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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主得賢頌》是西漢時著名的四川才子王褒歌頌當時的漢宣帝劉洵禮賢下士,全國人才都能得以重用各安其位所作, 也正因為這篇文章,王褒被皇帝留京重用, 就任部級高官。

到了康熙年間, 因為皇帝重視漢學, 所以文房用具的行當極其繁榮, 其中筆筒尤為出色, 官窯和民窯都有大量生產, 這篇歌功頌德的文章就被景德鎮的窯工們刻到了筆筒上去。

沈硯行陰沉著臉,坐在省博的館長梁騫對麵,盯著麵前仿造技巧十分拙劣的筆筒久久不語。

“梁伯伯,現在你們打算怎麼辦?”他伸手將麵前的贗品拿起來, 看見文章結尾那釉裡紅的“康熙傳古”篆體印, 隻覺得一陣目眩。

梁騫的頭發似乎比之前見到的又白了一些, 他滿麵愁容,眉間的“川”字愈發深刻,“已經報警了,但是怕引起不必要的騷亂,沒有對外公布,隻能是無限期的停展這一件展品了。”

他說罷歎了口氣,雖然沒有對外公布,但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瞞住的,不過是普通民眾罷了。

沈硯行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隻好又沉默了下去,抿著唇,也不知在出什麼神。

“硯行啊……”梁騫伸手托了托眼鏡,關切的喊了他一聲。

但他似乎又有些猶豫,沈硯行抬起頭來看他,見到他欲言又止,又忍不住笑了,“您有什麼話就直說罷。”

梁騫咳了兩聲清清嗓子,“是這樣,我聽你爸爸說這段時間感覺你似乎不大太平,他挺擔心你的。”

沈硯行猛的一愣,他從沒跟家裡除去沈硯書之外的人說過這些日子以來遇到的所有反常之事,因為怕他們擔心,沈硯書也是不說的。

但梁騫的話卻突然讓他發覺,原來他們也是有所察覺的。

“他說你這段時間回家回得少了,怕是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梁騫頓了頓,看著他臉上有些變幻不定的表情又說了句。

沈硯行扯了扯嘴角,欲蓋彌彰的解釋道:“哪有,我這不是談戀愛了麼。”

梁騫不置可否的笑笑,“多回家,再怎麼大,也都是父母眼裡的孩子,他對你再嚴厲,也是疼你的。”

沈硯行點點頭,麵上的笑淡了一些,心裡頭有些難受起來。

他當然知道父親雖然嚴厲,但他很愛自己,不愛是不會有要求和期待的,父親總是罵他不爭氣,但實際上卻隻會跟人家說他的好。

小的時候會不停地犯錯,不停地挑釁他的權威,以此搏得關注,還有試探看看他的底線在哪裡,可是等到他生氣震怒,又忍不住害怕和後悔。

沈硯行也是真正長大懂事之後才發覺自己的性子如此彆扭又乖張,可是那時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很久,父親習慣了對他嚴厲斥責,他也無法再去作出撒嬌狀。

後來他看書,看到人家寫,“張牙舞爪的人,往往是脆弱的。因為真正強大的人,是自信的,自信就會溫和,溫和就會堅定。”

突然就想起從前的那個自己,以及很討厭“後來”這個詞,因為這個詞概括了所有我們不想要改變,卻又麵目全非了的事。

“梁伯伯,我先回去了。”沈硯行沉默許久,終於站起身來告辭。

他的心情有些糟糕,可是又不知道該向誰傾訴。

梁騫親自送他出了辦公室,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彆太擔心這事兒了,車到山前必有路嘛。”

沈硯行點點頭,想說什麼,但最終卻沒有說出口,隻是沉默著走了。

他出了省博的大門,發覺今日的陽光格外好,陽光熱烈的親%e5%90%bb著大地和行人。

他不知道該往哪裡去,站在車邊用腳尖去蹭地板上的灰塵,想了好一陣,才決定回家去。

才剛進門,沈硯行就聽見咿咿呀呀的戲曲聲從電視裡傳出來,老爺子年紀大了出門少,但他驚訝的是,父親居然也在。

“爸,你今天沒去學校?”沈硯行驚訝的望著父親。

沈兆軒難得的露出堪稱燦爛的笑來,抖抖手裡的報紙合起來,放到了茶幾上,“你媽媽說你今天應該會回來吃飯。”

沈硯行心裡一動,覺得有些酸脹,他想起了很久以前一件很小的事。

那時他才讀初一,叛逆期來得有些早,不好好學習,考試不及格又不敢回家,跑去馮薪家裡躲了兩天,估摸著家裡頭大人的火散得差不多了,才期期艾艾的回去,一進門就被穆教授抱住哭了一通。

那一次父親也是沒有打他的,隻說了句:“回來了啊,吃飯罷。”

他當時隻覺得慶幸,覺得自己真是明智,後來才明白,家裡頭是怕他又丟了,比起他再次丟失所帶來的痛苦,考試不及格連小事都算不上。

很久之後他試圖用這件事教育自己的孩子,想告訴他要體諒父母的良苦用心,話還沒講完就被太太擰著耳朵拉走,罵他為老不尊上梁不正下梁歪。

哦,他沒有考慮到最普遍的情況,越是逃避責任和錯誤,越是會讓對孩子抱有極大期望的父母感到難過和失望。

而此時的沈硯行,坐在父親旁邊,很難得的同他討論起和史學專業相關的事來,“爸,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以前挖出的那個聖主得賢頌筆筒?”

“不是丟了麼?”沈兆軒哦了一聲,伸出手指推了推眼鏡。

沈硯行點點頭,“真是可惜了。”

沈兆軒卻很豁達,笑著寬慰他道:“東西嘛,來來去去,說不定哪天又回來了。”

他頓了頓,又問:“你這次出去,穆牧跟你一起走麼?”

沈兆軒已經習慣了穆牧在兒子外出時跟隨左右,也因為有他在,所以他會覺得放心很多。

但沈硯行卻搖搖頭,“不了,阿渝那邊她大哥安排了人保護,我就跟著沾沾光好了。”

說罷他又笑,調侃了一句,“再說,穆牧也這個歲數了,該談戀愛了,總跟著我哪有時間。”

葉佳妤的身份在沈家從來不是秘密,沈兆軒甚至覺得沈硯行能夠和她在一起,實在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決定。

畢竟沈家在學術界有著一定聲望,可是歹徒們卻不會看在這些聲望的份上就放過他,反而是葉家這樣的,他們會畏懼於對方的權勢而選擇避而遠之。

因此他點點頭,“也好,那……你要照顧好她,她是女孩子,你要讓著她,彆讓她哭。”

“知道了。”沈硯行並沒有覺得不耐煩,點點頭應了一聲,伸手拿了個蘋果,用衣襟擦了擦就咬了下去。

專心聽戲的老爺子扭過頭來,把眼神從鏡片上方的空隙投向他,“好些天了,你怎麼不帶佳妤回家來吃飯?”

沈硯行一哽,期期艾艾的應道:“才多久,爺爺,您彆急啊……”

沈兆軒難得有心情打趣,接了一句:“你爺爺是希望你今天就結婚,明天就讓他抱上孫子。”

“你以為隻有我想麼,佳妤她爺爺不說而已。”自從沈硯行和葉佳妤確定關係,本來交情普通的兩個老人家,倒是要好了不少。

他才剛說完這句話,就聽見門外有些吵嚷,中間夾雜著沈硯書的說話聲,爺孫三人頓時有些驚訝。

沈兆軒起身去看,沒過一會兒就又轉身回來了,招呼沈硯行道:“阿行,佳妤和葉老爺子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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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行一怔,回過神來又忙起身迎了過去,就見葉老爺子容光煥發的走在前麵,沈硯書跟在一旁,正同他講話,葉佳妤倒是走在最後,有些無奈的望過來。

他忙過去同老爺子問好,然後走近葉佳妤,低聲問她:“怎麼過來也不提前通知一聲?”

“我哪裡知道,本來是說出去吃飯的,結果走到半路他又突發奇想要來找你爺爺下棋,我有什麼辦法。”葉佳妤朝天翻了個白眼,覺得有些無奈。

她沒有想到沈父居然也在,在門口看見沈硯書時還覺得驚訝,見到沈兆軒就不隻是驚訝這麼簡單了。

沈硯行看她一眼,發覺她有些緊張,於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一根根手指頭掰開來和她十指緊扣,“彆怕,都是自己人。”

他低聲的安撫著葉佳妤,將她帶到了客廳,沈兆軒笑眯眯的叫了她一聲,“佳妤也來了,中午留下吃飯。”

葉佳妤向老爺子問了聲好,又紅著臉應了聲,“謝謝叔叔。”

沈兆軒轉身去問大兒,“你媽呢,怎麼沒回來?”

“哦,媽又去菜市場了,說再去買點東西。”買菜回到路口就遇見葉家祖孫,穆教授驚喜了一下,然後又一拍腦門轉身走回頭路了,未來兒媳婦第一次登門,吃飯用不好簡薄的。

葉佳妤坐在沈硯行身邊,多少覺得有些無所適從,這是個陌生的地方,沈硯行的爸爸雖然微笑著,態度也很和藹,但她莫名就覺得有些不自在。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拘束,沈兆軒看了眼兩位已經擺開棋局的老爺子,轉頭對沈硯行道:“阿行,帶佳妤去你房間玩罷。”

聞言倆人都愣了愣,隨即目光一碰,都有些臉紅,這種被家長打發去談戀愛的事他們還是第一次碰上。

沈硯行到底穩重許多,麵上若無其事的點點頭,起身拉了葉佳妤就走,“等會兒吃飯記得喊我們。”

說著他就拽著葉佳妤飛快的走了,他的房間在二樓,從窗口望出去能看到鄰居家的小院子,院子裡兩隻柴犬正頭靠頭的趴在一起,懶洋洋的。

才隔了一夜不見,沈硯行卻覺得思念如潮水般湧來,沒見到人時不覺得,見著人了才發現自己有多高興。

她紅色交領上衣的衣擺有金色勾描的荷花,靈動飄逸,就像她此時望著自己的眼神。

沈硯行背靠著窗台,雙手摟住她柔軟的腰肢,和她麵對麵的擁抱,他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水味,似乎有些像花香,芍藥和牡丹都有,又像是木樨欖,清新淡雅,又悠遠綿長。

他勾著頭靠近她,在她肩窩處深深吸了一口氣,“阿渝,你用了什麼香水?”

聲音低啞暗沉,像是黑夜裡突然響起的琴聲,幽幽的,充滿了撩人的意味。

葉佳妤原本隨意放在他腰上的手突然收縮,緊緊的拽住他的衣服,“……是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

沈硯行沒有怎麼研究過市麵上流行的香水牌子,聽了她的話倒是笑了笑,用嘴唇碰了碰她的耳垂,滿意的看見她臉上一片緋紅,“一生之水,名字真好聽。”

葉佳妤彆過臉去,不敢看他那雙會說話的眼,卻聽見他說:“阿渝,你看看我。”

她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