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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325 字 5個月前

大,卻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嚴。

方清反應了過來,大喜,立刻帶著身後的人向他行禮,隨即迅速退了出去。

那些方才還跪在地上的,此刻偷偷瞄著高賀,大氣也不敢透。

高賀從地上慢慢起身,身影略僵。

“本王與陛下有事要議,怎的,你要旁聽?”

束慎徽目光掃他一眼,冷冷地道。

高賀麵露尬色,朝他微微躬身,道:“不敢。”

他看少帝一眼,慢慢朝外去了。剩下的人慌忙也都爬了起來,亂紛紛爭相朝束慎徽行禮,隨即匆匆跟著,退了出去。很快,方才因為站滿了人而顯得狹仄了起來的禦書房變得空闊了起來。

“臣若告於陛下,臣對陛下,絕無二心,陛下信否?”

束慎徽望著束戩,開口,問道。

早間的陽光從禦書房的南窗透入。光影扶疏,他的眼中也含著溫和的笑意,不複方才麵對群臣時的威怒。

束戩從座上慢慢站了起來,訥訥道:“信……”

束慎徽點頭:“多謝陛下信任,臣感激不儘。”

他取出一道卷著的文書,走到束戩麵前,放置在案上,用他修長的指,緩緩展開了卷軸。

“此為詔書,歲除之夜,臣與陛下談好的第二件事。原本元旦那日就該下發,卻耽擱了這麼多日,再不送出,雁門軍中恐怕會起猜疑,於軍心不利。”

“臣請陛下發兵。如今是最好的機會。陛下過目,若無不可,便可簽章,交由中書省下發,各部執行。”

束戩沒有反應。

束慎徽等待了片刻:“陛下若不反對,臣便視為許可了。”

他打開案上存納寶印的錦盒,取出大印,落章,壓在文書之上。

蓋章畢,他審視了一番詔書,收起後,又道:“聽聞陛下早間身體不適,或是思慮過度所致。承蒙陛下信任,不許臣請辭攝政,臣便拚著這無用之軀,再為陛下效力些時日。”

“臣告退。”

他朝束戩恭謹行禮,後退幾步,隨即轉身,正要出去,聽到身後束戩喃喃道:“三皇叔,一定要這樣嗎?”

束慎徽停步,慢慢轉頭,對上束戩一雙微紅的眼。

他望著束戩,點頭:“一定。”

“陛下,這場戰事,時機已然到了,不可錯過。”

“一定要打!”

束慎徽說完,去了。

他分明知道,自己方才問的,不是這場自己已無法左右的戰事了。

他卻這樣回答自己。

束戩望著束慎徽的背影消失,一動不動。

他相信三皇叔,他真的相信!他之所以對開戰這件事產生搖擺,原因也絕不是因為那道遺旨。如果三皇叔能暫時停下戰事,自己便就有了足夠的底氣,可以無視那道來自他父皇的遺詔。

束戩在心裡,又一次地對著自己如此地強調。

可是沒有。

束戩感覺到了,他雖然看起來對自己仍是從前一樣的態度,但他已將自己拋下了。他變得陌生,不再是熟悉的那個人了。

這一刻,束戩被巨大的失落,不安,甚至如同是恐懼的感覺給緊緊地攫住。這個時候,他又想到了薑含元。

如果她在,那該多好,她一定能相信自己,理解他的難處。但是,當再想到她此刻或正在等著朝廷的發兵令,而如果叫她知道,自己卻對開戰遲疑,她會怎麼看待他?

束戩沮喪無比,整個人有氣沒力,軟坐了下去。

……

雁門。

轉眼,三年正月便過去了大半,嚴冬之時,道上積了厚厚冰雪,隨了這幾日天氣放晴,馬匹和士兵不斷往來踐踏,冰雪也慢慢開始融化。然而,預料中的朝廷委任和正式的戰令,卻是遲遲不至。

起初,軍中眾人也隻等待,以為朝廷事多,一時耽擱了下去。但在數日前,隨著一個消息的到來,整個軍營都開始為之騷動。

薑含元這天在青木營中。全營將士早已整裝待發,待到發兵之日,這裡是必經的通道。青木營將作為中路先遣部隊之一,率先開向北方。

午後,她騎馬正在前線巡邊,張駿匆匆趕來,道大本營那邊傳來消息,大將軍叫她過去一趟。

薑含元立刻趕了回去。

她是傍晚到的,停馬在轅門外,迎麵遇到剛指揮士兵搬運輜重歸來的周慶,便笑著叫了聲周叔。

先前作戰計劃定下之後,安排將領,周慶本欲爭奪中路,但薑祖望擔心他此前的舊傷,命他領右路軍,算是一雪前恥的機會,他隻好接受。看見她來了,眼睛一亮,快步迎上,開口便道:“長寧,這些天傳來消息,說北麵那個新登基的熾舒耍心眼,要與朝廷罷戰修和,高賀大肆鼓吹,朝廷在重新考慮計劃!此話當真?你有無攝政王的消息?”問完,口中又罵高賀,“那個姓高的,不是被胡兒嚇破了膽,就是彆有用心,這當口,竟信那小胡兒的信口雌黃!”

這個傳言,最近也在青木營裡炸開了,薑含元第一時間便就知曉。父親今天突然叫她來,應當就是為了此事。

她含糊應了幾句,朝中軍大帳快步走去。

她到來的消息傳開,很快,帳外便來了不少將領,又慢慢聚起士兵。

薑祖望叫她來,確實就是為了這事,皺眉道:“軍中最近人心浮躁。大戰在即,日夜動員,就等朝廷最後一道詔令了,倘若當真叫停,這一口氣刹下去,影響士氣不說,我擔心實際也停不了多久。過後,戰若再起,敵我恐怕又是另種局麵。兕兕,你這裡可有攝政王關於此事的確切消息?”

每當夜深人靜,獨自躺在營帳之中,睡不著覺時,閉上眼,薑含元便會想他。這種失眠,和她從前因噩夢而睡不好覺,是完全不同的感覺。

而最近,因為這個消息,她更是不止一次地想到他和自己談及這個約定的情景,他的目光和語氣。

他的身上,有一種能叫她完全信靠的穩若泰山般的感覺。

不說家國層麵上的那些大道理,便是私心裡,薑含元也深信,他如此答應過她的事,絕不會變。這一點,她從沒有懷疑過。

朝廷戰令之所以遲遲不下,應當是彆的原因導致,不會是他改了主意。而隻要他的主意未改,彆說一個兵部尚書,便是少帝束戩不想打了,也不可能阻止他的行動。

她聽到帳外傳入士兵低微的竊竊私語聲。

“朝廷真的不打了?”

“真要一直不打,也是好,就怕如今停了,過些時候又來,日夜備戰,到底何日是個頭……”

“長寧將軍方才來了,她不是攝政王妃嗎?她說不定已經有消息了!咱們等等!”

……

薑祖望朝外望了一眼,低聲道:“你趕路辛苦,先休息一下。爹出去,叫人都散了。”

他待要出帳,薑含元道:“爹,你告訴他們,戰令很快必會送達!叫他們不可鬆懈,等待便是!”

薑祖望看了她一眼。

“分開前,他應許過我的。他沒有理由不戰。”

她的語氣極是堅定。

薑祖望略一沉%e5%90%9f,出去後,依言撫眾。將士便知,這應當是攝政王妃那裡有底,連日的浮躁,這才平息,正要散去,大營外忽然又起了一陣喧嘩,傳訊兵奔入通報:“大將軍!朝廷聖旨送至,命大將軍出帳迎旨!”

薑祖望迅速出去,領著部將來到轅門之外,見一隊人馬停在那裡,果然,是從長安出發沿途接力加急方才趕到的信丞,送到了那道亟盼中的聖旨。

當今皇帝封薑祖望為兵馬大元帥,授虎符,加賜尚方斬馬寶劍,可自行斟酌任用部將,擇日出兵雁門,收複北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薑祖望下跪接旨,當晚,消息傳開,從去年底開始就聚集在了這裡待戰的十裡連營沸騰了,將士鼓噪,軍心振奮。薑祖望又連夜召開一個由軍中將領參加的會議,確定出兵之日,安排戰前檢閱,宣告戰事正式啟動。

這個戰前會開到深夜方結束。

薑含元最後走的,看著父親。他站在沙盤前,彎腰在各個戰略要點插著小旗,絲毫沒有困乏之意,咳幾聲,隨即壓下,精神極是矍鑠,人也仿佛陡然年輕了十歲。

她知他半生所盼,今日終於到來,心裡不禁有些欣慰,卻不知為何,又似帶了幾分感傷。

她站在一旁,默默伴著。

薑祖望又過完一遍戰略,抬頭看見女兒還在,催促:“你怎還在?不早了,快去休息!”見女兒欲言又止,頓悟,忙道:“爹也去歇了!你放心,爹如今一切都好,不會耽誤戰事!”

去年束慎徽召來良醫,雖趕不上舅父,但替父親診治後,重開了些藥,他一直有遵醫囑在服用。

薑含元點頭:“好。”

她退出父親的大帳,迎著夜風,一邊慢慢行走,一邊眺望著遠處那點綴在大片連營當中的點點營火,心潮起伏,待行到自己的寢帳前,看到親兵領著一個人來,說道:“將軍,晚上到了一位長安來的人,道是奉了攝政王的命,來給王妃送物。”

那人上前,躬身喚她王妃。薑含元認了出來,竟是王府的侍衛統領王仁,不禁驚訝,問是何物。

王仁從身上解下綁緊的東西,雙手遞上,恭敬地道:“啟稟王妃,便是此物。”

薑含元接過,略略托了托,覺包在內中的似是長匣之類的物件,壓下疑惑,點頭道了句辛苦,又問:“他是否有話?”

“正是。殿下說,當初求娶王妃之時,便備了此物。如今又送來,請王妃務必好生保管,以備將來之用。”

薑含元聽完,愈發莫名其妙,又問:“他可還有彆話?”

王仁搖頭:“此為全部。卑職怕路上耽擱了,自己過來,好親手交給王妃。物件送到,明早卑職便就回去。”

借著近旁火杖的光,薑含元見他風塵仆仆,麵帶倦色,顯然是疾行趕路而來的,忙叫親兵帶他去休息,自己拿著東西轉身入帳,迫不及待地解開了包在外麵的封布,露出一口長匣。

這是刀匣,她見過的,並不陌生。她已猜到裡麵是什麼了。

她飛快地打開匣蓋,果然,那把熟悉的聘刀,一下躍入眼簾。

第90章

薑含元慢慢拔刀出鞘,隻見刀刃迎著燭火,泛著雪芒之色,寒光逼人。

她看了片刻,將短刀插回那口鑲著寶石的華麗刀鞘之中,走起了神。

他這是何意,怎忽然派人送來這把去年出京前她留下的刀?

難道是他終於憶起舊事,悟了她當日對他說的那一番話,以這種委婉的方式,作為回應?

她第一反應便是如此,然而心才微悸了下,想到王仁帶來的話,立刻便否認了這個猜測。

完全不像。

那麼,難道是他突然想到四月間的事,希望能將這把對兩人而言有著特殊意義的寶刀放在她的身邊?畢竟,上回兩人分開之時,就連薑含元自己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