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今天心情真好啊。
門外,幾名女仆早就等得不耐煩。
“真能墨跡,我們都等了十多分鐘了!”
“陸小姐剛才跑出來那表情…又被挑刺了吧。”
“要不是她父親對陸家有點恩,先生哪裡容得下她?。”
“小點聲,可千萬彆被她聽到了。”
“聽到又怎麼了?我們可是先生親自招的,她還能趕我們走?”
管家剛跟廚房交代完,一上樓就看到幾個腦袋湊在一起,福態的臉頓時一冷:“都回到自己崗位上。”
韓語語臉色一僵,一言不發走到隊伍最末。
這時,正中央的木雕鏤花房門被緩緩推開。
走廊瞬間安靜下來。
池殷垂著眼,麵無表情看著身前排成兩隊的幾人。
身著正裝的管家位於隊首,距她兩步遠,視線低垂,朝她鞠了一個四十五度的躬。
“夫人,早餐已經準備好,當前六點五十整,七點準時擺桌。”
池殷視若無睹地越過他。
她環視一圈,支著腰閒閒倚在紅木格窗邊,隨手把玩著一支沉香木簪。
不過一分鐘,管家發頂就出了一圈冷汗。
無他,這位太太向來陰晴不定,睡眠時間多了少了,覺得哪位仆從打扮不順眼不乾淨了,都會肆意發泄怒火。
仆從們私底下怨聲載道,抱怨的人太多他也管不來。
今天不知又是要找什麼理由發難。
他偷偷側過臉,恰好與池殷對上視線。
如藻般微卷長發把她的臉襯得極小,雪白的頸子又細又長,她身上有種氣質無法描述,雖然人看起來脆弱極了,但卻像受過蔚藍深海加冕,很是尊貴。
…太太是不是更美了?
還有這個氣質…
他渾身一凜連忙看回地麵,這位哪兒是他能直視的身份。
而且那氣場也太壓人了。
突然很想跪下磕頭。
陸宅此時像是被冷空氣罩住,誰都不敢說話。
終於,池殷彎了彎眸,淡聲道:“你們幾個,誰聽到我在屋裡說的話了?”
數分鐘前,她在屋裡叫人。
六位女仆,隻有陸玖進了屋,還是誤打誤撞。
半分鐘後,有兩名女仆承受不住壓力,撲通兩下齊齊跪到地上:“夫、夫人,我我們聽到了。”
“還有麼?”池殷掃視一圈,確定沒人還想給自己一個機會後,說:“你們兩個去樓下候著。”
“剩下四個去拿工錢。”
她話音一頓,對著身側的格窗把木簪彆在耳後,“我這兒不招聾子。”
她像是說著極微不足道的事,不及她裝扮重要萬一,但氣氛卻瞬間凝固。
管家愣了足足半分鐘,才麵帶猶豫直起身,硬著頭皮道:“夫人,這些都是在陸家乾過半年以上的傭人,需不需要問問先生意見?”
管家的話像是憑空給了那幾人勇氣,肉眼可見地放鬆下來。
“我們等先生回來。”
“對對,況且我們是真沒聽見,先生一定理解的!”
池殷通過窗子打量著幾人,根據聲音判斷,都是剛才編排過她的。
她似笑非笑地側過臉:“問他意見?”
她從不問人意見。
池殷撚了撚手指,徑直走向隊伍最末。
“韓語語。”她吐出一個名字。
韓語語抖了一下,完全沒想到池殷會第一個找她。
她緊盯著地麵,大腦飛速轉動,電光火石間,突然有了決定。
她顫唞著抬起頭,握緊拳頭像是為自己加油打氣:“如果您覺得這樣就能把我嚇跑,那就要失望了,我隻相信公理,如果陸先生覺得您的決定正確,我才會離開。”
韓語語話音剛落,周圍頓時傳來幾聲附和。她在應和聲下昂首挺%e8%83%b8,像一朵狂風暴雨下兀自綻放的小白花。
池殷挑眉,掃了眼這個站的最末、話卻不少的人。
——還挺能給自己加戲。
“你在看什麼?”韓語語被池殷雲淡風輕的態度折辱到,那眼神簡直像看動物園裡的猴子。
她一向看不起池殷,除了這張臉一無是處,若是她有這張臉,她能比她好一百倍一千倍!
“站在隊末的感覺好嗎?”池殷看著她迅速漲紅的雙頰,淡聲問。
“你管我站在哪兒,你彆想轉移話題!”
池殷懶懶拖長語調:“轉移話題?”
韓語語抿唇:“我們是平等的,你隨意辭退我們是不對的,但你如果跟我們道歉,我肯定會…”
“彆瞎想,費你腦。”池殷發現她說不出新意了,有些失望地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
韓語語被噎的一頓,神色當即陰沉下來。
池殷從小就見慣了各式各樣的君妃。
這種看似正義凜然實則最會煽風點火的人設…也就見過十幾二十個吧。
其中佼佼者就是她父妃。
池殷意興闌珊:“你是不是每日私下都要如此慷慨激昂一番,再躲到隊末?”
“管家,這個站位是固定的麼?”
管家趕忙回:“不是的夫人。因為輪班原因,除了我,其他人每日站位都不固定。”
池殷意味深長地嘖了聲,殷紅嘴唇上露出一點輕嘲笑意。
韓語語臉色頓時大變。
她下意識後退一步,連連搖頭:“我不是,彆聽她瞎說。”
池殷沒管她變幻的神色,看向另幾位女仆:“我每次起床直麵的都是前兩排齊心協力令人厭煩的目光呢。”
“不過這人慣常在最末,倒也沒她什麼事。”
一位短發女仆張了張嘴,倏地指向韓語語:“你——”
她就說、她就說!
韓語語明明受到的責罵最少,怎麼每天都要挑頭吐槽池殷。
本來沒脾氣都能被她激出脾氣。
原來她們都被她當槍使了!
又能抒發戾氣又能全身而退,怎麼好事都讓韓語語占了?!
池殷不再說話。
她無意為原主洗白,原主的無腦行為她根本看不起。
不過韓語語的行徑的確占了那麼一點責任,她隻是合理加工誇張了一下罷了。
池殷側了側身,避開短發女子撲向韓語語的腳步。
在一陣推搡過後,韓語語臉上多了幾道抓痕,她踉蹌著摔倒在地,哭泣著奮力避開抓撓,死死捂著自己的臉。
池殷看著接連怒極抓向韓語語的幾名女仆,招手讓保鏢上前,而後對管家道:“起來吧。”
她說話時嘴角慣常是微微上翹的。
但她若不是真心笑,嘴角眉梢雖是彎的,眼神卻極冷,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管家不敢起身。
“按照你們陸宅的規矩,打架者如何處置?”
“打架鬥毆者一律辭退。”管家吞咽了一口唾沫,趕緊補救:“夫人千萬彆這麼說,這也是您的家。”
池殷故作驚訝地挑眉:“我的家?”
“當然。”
“那我有資格辭退她們了?”
“夫人自然說什麼就是什麼。”
是他考慮欠周,先生與夫人都是主子,有一個對他不滿他都乾不下去。
而且…辭退不敬者本就合理得不能再合理。
“給你五分鐘。”池殷見管家終於思想正確,轉身下樓。
池殷吃早飯時,陸墒已經離開。
原主有自己一套對菜品的要求,所以兩人一向分食而居。
池殷也樂得自在,托腮打量著桌上的菜品。
而後,唇角的弧度漸漸拉平。
她真心覺得這個世界挺不可思議的。
不可思議就不可思議在——
除了敢在背後議論雇主的傭人,還會有炸櫻桃燉山楂和烤榴蓮。?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池殷閉了閉眼,而後微笑地朝主廚招了招手。
一頭棕色小卷毛的主廚呆了呆,小碎步上前。
“夫人,您有哪裡不滿意嗎?”
池殷不高興的時候 ,一向非常樂意分享自己的情緒。
她見主廚汗涔涔的模樣,彎了彎唇角:“你覺得呢?”
“嗯……”蔣棟飛速掃過餐品,說實話,這些東西都不符合他的味蕾美學,但他也不能說啊。
池殷笑得艶麗:“彆緊張,我很好說話,你說說對這頓飯的理解吧。”
蔣棟:“……”
蔣棟覺得現在的自己就像玩了一節課消消樂,結果臨下課被教授叫起來——
“這位同學,你說說對本節課的理解,我很好說話的。”答的不好就給你59分哦。
不是?怎麼就?這是他能理解的嗎?
他不理解!
他也想問問夫人,水果到底犯了什麼錯頓頓都要經曆“煎炸烤煮燉熏拌”,還不許重樣?
——為什麼?啊???
但雇主永遠不會出錯。
蔣棟磕磕絆絆:“那個,就是,華國文化博大精深,菜係豐富多樣,而水果富含多種營養元素,美麗博學如您,嗯,自然應該一桌看遍水果氣象!”
前言不搭後語,但他知道該怎麼反省總結:“夫人,如果我有哪裡做得不好,現在就改進!或者,您還要添什麼菜式嗎?”
池殷用紙巾擦了擦嘴角,看他緊張的樣子心情好了不少:“你們那個陸先生,他早上吃的什麼?”
蔣棟擦了把虛汗:“配菜是剛從北美運來的深海鱈魚,主食搭的樹莓鬆餅,飲品是柏圖斯酒莊每年都會送我們的紅酒。”
“聽起來不錯。”
“吃起來也非常不錯!”蔣棟是國際top1廚師學院的高材生,剛來陸宅不久,在學校養成的解說習慣還沒被徹底蹉跎掉,一時叭叭起來:
“如今季節鱈魚肉最為健康鮮美,用雪梨肉冰鎮好再澆上一點點醋汁簡直就是鮮上加鮮,而樹莓鬆餅甜中帶酸,可以很好調和魚肉的鮮味,更不用提舉世聞名的柏圖斯紅酒酒莊,千金難購,醇厚與清鬱並存,香氣匪人,口味一流。”
說罷,蔣棟向上吹了吹小卷毛,一臉自豪地看向池殷。
池殷回視:“你挺得意的嘛。”
世界安靜。
“……”蔣棟的微笑慢慢消失,一頭小卷毛重新垂到%e8%83%b8`前。
池殷把臉撇到一邊。
她才不要管這些是不是原主的責任,現在吃的不好的可是她。
她的不滿情緒必須再找個人發泄。
管家警告過了,主廚剛嚇唬完,侍從欺負起來沒意思。
池殷想了半天,忽然露出一個極為罕見的、堪稱溫柔的笑來。
正偷瞄的蔣棟下意識放輕呼吸。
“都撤掉,”舌尖%e8%88%94過上牙槽,池殷的笑容卻愈發撩人,她抬手示意侍從過來,“留給陸墒當晚餐。”
“昨晚他哭著求…”
“又跪著要……”
“算了,不便細說。”
在蔣棟望眼欲穿求知若渴的深切目光中,池殷下達了第二個指令:
“早飯重新做,好吃基礎上,越貴越好。”
第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