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眼神,和善又充滿慈祥。你說這合理嗎?”
林行遠懷疑地看著她,說道:“不會是關懷臨死之人的那種眼神吧?”
“呸!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話?”
林行遠仔細想了想,隨後認真道:“可我想想你做的事,實在想不出好聽的話。”
方拭非跟著反思片刻,最後不得不承認道:“我同意你的想法。”
禮部的人要是乾乾脆脆地擺出凶相,將她趕走,她沒臉沒皮的也就習慣了,不會覺得怎樣。可如今對方笑臉相迎,反叫方拭非摸不清對方的路數。
莫不是背後藏著什麼血淋淋的大刀?
“難道舞弊一事真的與他有關?”方拭非不住往糟糕的地方想,“或者是他知情?否則何必擺出如此耐人尋味的態度來?”
“那禮部的人可真是……”林行遠說著搖頭,“不,或許他是不想跟你見識,與其同你爭吵,不如當無事發生,也好顯出它禮部的風度來。”
方拭非走兩步品味了下,皺眉道:“禮部的風度……嗎?”
方拭非還沒來得及這樣說服自己,禮部尚書就親自給她回了一封信。
她才剛送了三天答案,私下認為這程度完全不到要撕破臉的地步,可也不能全然保證,畢竟誰都知道禮部尚書最近煩心事多。
拿到回信後受寵若驚,不敢在禦史台查看,專心等著散值,然後便立即回家。如臨大敵般地叫林行遠幫忙關緊門窗,才縮到椅子後麵,顫顫巍巍地拆開信封。
上邊兒倒沒說什麼,隻是非常客套地讚了會兒景,又讚了一下青年才俊,以及朝廷的後起之秀。
沒了。
方拭非沉沉吐出一口氣,心中說不出的鬱悶。
她對著燭火,正正反反照了三遍。
一無所獲。
這就是一封找不出半句有用的東西。
方拭非摸著自己的下巴沉思道:“禮部尚書不愧為官多年,他的手段比我想象的高得多啊,我竟完全猜透不了。”
林行遠當真哭笑不得:“你說你這不是自作自受是什麼?”
方拭非捏著自己的下巴,還在苦思冥想之中。
林行遠:“你還去送題嗎?”
“送啊!我既答應了大哥,怎能食言?這不過開始,還早著呢。”方拭非拍腿說,“不然……以後我改成兩天一送,或者三天一送,你看怎麼樣?”
林行遠:“……你問我你是要橫著送死還是豎著送死,要我怎麼回答你?”
方拭非叉腰挺%e8%83%b8:“事在人為!如今我是禦史台的人,禦史公想來是不怕禮部尚書的!”
秋雨陣陣,天氣乍寒。
立冬過後,方拭非在禦史台的考核終於到來了。
禦史公出具的題目並不生僻,也未苛責,隻是將該考的、要考的,提了出來讓方拭非作答。所幸準備到位,並無大錯。
禦史公滿意點頭,允她順利過試,方拭非便開始隨同其餘幾位侍禦史,共同審理禦史台案件。
公務步入正軌,手上又有要忙的事,方拭非在禦史台的日子過得可謂充足。
她不再死磕那些已經定案的案卷,影響台院上下官員的年末監察,就是件大幸之事。同僚及下屬見此皆是喜氣洋洋,覺得要她去審理案件,沒什麼難以接受,反而替她高興。
果然嘛,事情都是要靠對比的。
至於方拭非,禮部那邊始終沒什麼回應,她這緊繃的情緒也逐漸放鬆下來。
坦蕩!
禮部尚書果然是坦蕩之人!以前是她小人之心了!
她深懷愧疚。
這份愧疚之情越發濃烈之時,她又收到了來自禮部尚書的書信。
信上依舊旁征博引的客套了一番,叫方拭非深刻見識到了禮部官員在排頭那叫人敬佩的寒暄文采。隨後才說起正事。
禮部尚書說,在明年科考選拔結束之後,禮部想要舉辦一次宴會。這自然是慣例,隻不過這次宴會不同以往,不僅是為招待新晉的天子門生所設,更是為朝中諸多年輕一輩的官員所設。凡三十歲以下、從八品以上的京師官員,皆可參與。
禮部尚書說,這同樣是陛下的意思,想叫新入仕的官員們,不要懈怠了自己的文采,也切莫忘了平日去充實自己。同時也是給那些平時默默無聞的年輕官員們一個露臉的機會。
他在信末悄悄說,此次宴會,陛下也會當場,最後還會進行獎賞。如果她能在眾官之中大放異彩,討得賞賜的機會,再向陛下提出什麼合理請求,陛下肯定會答應的。
方拭非透過單薄的信紙,看見了禮部尚書那張慈祥的笑臉。她默默收起信奉,將感動得流出來的鼻涕用力吸了回去。
再次如此堅信:
坦!蕩!
禮部尚書果然就是坦蕩!
她竟小人之心揣測,實在是慚愧。
她一定好好表現,不要辜負了禮部尚書的一片栽培之心。
王聲遠同禮部尚書一同下朝回去。二人哈著熱氣,年紀大了,都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外走。
“你近來心情怎麼這麼好?”王聲遠道,“前幾日立冬的時候,你還在為祭祀的事情頭疼叫苦呢,這是遇著了什麼好事?”
禮部尚書自己癡癡地笑了起來,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王聲遠被這眼神一掃,頓覺自己身上都涼了一分。
“是不能說?”
好事總是忍不住要與人分享的。何況王聲遠平日如此囂張,總愛與人炫耀,叫他嫉妒。怎麼會不能說?
禮部尚書壓低聲音道:“那我跟你悄悄說,你切忌不可外傳。”
王聲遠立即將耳朵湊過去:“誒老弟你快說,我的為人你應該清楚,最叫人信得過的就是這一張嘴哇。”
二人靠著腦袋嘀咕了一陣。
王聲遠原本因要聽秘密而泛起紅光的臉詭異得千變萬化起來。
禮部尚書收聲,王聲遠沉默。
許久後,他摸著自己的胡子緩緩問:“你說……方拭非是想去你禮部?”
“嗯。”禮部尚書點頭,“怎麼了?”
王聲遠打量著自己的老友,片刻後放聲笑了起來,麵帶同情,祝福地拍肩。
禮部尚書與他同排相走,說道:“你就是嫉妒我。”
王聲遠點頭附和:“是,我嫉妒您。”
禮部尚書不痛快了:“你這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嫉妒你的意思。”王聲遠說,“方拭非”
禮部尚書哼道:“你這是不相信我!”
王聲遠說:“你還要我說什麼?我這不都順著你說了嗎?”
禮部尚書有脾氣了:“光你戶部能去,我的地方就去不得了是吧?”
王聲遠搖頭:“我什麼都沒說。”
禮部尚書:“你什麼都說了。你這表情就是這麼說的。”
王聲遠冤枉,跺腳道:“我沒有!”
禮部尚書有脾氣了,沉下臉:“我不跟你說了,我回禮部當值去。”
而後邁著他的老腿,將王聲遠甩到身後。
王聲遠:“……”
他做錯什麼了?他連實話都還沒敢說出口!
第110章 試題
禮部尚書回到官署, 還在生氣, 便聽門吏說道:“方禦史的信到了。”
“哦?”他回頭說, “這麼早?”
門吏:“是, 大早就送過來了。”
“拿來!”禮部尚書心情愉悅,“送我屋裡來!”⊙思⊙兔⊙在⊙線⊙閱⊙讀⊙
何必與王聲遠那老家夥生氣?他可真是。
禮部尚書對著身邊人大笑道:“看看, 方禦史如此勤快, 筆耕不輟、虛心向學。這堅持了這麼久,還在分析科舉試題。非我禮部中人還有此等毅力,我禮部官員豈可鬆懈?哦對了,待會兒再差人去問問考題事宜, 這科考選題究竟定了沒有?之前就說快了快了,老夫等了這麼久,還不見他的快了真快了。”
“是。”
一官員走過來,正巧聽到,便插話說:“下官聽聞,台院那邊的考核,方禦史也過了。”
“哦?”禮部尚書點頭說,“自然, 他這樣的勤勉之輩,頭腦又聰慧,隻要想做, 哪裡做不出來的道理?區區台院考核,自然不在話下。”
幾人去到屋裡,關上房門, 點炭取暖。
因為門吏照著禮部尚書先前叮囑過的事情,把信送去盧戈陽那裡。片刻後,盧戈陽將信封送了過來。
禮部尚書見開口處已被打開,笑道:“你看過了?”
盧戈陽點頭:“是。”
禮部尚書:“那你覺得他寫得怎麼樣?”
盧戈陽:“自然無可挑剔。下官不敢相比。”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尚是年紀輕輕,將來自是前途無量。隻要不疏於公務,禮部不會偏待你的。”禮部尚書笑道,“哎呀,我都未曾聽你提起過你二人相熟。既然同在水東縣求學,那想必關係是不錯的。”
盧戈陽沒有答話。
禮部尚書:“好了,你先回去做事吧。”
盧戈陽聽命退下。
禮部尚書看了一遍,就開始去翻自己桌上的公務。
大約到了中午,早上去問話的人跑了回來。
“高尚書,國子監那邊說試題已經初步擬出來了,現在幾位官員都在,想請您過去看看。”
禮部尚書起身,吩咐道:“好。你去叫侍郎與我一起過去。再選一位官員出來,若題目要修改,最好是儘快商定。再派人去通知吏部,叫他們也選好人過去商議。”
禮部眾人帶上東西,便去了幾位出卷官所在的住所。
吏部的人也已得到通知,很快便各方到齊。
門窗緊閉,閒雜人等一律退下。
禮部尚書坐在中間主持大局,見此宣布道:“那就……看卷吧。”
一人將桌麵清理乾淨。另一官員抱著試卷過來,小心放到桌上。
他們擬出多道題目,最後要由幾位負責主持事宜的官員商議決定,再去找陛下請示。有時陛下也會親自出題。
禮部尚書將衣袖往上撩起一些,說道:“好,我來看看。”
對方將卷子中的一張兩手遞到他手中,隨後退到一旁,開始講解道:“此乃明經科,貼經卷……”
明經科的目題要簡單得多的,熟讀經義注疏,就極可能過試。
明經科先考帖經,每經十帖,每帖三言,通六帖即為合格1引。再是墨義考十條,同樣六條為通。再是時務策三條,過兩條為通。
最後由各自成績,將及第者分為四等,分彆授予官職。
明經科的題目並沒有太大差錯,幾人過目後細語了幾句,覺得可以。暫時放到一旁,再做定論。如無意外,今日應對可以定下。
隨後是諸史科,主考史料。每史問大義百條,策三條。這題由門下省的官員過目。
再有是明算、明法、明字等科目。
這些科目平時參考的士子人數並不多,招錄的考子人數也不多,大多為選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