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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70 字 5個月前

留一瞬,便多一分的危險。

薑含元迅速收起袖箭,呼了聲“刺客”。周圍人方如夢初醒,又看見前方衝來大隊手持利刃的狄兵,頓時亂做一團,驚叫聲中,四散奔逃。

薑含元和崔久隔著人群對望一眼,約定撤退。她趁亂往預定好的西南方向迅速奔去。那右昌王帶著手下幾名都尉衝到了近前,很快,在無頭蒼蠅般亂跑的郡民當中留意到了這道背影的異常,立刻大聲吼叫,召喚周圍守衛全部追上包抄。

不料就在這時,附近臨時馬廄的方向,又起了滾滾濃煙。

今日兩千騎兵隨同熾舒出行,充作儀仗和護衛。舉行祭祀之時,所有馬匹都聚停在了那處。也不知這火是如何燒起來的,火點到處都是,又地處城外曠野,風中火勢很快連成一片,馬匹受驚,宛如洪水一般在頭馬的帶領下衝出了臨時所設的圍欄。負責看守之人如何攔得住,眼睜睜看著馬群朝著祭祀場狂奔而去,聲勢驚人。

場麵頓時亂上加亂。祭場周圍到處是奔馬和驚慌逃散的郡民,追捕受阻。等到局麵受控,馬群也漸漸恢複秩序,方才發現的可疑之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祭天以驚魂而收場。熾舒被親衛護送著,迅速返回晉宮。

經檢查,兩支射向他的弩箭均淬過毒。替他擋了第一箭的祭酒官的受傷部位並非要害,但人早就死僵。

很明顯,刺客不但是要置他於死地,且對今日的現場安排,也是了如指掌,由此推斷,應有內應。

他已下令封鎖郡城周圍所有出去的通道,滿城搜索,務必要將刺客抓住。

等著消息之時,李仁玉跪在地上,對麵熾舒餘怒不消。

“刺客怎麼混進來的?哪裡來的憑照?”熾舒的目光射向李仁玉,凶狠無比,“今日諸事是你安排!是不是你!私通刺客,借機害我性命?”

李仁玉將頭磕得砰砰響,喊冤:“右昌王方才已是查明,當中有二人貪財,私下將憑照讓了出去。微臣半分也不知曉!那二人已經抓來,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審問。”

原來昨日,有人找到獲得憑照的兩個人,稱敬慕北皇,想進入今天場地好瞻望天顏,願意出錢,讓他們把憑照讓出。那二人是無賴,平常專門替狄人做事,狐假虎威,無惡不作,普通郡民看見了要繞道走的主,遇到這樣的好事,當場就將憑照交了出去,這才給了刺客可乘之機。

“待右昌王來,他可為微臣作證!”

他剛為自己辯解完,右昌王便匆匆入內,向熾舒報告了一個消息。

他的人馬循著刺客逃離的方向追蹤,最後在距郡城百裡外西南方向的一處山下絕了蹤跡,搜山之時,意外發現了一條被雜樹和野草遮掩的通道。那道路開在山嶺之間,狀若羊腸,無法通行大軍和重車,但能容單兵內外交通。經查證,竟是晉國早年暗中修的一條用來遞送消息的捷徑,本來的目的,是為了對付北方強敵,但後來,晉國自己也投靠了過去,這條消息道便荒廢了,直至徹底湮沒,不但少有人知,連晉國一般的地圖上也尋不到蹤跡了,隻在極為詳儘的用作戰爭的輿圖之上,或還能見到標注。

刺客已走這條舊道走了,不知所蹤。

聽完右昌王的回報,李仁玉終於徹底舒了口氣。

三天前那魏國女帥宛如從天而降,他想不通她是如何入的燕郡,也不敢問。方才還擔心她和同行之人萬一無法走脫,麻煩便大了。沒想到竟還有這樣一條秘道。

隻是,連自己都不知,她又是如何知曉的?

他在心裡思忖著,耳中聽到熾舒發出了狂怒的咆哮聲:“是誰?到底是誰?敢如此謀害我?”

今天若不是他運氣好,加上確也有幾分本事,此刻恐怕已和那祭酒一樣,早就丟了性命。

右昌王昂然說道:“這還用說?必定是左昌王了!他表麵服從陛下,實際早就想自立了!先前就暗中拉攏左光王的人。是陛下大量,不和他計較,叫他野心反而更大。如今魏國大兵壓境,萬一陛下不測,他就是最大的得利之人,到時,誰能和他去爭陛下如今的這個位子?”

熾舒沒有發話,臉色卻慢慢地陰沉了下去。

李仁玉暗暗看了眼身旁的右昌王,也小心翼翼地道:“此事原本輪不到小臣置喙。但小臣方才被陛下懷疑,少不得隻能自證清白。小臣以為,右昌王所言極是。”

右昌王平日瞧不起李仁玉這些人,連他們說話文縐縐也是罪。此刻聽到他竟附和自己,一喜:“怎講?”

李仁玉忙道:“今日之事,若非有人裡應外合,刺客怎能順利逃脫?放眼四周,陛下`身邊,除了左昌王,還有誰有如此之能?”

右昌王大聲說道:“李右宰說得極是!”

“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如今陛下陳兵燕郡直麵魏軍,他守在後方。此戰,小臣知陛下必然會勝,但魏軍也非弱旅,到了最後,陛下恐怕難免有所折損,而他毫發未傷。到時,他若再發難,便就占儘上風。”

右昌王恍然,轉向熾舒,恨恨道:“難怪他主動向陛下請命去守鸞道!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萬萬不能叫他如願啊陛下!”

熾舒目光變得愈發陰沉,一個人來回慢慢踱了片刻,停步,轉向右昌王,下令:“你速速帶上人馬趕去鸞道,控製住他,接替他的位置,再命他速來燕郡見我!”

第103章

左昌王能立而不倒,自然不可能心機全無。眼線火速便將熾舒遇刺險些喪命的消息傳到了他的耳中。

雖然無從得知事後熾舒和右昌王談了什麼,但他當場便後背生涼,心生不妙之感。

右昌王和他爭勢,熾舒上位後,對他也是日漸防備,他豈會不知?

西關一戰,魏軍元帥薑祖望戰死,這成了熾舒屢次用來激勵下層軍士的可誇耀的戰果。然而無論怎麼粉飾,明眼人心裡清楚,這就是一場慘敗。

為了那場戰事,他們不但精心策劃,還投入極大的軍力。原本的目標,是徹底打亂魏軍的全盤計劃,將戰場的壓力從北方轉移到魏都。如果順利的話,他們的鐵騎,甚至可以直逼長安。

那將會是何等輝煌的巨大戰果。

然而,結果卻是如此不堪,功敗垂成。

也是西關之戰過後,他開始意識到到對手的可怕之處。那種於絕地裡反擊搏殺的韌性和能力,足以叫這世上最強大的敵人也為之戰栗。

軍隊尚且如此,何況是最高統帥。薑祖望雖戰死,卻沒有戰敗。而他的繼任者,更是用扭轉戰局的方式,證明了她繼承於薑祖望的強悍和對部下的絕對號召力。

這樣的統帥,這樣的軍隊,足以摧垮任何敵人。

他對後麵的戰事已是失去了信心。

此次他自己請命來此,便是深思熟慮過後的應對。自然,他存了幾分私心。然而他也有自己的無奈:敵手叫他看不到戰勝對方的把握,而熾舒,不是一個能叫他放心效命的人。

自己的地位足夠高了,他無意再以戰養威。

此戰如果得勝,自己不至於有積功之嫌。

如果戰敗——雖然沒有一個人在公開場合裡提過這樣的可能,但作為一個和中原皇朝爭奪廝殺了半輩子的北庭之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從前遇到晉室那樣的對手,是運氣太好而已。而運氣,不可能總是那麼好。一旦失去幽燕,毫無疑問,南都必然跟著不保。到時候,他們剩下的唯一選擇,隻能是離開這片膏腴之地,再次北遷,回到他們舊日的王庭去。到了那時,殘酷的內部爭奪必將再次上演。

他若現在保住實力,將來便有餘地。

不談進,即便是退,也足以據守自己原本的地盤。

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現在忽然發生這樣的意外。

是誰要取熾舒的命?

如果不是右昌王,他能想到的另外一種可能,便是魏國女帥。

甚至,如果單從熾舒身亡能獲得的好處來看,比起右昌王,他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他不信熾舒想不到這一點。

但是,右昌王會放過攻訐自己的機會嗎?

最重要的是,即便他自辯,熾舒真的會相信自己嗎?

對這一點,他毫無信心。

為防萬一,當天他便派親信暗中趕往燕郡監視動靜。│思│兔│網│

才兩天,就收到了一道緊急回報,偵查到右昌王已帶了人馬,悄悄正往這裡趕來。據說,是要以前方吃緊為由換防,調他去往燕郡。

兩地之間,急行軍的話,五六天便能到。現在右昌王已經上路,也就意味著,留給自己的時間更短。

目答驚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不是他謹慎,提前防備,刺探到了這個消息,幾天後,等右昌王趕到,自己必定凶多吉少。

他立刻召親信商議對策,眾人無不怒火衝天。有說等右昌王到來將他殺掉。有的更狠,鼓動他占領鸞道,堵死熾舒和南都之間的這條交通要徑。

事已至此,目答知自己是沒有退路了。

照熾舒意思辦的話,往後即便他不殺自己,自己也如自斷雙臂。

至於殺右昌王占據鸞道,這事不難,但辦了之後,怎麼善後,是個問題。

熾舒起初雖同意自己駐在鸞道,但同時,他也命右昌王的親信駐在了南都。

這一手,應該就是為了防備他,令他和右昌王形成牽製。

如果自己動了鸞道,他必定會先將魏軍放下,和南都兩頭夾擊。那樣,局麵便不好收拾了。

現在,他是進不能,留?

更不能!

這個多年以來在北狄皇廷之中素享威望的左昌王,如今竟也焦頭爛額,仿徨無計,在經過反複的權衡和搖擺過後,終於,他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緊密監視著動向的薑含元很快便收到了消息。

夜色掩護之下,北狄的左昌王帶著他的親信和主力連夜出逃,撤出了駐防地,往北退去。推測他是要繞走南都,提前退回北庭,以便謀劃將來。

這個結果,令她頗感意外。

她設計離間,料到左昌王會和熾舒發生衝突,但也僅限於此而已。她隻要那二人不複同心,便就能給自己製造出謀取鸞道的良機。

她沒有想到,左昌王竟會走得這麼乾脆!

鸞道現在隻剩不到千人的常駐,當中大多還是負責輜重運輸的老弱次兵,以晉兵居多。

而這個時候,要接管鸞道的右昌王還沒趕到,人在半路。

這樣千載難逢的好時機,怎容錯過。

兩天之後,蒙在鼓裡的右昌王帶著他的人馬趕到。

那個時候,他滿腦子還在想著如何趁左昌王不備,將他控製,卻沒想到,等待他的,是一個晴空霹靂的消息。

左昌王幾天前便已逃走,魏國女帥領著埋伏在附近的人馬現身,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守兵悉數投降,叫她不費吹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