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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薦河山 退戈 4295 字 6個月前

,可不該困惑,您該斥責,但不該自歎。因為您是皇親啊!您是皇親就不可能是螻蟻,您若自比螻蟻,便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放棄了自己身為皇子的權力嗎?”

顧澤長想說沒人會聽最具體的,可看著方拭非的眼睛,還是憋了回去。

方拭非說:“但殿下有一片赤誠仁愛之心,起碼比隻懂得如何發狠的人好上千萬倍了。您還年輕,有的是機會。”

顧澤長自己垂著頭思忖了片刻,問道:“哪裡去找機會?”

方拭非:“從念書開始吧。”

“我不喜歡念書。”

“可是您得念書。”

顧澤長手裡卷子紙張的角落,糾結答應道:“……好吧。”

方拭非站起身來,又說回正題:“您若是休息好了,過兩日,我請您去主持大局。將何山縣的情況穩定下來,再把將士們遣散出去。”

顧澤長道:“好吧。”

方拭非:“下官告退。”

顧澤長好多了。他手臂的傷口不能碰水,未大好之前,也忌口不沾葷腥。但他頗為自律,大夫說什麼就照做什麼,從不叫彆人擔心,也不會叫苦喊累。方拭非挑出來給他的書,也好好的看了。就一直呆在房間裡,哪裡也沒出去。

無論從哪裡看,顧澤長都很信賴方拭非。大約是覺得同甘共苦了,也或許是因為顧琰賞識過方拭非。

而方拭非看他,喜歡妄自菲薄,性格天真怯弱了一點,與過往經曆也有關,沒見過大世麵。但不算什麼大毛病。先前被慧通劫持,並未慌張,受傷之後雖然恐懼,也未曾失態。他如果有人管教,會是個不錯的孩子。

他天生長了張能叫人放鬆警惕的臉,隻是讓葉書良跟方拭非很是矛盾。

顧澤長很快就來跟方拭非說,自己已經可以走動做事了。於是方拭非在大災之後第五天,昭告所有百姓,前往城中的高台場前集合。

顧澤長被扶著坐到左側首位,葉書良位於下麵一層台階,方拭非走到前麵,旁邊的人敲了下鑼,示意眾人安靜。

方拭非亮出手裡的一卷公文,高聲道:

“本官今日在此,便是向諸位百姓親自解釋一下何山縣今後的大事。”

“何山縣大權先前為冥思教掌控。大風災禍之時,冥思教眾僧,先因個人私仇,殺害帶兵前來救災的朝廷重臣。再是因個人利益,挾持當朝親王。連犯數罪,死不足惜!衙門不願深究,意欲網開一麵,可正因衙門寬恕,證據確鑿之下,竟還有人執迷不悟!”

方拭非在台上走了兩步,看著底下成排微仰起的臉龐,冷聲道:

“近兩日來,冥思教妖僧明明已經伏法,城內卻依舊糾紛不斷,愚昧之人還敢口稱申冤,以冥思教之名,抹黑朝廷與殿下,可見荼毒之深。入邪教者,衙門難以救之,然不容放任。今日,就再次宣告兩件事。”

“一!”方拭非立起一根手指,嚴厲道:“即日起,何山縣內,絕不可再出現冥思教的教徒。朝廷不接受,不容忍,也絕不承認。冥思教不是佛教分支,不過是以佛教之名,行行騙之實!哄抬物價,強行收貢。就問在座諸位信眾,有誰能解釋冥思教幾條教義,有誰能背誦佛經,能說得禪理的?”

底下有人竊竊私語,可是卻沒人敢站出來。

他們可能連供奉佛祖的名字來曆都說不清楚,隻知道交錢就可以免除災厄,隨大流地相信而已。

“你們分明不了解,卻要將全部身價供奉寺廟。若是交錢就能超脫凡世,你們所敵視的貪官汙吏,要比你們超脫的快多了。”方拭非說,“你們既然分辨不得真假,衙門來幫你們。”

台下聲音大了起來,方拭非大喝了一個“二”,將主場重新拉了回來。

士兵們在一旁亮聲道:“安靜!不得喧嘩!”

方拭非:“二——縣內數年未收取田稅,百姓收成皆為冥思教搜刮。然,思及大災過後收成不佳,衙門會像朝廷上請,寬宥免征一年。”

“今邪教已除,縣內事務,將全權由縣衙接管。城外荒廢的農田耕地,若是再無人耕種,衙門會分發給曆來勤勞的農戶。”

滿座嘩然。

“衙門掌權之後——”方拭非頓了下,等他們聲音小去,才接著道:“五殿芐體恤民情,決議後會向朝廷借錢,在縣內立一學堂,十二歲以下孩童者若要入學,可免其束修。學堂將選優薦之,成才者,送往官學就讀。有上京趕考者,將額外補以銀錢。”

底下再是一陣議論。

“然是否能成,要看縣內治安結果。若是再有人鬨事,衙門剩餘銀兩,隻能用於抽調士兵,維持安定!”方拭非,“我想大家明白輕重,屆時莫說我等未曾提醒!”

方拭非喊著把最後一件事給說完,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見了。

“三!征收衙役。此次要求降低,征收壯年男子。有意願者,可前往衙門報名。”

現場越來越亂了。方拭非跟葉書良等人起身,先行回去。

縣內學堂一事,方拭非與葉書良都覺得,不得不辦。

此處就是因為民風不夠開化,百姓才會如此容易受騙。可要辦學堂,錢是一回事,先生是一回事,書也是一回事。

葉書良拆人去蘇州杭州等地,買些便宜的印製書本過來。啟蒙書作大多簡單便宜,買來放個幾年,也不成問題。等孩子們入學之後,可以要他們手抄幾本,再傳給後麵的孩子。

先生暫時請不到好的,葉書良就一個個去找。

縣裡的書譜、明經,或進士,衙門都半請半強地去談過了,學堂的事情,有了些著落。

冥思教裡搜出來的銀錢,葉書良決定要用掉個七七八八,隻剩一點應急。否則大筆銀錢留在衙門裡,下一任縣令不知道是個怎樣的品行,怕浪費了。

何況尋常小官沒有幾人的膽識地位,行事難免有所忌諱,若是不將這些事情落實到位,新人來了,最後可能還是不了了之。

學堂開始搭建,書籍桌椅先買到位,夫子也打聽好了,但開辦後還有種種問題,之後該如何存續,估計還是得交給後邊的縣令主持。也順便給那人留點功績與壓力,要他好好做事。

顧澤長惴惴不安地以為何山縣會在衙門強勢管控下,有所不滿,不想一切竟進展順利,百姓對衙門的態度,也快速軟化,轉向親近。

衙門凡打壓懲戒一件事,就要宣布一個好消息。方拭非做得穩當,他卻看得心驚膽戰。

民心是這樣玩的嗎?

民心其實很簡單,吃飽穿暖,沒有性命之憂就可以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衙門如果能同時解決“寡”和“不均”,他們有什麼好埋怨的?

士兵調出縣衙之後,縣內未出大事。不少人前來應征衙役,衙門總算不再空蕩蕩的了。

失蹤許久的縣丞等人重新現身,接手公務。

但掐指一算,葉書良送出去的公文,可能都還沒到京城吧。他們還要在這地方再住上數月或將近一年。

一切逐步安定之後,方拭非撒手,葉書良暫領佐官,讓顧澤長試著管理縣衙。

第76章 冬至

顧澤長要接手縣衙事務, 第一次被委以重任, 那是摩拳擦掌, 準備大乾一場。

葉書良的文冊裡, 極力幫他美言,替他邀功。幾乎所有的好事, 都給他帶上了關係。然而葉書良也知道顧澤長的性格, 描述間用心地費了功夫,很是討巧,並非敷衍,連他自己都快信了, 可見是真心為他考慮。

實際卻是,他多數時候隻留在衙門無所事事,要麼就是躺在床上養傷,這讓他很過意不去。

等真上手了,他發現處處受到掣肘,無論哪件事情,都讓他頭疼。│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葉書良就一句話:“沒錢了。”

這裡也沒錢,那裡也沒錢。招人的餉銀要減, 海邊損壞的漁船要賠。外縣之前談好的生意因為大災毀了,請衙門出麵。縣裡的橋啊,看著搖搖晃晃, 是不是要翻修了。新招衙役的衣服,去找哪家鋪子做才行?

看起來真是窮的可以。

連縣衙裡自己過冬要用的煤炭,都隻買了一點。

顧澤長無論怎麼說, 都被一一否決。如果不是知道葉書良的品行,他都覺得對方是在刁難自己。

顧澤長問:“葉郎中,您這是在試探我嗎?”

葉書良:“……是真的沒錢了。”

冥思教那裡看起來是搜出了很多銀子,可縣衙裡要用錢的地方也很多。單單一個風災,所損毀的財產就難以計量,是個無法填補的窟窿,災後可以做到迅速維持穩定,向全縣縣民數日免費發放白粥,已經很不容易了。

葉書良說:“節度使運出城的棺木,還是選的最便宜的。他的幾個侍衛也是。他的後事我們沒有幫忙處理,他死在何山縣內,照理來說,少不得要出一大筆銀子。”

顧澤長:“那……沒錢了怎麼辦?”

“殿下,錢是不經花的,尤其是治理一處郡縣。若是光想著自己曾經有多少錢,很快就會變得身無分文。若是要做好,哪裡都是錢。”葉書良說,“就省著點花。”

國庫空虛,戶部也就是拆東牆補西牆。沒錢他們有什麼辦法?硬裝也要做出有錢的樣子才行。

許多人以為戶部貪汙嚴重,可真是冤了。過手的全是一堆空帳,看見就頭疼,能貪什麼?其實兵部與吏部才叫嚴重。

顧澤長就在這“省著點花”的四字心得裡,體會到了窮的真諦。

天氣越加寒冷,南方的天冷下來後是帶著潮濕的空氣,寒氣環繞身體,能冷到骨子裡。

身上的被子永遠是濕冷乾硬的,新添置的棉衣似乎也避不了寒,北方的幾位住不習慣,病病好好,反複折磨。顧澤長和林行遠都快凍出陰影來了,方拭非讓他們多堅持堅持,這冬至還沒來呢,還有更冷的時候。

林行遠殺了她的心都有。

今年冬至,是在何山縣過的。

何山縣的縣令尚未委任,等選出人選,再走馬上任,還要一段時間。他們這幾個本來是糾察檢舉的監察官員,最後還要幫著縣民舉行祭祀。

好在葉書良知道一點,顧澤長看過不少,加上方拭非道聽途說,還有冥思教一乾半桶水的和尚,安安穩穩地主持下來了。

早晨準備好祭品,在東街城門外站了許久,東奔西跑,之後還要分發祭品,對著城裡一乾百姓扯皮。下午跟晚上才終於閒下來。

葉書良小氣了這麼多天,總算大方了一次,讓眾人拿了銀子出去買肉,再回來吃晚飯。

炭火燒起來了,新衣服也扯了。溫了一壇酒,眾人圍著火吃魚乾。

林行遠深感自己被方拭非坑慘了。他如果不跟著方拭非混,那能落得現在這麼窮,怎麼也是個瀟灑的風流公子,肆意快活著呢。

方拭非說:“北狂就這樣走了,了無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