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參天大樹，又經百年，靈智才稍微蘇醒。

那時候一顆貝葉棕長在他身邊，一直陪著他，給他念經，為他護住一點靈智。

重新蘇醒的靈智很微弱，似乎忘記了很多事，貝葉日日為他講經，山間的狐狸都快要成精的時候，他才稍微恢複過來一些，勉強可以變成人形出現在外麵了。

但是這一次，他的模樣卻與從前不太相同了，竟與貝葉有八分像。

他說：“你的樣子最好看，我也要變成這個樣子。”

那條狐狸精是個母狐狸，非常愛美，反魂樹好奇地追在後麵問，為什麼她的%e8%83%b8`前有兩塊東西。

狐狸撓了他一爪子。

反魂樹問貝葉喜歡男還是女？

貝葉說植物沒有男女之分。

反魂樹不信，他得出結論，貝葉自己是男相，如果不喜歡，應該不會變成這個樣子。所以自己也要變成男的才好。

但是他又發現，貝葉有時候去看那隻狐狸精。

反魂樹忿忿了很久，也偷偷摸摸地變成了女人，他覺得自己比那隻狐狸美一千倍一萬倍。

可是平靜的日子也沒有過很久，有一天那隻狐狸精倉皇地從人類那裡逃回來，沒多久就死了。

反魂樹發現它的時候，早已經沒救了。

然後，有人類修士上門，發現了他們並打傷了貝葉，這次貝葉傷的很重很重。

反魂樹天生就知道自己能救人，但是他卻忘了，自己隻能救普通凡人。

但他還是剖開了自己的心，挖給了貝葉。

兩人都快要死了，他們躺在泥坑中，反魂樹看到了貝葉的原型，不是普通綠色的樹葉，而是金色的，上麵布滿了花紋，很漂亮。

那個人類修士欣喜若狂地想要帶走他。

反魂樹死了，貝葉想拚儘全力與人類修士同歸於儘。

菩薩就是那時候出現的，他帶走了貝葉，貝葉求他救活反魂樹，並讓他忘記過去的一切。

故事也就在這裡結束了。

等貝淵說完之後，範雲槐早已經淚流滿麵。

一眾大妖們也都沉默了。

沒想到這背後竟然還有這樣的故事。

華靈檀突然覺得範雲槐遞過來的驚精香有些燙手起來。

這驚精香可不就是取反魂樹的木心熬製的，他手裡怎麼會有自己木心做的藥！

講完故事後，貝淵看向範雲槐，聲音依舊像之前一樣，他道：“做完這個夢之後，我就特彆想見你，我真的沒有惡意，隻是想，隻是想看看你，現在好不好。”說著，他自己也有些磕巴。

這樣實在是太冒然了，難怪範雲槐會這麼抗拒。

範雲槐拚命點頭：“好，我很好。”

他的記憶就是從那座山開始的，他一直覺得自己修煉的很快，生出靈智不久就能化成人形，他很快就離開了山間，來到人類中，將前塵忘得一乾二淨。

可是現在，在貝淵說出來之後，他竟覺得很傷心，非常難過，有什麼東西哽在喉頭，記憶模模糊糊的似乎要衝破什麼，隻覺得很熟悉很熟悉，可是他依舊想不起來任何東西。

見他抱著頭蹲在地上，貝淵上前，手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肩頭。

範雲槐這次沒再抗拒他。

然後貝淵就滿足地笑了一下。

“想不起來也沒關係，他想讓你忘掉，應該也是不想你傷心。”

範雲槐轉過臉去，用手背抹著眼淚，可是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怎麼也停不下來。

他竟然一直都沒有想起來。

於是他乾脆變成了女裝，一邊擦眼淚一邊看著貝淵：“你再說一遍，要再清楚詳細地跟我說一遍。”

貝淵看著他點點頭。

範雲槐抓住他的胳膊把他往外麵帶。

等兩人離開了之後，屋裡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好一會華靈檀突然聽到了一聲壓抑的低泣，轉頭一看，就見羅波和優曇都在抹眼淚。

優曇也就罷了，羅波竟然哭得比誰都厲害，衣角都被他抓爛了。

見華靈檀看過來，他低聲道：“好可憐。”

車馳飛目光嚴肅地道：“我以後不會再打他了。”

華靈檀：“……”

好吧，她以後也不欺負範雲槐了。

金婆羅和了塵歎息一聲，原來這卷貝葉經下界之後還有這樣的經曆，難怪後來還聽說藏經閣發生過失竊事件，似乎也是摩珂菩薩去處理的。

不過那時候他們都沒有太過關心這件事。

聽完了故事，大家也就各自散去了。

羅波胡亂把眼淚在臉上拍了拍，眼淚似乎被他的臉都給吸收了，很快就不見了。

看到華靈檀再次投來一言難儘的眼神，他咳嗽了一聲道。

“蘿卜也要保持水分才能水靈靈的，你看我的皮膚是不是還不錯，我有定期給自己澆水。多了少了都不行，哭一下水分就不對了，所以不能浪費，都得吸收回來。”

華靈檀瞅瞅蘿卜那白白嫩嫩的臉。

你一顆蔬菜混在一堆花草中，不覺得羞愧麼？

還有，你一顆千年老蘿卜，要什麼水靈靈？！早就糠心了好不好！

第92章

當晚, 貝淵就在植物園住下了。

範雲槐親自跑東跑西給他拿東西。這倆人一個轉世沒了記憶, 一個被封住了記憶, 誰都沒想起來那段過往, 然而現在, 過往卻成了維係兩人的一根紐帶。

華靈檀這會正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

她已經連續幾天都沒有變回原型回到花盆了，因為害怕。

隻要不變回原型就不會疼, 所以這幾天她一直在逃避。

那種痛苦她實在不想再麵對。

可是就像魚一樣，雖然能短暫的離開水, 但是一旦時間過長，就會感覺有點焦灼。

這種情緒不是腳踩在大地上能緩解的, 她很想很想縮回花盆中，沐浴在芬芳溫暖的泥土中。

然而不能。

在辦公室走到第一百八十圈的時候，她差點把自己給轉暈。

“玄洺，我這種情況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我寧願修為就此停滯不前，能不能讓我不要再痛了！”

“我真的很想回去土裡。”

她不停碎碎念著, 從修行至今, 哪怕是剛變成人時四處躲避，也沒有這樣疼過害怕過。

聽到她的請求, 玄洺沉默了很久很久，最終他道：“如果你真的想。”

“真的真的，隻要讓我彆再痛了, 怎麼都可以！”

然後玄洺像是下定決心一樣點了點頭道：“好。”

“那還等什麼, 快！”華靈檀急不可耐地催促。

話音落下之後, 脖子上的瓷瓶消失, 玄洺站在麵前目光深沉地看著她。

他的身影著實很高大，幾乎將窗外透過來的月光全都阻擋了乾淨，整個辦公室裡瞬間暗了下來。

華靈檀仰頭去看他的眼睛，很黑，比這片黑暗還要更幽暗，那黑暗仿佛要連她也一起吞噬了。

玄洺抬手，遮住了她看向自己的目光，聲音沒什麼起伏地道。

“閉上眼睛。”

“哦。”◎思◎兔◎在◎線◎閱◎讀◎

接著，他右手中出現一顆小小的蓮子，仔細看那蓮子，不是上次找到的那顆又是什麼。

玄洺盯著蓮子看了半響，然後對華靈檀道：“張嘴。”

華靈檀聽話地張開嘴，然後就覺得有東西被丟了進來，然而還沒等她嘗嘗是什麼東西，嘴裡的東西就不見了。

與此同時，有一股暖流順著喉嚨一路向下，最終停在她丹田位置開始劇烈盤旋起來。

內視發現，丹田處有一股星雲一樣的力量在旋轉，但是很奇怪地，那股力量並不是向著同一個方向，而是一個向左一個向右，遠遠看去，就如同一個不停在旋轉的陰陽魚圖。

還是一個豎起來的陰陽魚圖。

這兩股力量互不乾涉卻又互相融合，陰陽魚圖每旋轉十次，就會在全身形成一個完整的大循環。

華靈檀看著看著，整個人都慢慢地開始沉靜下來，意識沉到漩渦中，跟著漩渦流轉的方向四處徜徉。對外界的一切感應全都消失。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吃下那顆蓮子之後，玄洺的手就放開了。

他後退了一步，看著她的神色複雜至極。

華靈檀的身上緩緩地透出一層光來，那光無比眼熟，熟悉到幾乎讓他戰栗。

他沒有猶豫，動作極其迅速地張嘴吐出一顆黑色的蓮子。

然後他彎腰俯身，直接擒住了麵前之人的嘴唇。

黑色的蓮子在兩人的唇觸碰的瞬間，縷縷黑色便猛烈地擴散開來，慢慢地向華靈檀裹去。

這一刻仿佛停留了很久，又仿佛隻有一瞬。

在華靈檀意識清醒之前，玄洺猛地後退一步，張嘴將似乎黯淡了一些的蓮子吞了回去。

他看了麵前依舊毫無知覺的人一眼，摸了一下嘴唇，然後迅速變回瓷瓶回到了她身上。

在他離開後不久，華靈檀就慢慢地清醒了過來。

丹田中的星雲漩渦轉的她有點頭暈，好在後來星雲旋轉的速度慢了下來，好久才轉一圈，她才從那種感覺中脫離了出來。

醒過來之後沒看到玄洺，華靈檀摸了摸脖子上的瓷瓶，還在。還好。

摸摸嘴唇她問道：“玄洺，你給我吃了什麼？變化好奇怪。”

她發現自己的修為確實沒有變高，不僅沒高，還低了不少，仿佛這段時間突然爆增的那一截都是幻覺一般。

不過好在都是意外得來的修為，沒了就沒了，她也不太在意。

玄洺問：“哪裡不舒服？”

華靈檀活動活動手腳，然後又試探地變回原型，一顆沒有花朵的植物在桌子上蹦噠了起來，根須做腳，葉子做手，跟個小老頭似的來回走跳，沒毛病，一點都不疼了。

她欣喜地道：“沒有，一點都沒有不舒服，真不疼了，你可真神！既然有這樣的辦法，怎麼之前不說，讓我疼了那麼久還害怕了那麼久。”

似乎是有些不滿地抱怨道，但實際上她自己也沒發現，這句話裡有她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撒嬌意味。

玄洺相當冷漠地回道：“修行本就是逆天而行，這一點點痛苦也受不了，如何修成大道。”

現在還有什麼大道，現在的大道就是立即廢掉所有修為轉世投胎，還要祈禱自己能轉成人而不是什麼動物植物。

華靈檀撇撇嘴，直接忽略他的教訓，有些憂心地道：“那現在是不是就沒事了，我這是蛻變成功了麼？我丹田突然多出來一團能量，像陰陽魚圖，也不知道有什麼用，你知道是怎麼回事麼？”

頓了一下，還沒等玄洺回答，她又問道：“我的花什麼時候才能再長出來？現在光禿禿的我都沒臉見人了。”

玄洺：“……”你也有沒臉見人的時候？

不過這種槽並沒有吐出來，玄洺極其簡短地道：“沒事，等著。”

“哦，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