禮前，九班組織了謝師宴。

地點選在衡中附近一家酒店。席上九班學生不再像平時那樣拘謹，和班主任老師們開著玩笑。班主任應鬱瀏也難得卸下架子，隨和微笑的表情和平時判若兩人。

高中三年，這是第一次師生如此融洽歡樂相處，也是最後一次。

敬酒時，有敏[gǎn]的女生熱淚盈眶：“應老師，我以前覺得你特彆凶，不過想到畢業後就再也見不到您了，就特彆難受。”

說話的女生是聞靜，當初和薛易材談戀愛，被應鬱瀏拆散，心裡是恨死了。

張柯就打趣：“是和薛易材複合了吧，手牽手上大學。”

九班就數他最會來事兒，大嗓門一吼，眼眶微紅的聞靜眼淚生生被逼了回去，臉蛋漲得通紅。她旁邊的薛易材也臊了起來，紅著臉，卻很男人的說了句：“彆欺負我老婆。”

班上學生頓時發出一連串“哦哦哦……”的哄鬨聲。

聞靜扭頭低斥：“彆胡說。”

薛易材就笑著應：“遵命，老婆。”

席上頓時熱鬨起來。應鬱瀏看著青春洋溢的學生，心裡也頗多感概：“當初老師也是為了你們好——彆以為我不知道，上課的時候，總是趁著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牽手。”

“哇，應老師您都知道啊。”

應鬱瀏輕哼一聲：“講台上的視野要比你們想象都開闊，你們在底下的那些小動作，哪裡瞞得過老師們的法眼……”

畢業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平時討厭極了的老師，都會變得親切可愛，而那些令人頭疼的頑皮學生，都變成了調動氣氛的開心果。高中三年，就好像一場艱難的戰役，再討厭的人，都畢竟是曾經生死相依過的戰友。

畢業一彆，從此天南海北，各奔東西。

應鬱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