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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薦河山 退戈 4398 字 6個月前

攜嘛。”

方拭非用手指觸了下桌上的茶壺,發現是涼的。反正口渴得厲害,不好講究。提起壺身,見林行遠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問道:“你這是怎麼了?一日不見就想我了?”

林行遠也說不清楚,隻是心底說不出的憂鬱。倚在門口,斜陽照了他半身。他一張臉泛著金光,歎道:“自你在書院就讀,再到京城趕考,一直來我都覺得你不可能做官。沒想到你一步步,竟然真的走到了。”

方拭非搖頭晃腦道:“所以說事在人為。”

“你是得償所願,的確了不起。我不知道你是想了後果,還是什麼都沒想。”林行遠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道,“我說不來對錯,隻是覺得很唏噓。”

林行遠也是個大好兒郎,可是卻整日無所事事。這無所事事不是他自己樂意的,是他父親逼的。

他從小練武,看兵書,跟著行軍,勘察地形,觀察天時。也會種地會養馬。可最後發現,出了軍營,什麼都做不了。

做官不行,做先生也不行。總不可能給人去做打手。

方拭非道:“你可以去給戶部掃掃門啊。我有事要做了,一定喊你。咱們還能接著聊聊天,你也不用留在家裡閒得發悶。”

林行遠哼道:“你想得倒美。”

方拭非心說,她是覺得不錯。人總要找點事做的,否則容易胡思亂想。

入夜,方拭非鋪好自己的床,吹熄蠟燭睡下。

林行遠脫了外衣,靠在床柱邊上,睜著眼出神。

他不喜歡想事情,事情想得越多越是煩惱。隨便一想,就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怎麼那麼倒黴呢?總是要被他爹坑。如今多了一個方拭非。

方拭非入仕,要是身份敗露,他跟他爹都擔待不起。

他要走了,總是要走的,又不能一直跟著方拭非。既然要撇清,還是早走的好。想來方拭非也不稀罕他。

林行遠這人有個習慣,下定決心了就要去做,不管高興不高興。因為麻煩是推脫不掉的。

半夜起來穿好衣服,去隔壁找方拭非辭行。

方拭非睡得不沉,睜開眼,就看見林行遠一手拿著跟蠟燭,另外一手正拉住她被子的一端。

方拭非驚悚道:“你進來做什麼?”

林行遠:“給你蓋蓋被子。”

方拭非:“我自己會蓋。”

林行遠:“你醒著的時候會蓋。睡著了就隻會踢。”

“你忽然關心我,要我有點害怕。”方拭非探出一個頭,腦袋清醒一點了,看著他一身裝扮問道:“你這是怎麼?大半夜的穿得如此整齊?”

林行遠靜默片刻,說道:“我決定要走了。”

方拭非放下自己的手,從床上窸窣坐起。

房間內忽然安靜了。

林行遠手上端著的燭火一陣躍動,風從未關的窗子裡竄了進來,竟然直接將它熄滅。

方拭非又是一悚:“哇!”

“我真走了。”林行遠很是無語,乾脆將蠟燭放到桌上,說:“你好好保重。”

方拭非:“恩。”

林行遠難掩失望:“你都不留我?好歹我替你做了那麼多事。”

“我不早就讓你走了嗎?”方拭非說,“你走吧。祝你一路順風。”

林行遠無話可話。

林行遠說:“我給你留了點錢,在我房間的桌上。”

方拭非跟著說:“哦不用,我以後有俸祿了,倒是欠你的錢,等我以後要是能攢下來,再還你吧。”

兩人自說自話。

林行遠:“多的是要打點的地方,赴會,送禮,拜會。你那點俸祿怎麼足夠?”

方拭非:“我打點他們做什麼?”

二人麵麵相覷。

林行遠悲憤交加,甩頭道:“算了,我走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方拭非看他飛出窗外,半句話憋在喉嚨裡,怕說出來就把他給氣死了。

城門關了啊這位朋友!

第27章 打壓

林行遠說要走,哪管它白天黑夜?收拾好東西就出門了。

夜深人靜, 月明星稀。

他在城門被守衛攔住, 淡定掏出牌子表明身份, 對方不敢拿他怎樣, 抱拳朝他致意。

將士見他深夜動身, 以為是邊關有什麼要事,急切詢問是否要請示上官,為他打開城門。林行遠憂傷回說不必, 然後抱著自己的劍,在一側蹲下靜候天亮。

火光拉出他的長影, 守門的幾位將士壓力好大。乾站著覺得哪哪都不對勁。想找他聊天,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是心情不好。

林行遠目光沉沉,遠眺天邊圓月, 時不時歎出兩口氣來。模樣委屈極了。

春夏日頭升得早。這幾日都是晴朗, 亮得更快了。

敲鑼報時的人來過,城內城外陸續聚集了人流。光色還是灰暗的, 但準備要開城門了。

林行遠兩腿蹲得發麻, 在眾人矚目中第一個走了出去。

他靠邊走在出城的大道上,過了城門, 前方是一條開拓出來的平坦山道。下方一片花草長得正好, 入目都是一簇簇綠油油。

一步一腳緩緩走著,走了半個來時辰, 看見一個休憩用的茶寮。他不累,但還是停下休息了一會兒。

路人來來往往, 少有獨行。他模樣俊俏,不少人要多看一眼。

清風習習,林行遠忽然沒了主意。

他能去哪裡啊?

回上郡嘛,先前跟林霽賭氣,擠兌過他,就這樣回去未免太沒麵子。

浪跡江湖嘛,不過都是話本裡的東西,天底下哪有江湖啊?

他撇撇嘴,一動不動,入定般得坐在原地。

旁邊的人在他麵前重重放下一碗茶,都沒反應過來。

那方拭非呢?林行遠失神一歎。手指因為使勁而有些發白。

杜陵囑托他照顧方拭非,是一句很有分量的話。他隱形埋姓十數年,若非真放不下,不會寫信給林霽。

方拭非的確是不能叫人放心的。她為人狂傲,又倔強不肯服輸,好似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杜陵去了,現下除了自己,沒人知道她的秘密,也不會有人了解她。認識她的,或是像盧戈陽一樣畏懼她,覺得她似小人汲汲營營。或是像周錢二人一樣討厭她,覺得她自視清高不知所謂。

可誰也不知道她心裡藏著什麼,誰都不知道她肩上扛著什麼。她甚至連個可以說真話的人都沒有。

自己是天下之大,不知哪裡好去。方拭非是天下之大,隻能將自己困在波詭雲譎的朝堂中。

眾叛親離毫無退路,她做好了赴死的十全準備,怎麼會主動挽留他呢?這輩子都不會的。

下次見麵,該會是何等光景,或許方拭非已孤零零地死在哪條大街上,而他一無所知。

他舍得走嗎?

林行遠忽然站起來,轉身往回衝去。

守備們還在排查過往行人,就見早上出去的林行遠,又一陣疾跑衝了回來。

他一臉凶狠道:“借道,盤查!”

那守備接過他的文書,卻沒低頭複查,說道:“……有急事的話,便不必了吧?”

林行遠一把奪過,繼續拔腿狂奔。

·

林行遠離開後,方拭非就清醒了。隻是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

後來被隔壁家的雞鳴聲徹底吵醒,乾脆起來洗漱。

她去隔壁房間看了眼,果然見到林行遠留給她的一筆錢。將它裝進袋子,封好藏到床底。又回到主臥。站在師父牌位前,點香祭拜,向他老人家問好。

拖遝著腳步,把昨天放進櫥櫃裡的饅頭拿出來,兌著剛燒好的熱水吃早飯。

今日家裡特彆安靜。一個人的時候,連吃飯都沒什麼食欲。~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杜陵一直陪著她的,他去世後又有林行遠在,方拭非鮮少一個人住。這下真是不習慣。

正這樣想,房門就被人重重踢開,方拭非以為是有人滋事,卻見林行遠氣勢洶洶地跨了進來。

林行遠喝道:“方拭非!”

方拭非護住自己的碗,戒備道:“你沒出城?”

林行遠說:“我出城了,又回來了。”

方拭非若有所思道:“哦……”

林行遠在她對麵坐下來說:“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你要是沒有我,會早死。”

方拭非搖頭:“……這倒真不會。”

林行遠說:“難保。你看著吧,你去了戶部,討厭你的人有的是辦法陷害你。沒有我保你,你早不知死多少次了。寒門子弟就該有些自覺,高官捏你如同捏隻螞蟻,哪容你如此猖狂?”

方拭非:“你要保我?”

“也不是不可以。”林行遠用手指揩了下額頭的汗漬,“你求我,我可以考慮。”

方拭非拿著饅頭都快懵了,反問道:“我求你?”

林行遠順竿子爬道:“好吧。可以。”

“……”方拭非,“那你想怎麼保我?”

林行遠:“隨意,去戶部掃門也可以,這不是你說的嗎?”

方拭非覺得他是瘋了,但他明顯是一副我很認真的模樣。

她端起碗,將最後兩口水飲儘,然後抓起這位兄弟道:“走!”

二人跑到戶部官署的時候,來來往往已經有不少人。因方拭非尚未赴任,不得帶外人進去,林行遠就在門口被擋住了。

林行遠讓方拭非先進去,自己在門口堵王聲遠。

王聲遠今日來得不晚,沒一會兒林行遠就見到了。他走過來攔住,抱拳問好。

王聲遠雖未見過他,卻是聽過他名字的。禦史大夫還特意跟他提過,說林霽兒子悄悄到京城來了。見他前來拜會,一臉和善笑道:“賢侄”

林行遠順著這賢侄二字,也笑道:“王叔。”

·

方拭非今日還是坐在葉書良旁邊,與他共用一張桌子辦公。

方拭非拿筆沾了墨在另外一個本子上做登記,問道:“昨日您是什麼時候回去的?”

“不重要。”葉書良淡淡道,“做你的事情吧。”

方拭非已經有模有樣,不需要他多看顧。葉書良對著賬冊上的條條名目,比對舊年的數額寫公文做分析。

未多時,林行遠拄著一把新掃帚走過來。沒打擾方拭非,就在那門口掃地,或坐著發呆。

葉書良抬頭看了一眼,未曾在意,繼續做事。

日過晌午,重新抬頭,驚訝發現那人竟然還在。說道:“這人是怎麼回事?門口來來往往都掃數十次了。”

隻是說了一句,又重新低下頭做事,好像事不關己。林行遠剛想解釋,見狀又坐了回去。

方拭非同林行遠出去吃飯,帶了東西給他。葉書良道了聲謝,放到一側,看著還真沒打算起身。

方拭非催了好幾次,他難得露出煩躁的神情,才拿過去吃了。

一整天,除去帶著方拭非等人上街核查京市,平時絕對不挪坑。

竟然有人能坐得住!反正這是林行遠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