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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薦河山 退戈 4307 字 6個月前

拭非回衙門,找了捆繩子出來,把幾人綁回衙門。

葉書良和顧澤長自然是睡不著了,也穿了衣服出來,在大堂裡等著。

他們一共抓了十來人,全押在大堂下。

有的受了輕傷,血淌到地麵上,染濕了一片。

幾位侍衛高大的身影,抱著武器在前方威懾,這群人便一個接一個地說了。

林行遠的手臂也被劃了一道。

兩人未向葉書良提及那神秘殺手的事情,怕惹他們擔心。可方拭非又時常聽說殺手都喜歡往劍上抹毒,所以用清水給他洗了兩遍,第二天大早帶他出去就醫。

所幸,那殺手沒這愛好。隻是普通的傷口而已。

可他一口一個地強調今日,方拭非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再來找自己。

方拭非讓大夫把林行遠的傷口包得極其嚴重,從手腕一路纏到了手臂,打了厚厚一層,尤其是手肘的包圍,導致他動作都不方便。

林行遠甚感丟人,抵觸道:“我沒有!我這傷馬上就好了,你看連血都沒有!”

方拭非:“你乖一點,我就不親自動手給你放血了。出來,有人來了你就喊疼。”

林行遠:“我一大男人!”

“見到棺材也是要落淚的。”方拭非說,“走,找冥思教算賬去。多傷多賠。你那小口子,想隻混碗飯嗎?”

林行遠被迫沉著臉。

侍衛把昨夜來襲的人全都拎了出來,又架出個牛車,能走的就讓自己走,不能走的就疊到車上。

方拭非從後堂角落翻出個銅鑼來,一下一下地敲著前去寺廟。

昨夜動靜本就不小,在聲響消去後,便有人出來查看。如今天亮,更多人聚集到縣衙門口刺探風聲。見他們如此陣仗,都跟在後麵。

第57章

方拭非邊走邊喊道:“你冥思教欺人太甚!我昨日不過是無心提問, 是你寺廟僧人自己學識短淺, 回答不出, 才失了麵子。你才疏學淺也罷, 竟陰險至此,命人深夜潛入我衙中, 豈非欺我衙門無人?”

“若非我等高手林雲, 今日恐怕命喪黃泉。”方拭非喝著重重敲了一聲,“冥思教的人,來給我兄弟一個說法!”

銅鑼框框地響,眾人跟在她身後聽了一路, 也不舍得離開。

這是他們此生第一次看到——不,準確說是聞所未聞,想必今後也不會有——衙門敲著銅鑼去找寺廟申冤的場景。

實在是……實在是滑天下之大稽!傳揚開去,究竟是誰的麵子沒地方擱?虧他們這好意思。

林行遠簡直羞憤欲死,恨不得鑽進地底下去。好在顧澤長被葉書良拉在後麵,隱在人群中一麵露臉。侍衛們一臉幸災樂禍,方拭非越喊越有興致。

“你冥思教欺人太甚,給我兄弟說法!否則朝廷今日絕不善罷甘休!”

這世間從來都是成王敗寇。韓信胯下之辱都能成為美談, 爭一時光鮮毫無用處,所謂的門麵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塌了。隻看誰能笑到最後。

等官府把他們坑倒,那就叫忍辱負重、思謀深遠。

一行人很快就到達寺廟。

廟內僧人早就聽見了外麵的動靜, 著急商量對策。方拭非出現在階梯前的時候,慧恩已經帶著師兄師弟一起出來。

“給個解釋!”方拭非把手裡的銅鑼丟到地方,拿著捶指向林行遠道:“看他都被他們打成什麼樣了!”

眾和尚看了看躺在地上哀嚎, 麵無血色的暴徒們。又看了眼麵色紅潤,垂著隻手的林行遠,一時間有些淩亂。

方拭非走過去,扶著林行遠站起來。林行遠勉為其難,配合著她虛弱。

慧恩問道:“施主,您的腿也受傷了?”

林行遠怔了下。該說是崴了嗎?

方拭非低下視線說:“沒有,他腿軟,站不住了。”

林行遠一腳踹過去。

挺有勁兒的。

慧恩師弟:“……”

“嘖。”後麵的和尚見狀不屑說,“你們還要不要臉?這究竟是誰打誰?討個公道?這公道你們不都是自己討回來了嗎?”

“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你冥思教的人打不過我,夜闖衙門行凶就是對的了?哪來的道理?”方拭非冷笑道,“我隻聽說過有人恃強淩弱,倒是第一次聽到有人恃弱淩強,真是新鮮,換了個位,就連是非也不分了,你這和尚不僅縱容信眾為非作歹,還試圖包庇他們的罪行,哪裡配稱是渡人渡世的神佛信徒!”

那和尚疾步走下階梯,站到方拭非麵前道:“你出口狂妄辱滅神佛,屢次在我寺廟麵前放肆,你又豈非是欺我冥思教無人?囂張小兒,你今日休想作罷!我就教教你,什麼才是臉麵!”

方拭非直接動手,按著他肩膀他一推,對方受力退了幾步,所幸被後麵的師兄接住,一甩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我是辱滅神佛嗎?我是在辱滅你!”方拭非側身直指著他,一字一句有力道:“莫非你自認神佛?說你一句不是,就是說佛祖的不是。天下間我還沒見過如此囂張的高僧,也沒見過如此霸道的教派,佛教更不會有你這樣的異教徒!禮佛是為向善,你若已洞真理,再無過錯,怎麼還不登天成佛?”

慧恩走出來,擋在前麵,製止後麵僧人的話:“阿彌陀佛。師兄並非此意,施主何必曲解。”

“大師不必多說,我知道你能言善辯,最擅粉飾太平。可今日縱你能掩儘天下耳目,也說服不了我。”方拭非獰笑著勾起唇角,叉腰道:“我也算見識到了,你冥思教的人真是好厲害!還有什麼是你們不敢做的?”

方拭非轉回去,抓住林行遠道:“他受傷是真,昨夜有人行刺也是真,人證物證俱在眼前,本是抵賴不得,即便如此,人來了你寺廟,幾人不問緣由,也不質問凶犯,反而先來質疑我們!為何?憑我們是官府的人,憑我們還全須全尾地站在這裡。開口便說我不敬神佛,給我戴了好大一頂帽子!哪擔得起?你們平日做錯事,也是這樣高帽壓人,逼人啞口無言,再說自己以理服人的嗎?”

“什麼理?我看你是野蠻之理!”方拭非嗤笑,“是哪條佛理這樣教的你?有本事你就說出來!”

最擅無事生非,顧左右而言他的,不正是你方拭非嗎?

他師兄果然遠不過方拭非會詭辯,再修煉幾年,也從她這裡辨不出一分理。

縱然你說千百句,對方抓著你的錯處死命打,眾人記住的就是你錯的地方,且顯得你沒有道理。

方拭非身後是成群的人。

有看熱鬨的,有擔憂的,也有虎視眈眈的。大早全聚在這裡,且有壯大之勢。

這時一人朝前麵丟了片菜葉出來。

“瞧見了沒有?”方拭非把那菜葉摘下去,丟到對麵和尚的臉上:“睜大你的眼睛看看,誰的錯!”

對方和尚氣到哽塞:“你!”

慧恩道:“施主請先冷靜,凡事皆可商量,我寺廟並無推脫之意。”

言畢又轉向眾人道:“若真是我冥思教信徒,便不該如此粗魯行事,此舉非但不能維護佛道,反為外人不恥。”

“自始洎終,念念生滅,遺失真性,顛倒行事,性心失真,認物為己 ,輪回是中,自取流轉。”慧恩低著頭道,“生滅本無常,若性失本真,視同外物為己身,不過是自墮苦海輪回。阿彌陀佛。”

眾人跟著念道:“阿彌陀佛。”

林行遠小聲問:“他在說什麼?”

方拭非說:“我怎麼知道?佛經嘛,我也隻聽過一點,但沒認真學過。可佛教自傳入東土以來,與道教也有許多相似之處。大抵,道理總是相同的吧。”

現場很快被他安撫下來。

林行遠聽著回音一般的“阿彌陀佛”,繼續問:“那阿彌陀佛究竟是個什麼意思?”·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葉書良終於走上來,說道:“阿彌跟陀佛其實是兩位佛陀的名字。出家人念誦阿彌陀佛,是為了借佛陀神力,助自己精心凝神。也是為了傳頌佛陀善舉。”

林行遠:“……”

他一直當這不過是句順口的話而已。

慧恩轉動佛珠,朝方拭非輕笑。

方拭非跟著笑了下:“那現在可以心平氣和地來談談,這昨夜縣衙遇刺一事了吧?”

方拭非指著牛車上的人道:“這些人,衙門已經審問過了,都自稱是冥思教的信徒,因不滿我昨日問經論道勝過了大師,於是想來給我一個教訓。”

後麵那位和尚,估計還是氣不過。

昨日被方拭非欺負一次,今天又被欺負一次。此時不禁出言嘲諷道:“天底下沒聽說哪個衙門,會被百姓欺壓的。本該是為民申冤的地方,落得如此淒慘地步,怪得了誰?”

慧恩蹙眉,心中覺得他此言不妙。阻止不及,正要解釋,方拭非卻已經陰森森地笑道:“你說得對,你提醒我了。”

慧恩側過手輕揮了一下,示意剛才那人閉嘴:“此事其實是誤會。我冥思教向來以寬仁為先,從未教人尋仇,更無挑唆之責。這些人雖自稱如此,然真相為何,誰又知曉呢?”

“哦……”方拭非點頭說,“大師是說,他們不是冥思教的教徒?”

“他們或許是信眾,但與我冥思教實在無大關聯。”慧恩和顏道,“我教傳揚甚廣,聽得兩句,覺得對了,為佛理傾倒,可以稱之為信眾。但隻學其形,不以為戒,反以為惡,乃至鑄錯,我冥思教自是不認。”

林行遠就想罵了,這人怎比方拭非還不要臉?責任倒是推得乾乾淨淨。

方拭非問:“是嗎?”

慧恩點頭。

方拭非:“真的嗎?”

慧恩被她陰陽怪氣的語調和笑容問得腳底生寒:“施主這是而意?”

方拭非負手走了兩步,末了重重一歎,很是懊惱:“大師所言有理。嘖,竟不知何山縣已混亂至此,竟無人管轄。實乃我朝廷失責也,實在慚愧。當予其懲而毖後患,以儆效尤。”

慧恩幾乎已經猜到她下一句,知道了她今日來此的目的。

果然,就聽方拭非道:“實在是我縣衙人手不足,有心無力,才會如此。這兩日還想著該如何招納猛士。如今看來,怕是不容我等懈怠,從長計議。重病就當用猛藥,多謝大師提點。”

她將手揣進袖子裡,對身後眾人大聲道:“何山縣內竟有如此惡徒,借由冥思教的名義深夜流竄作案,手執兵器,謀財害命,殺人枉法,又可逃脫罪責!實在駭人聽聞。即日起縣衙開始招收街使、騎卒、獄卒、更夫、衙役,有誌者請前去縣衙征詢!待遇從優,可包吃住!”

眾人一陣喧嘩,細聲商討。有些不明。

縣衙要收人了?

能有人去嗎?

怎麼不是吵架呢嗎?怎麼忽然就說到招人了?

後邊幾位和尚不屑一笑。

要是有人肯待得住,那也不至於落寞到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