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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鴞 顏涼雨 4415 字 5個月前

生,徐望,還有他懷裡的小三花。

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靜得有些冷。

徐望抱緊三花,一時茫然。

老醫生對此,好像已經司空見慣,他先是把第一組人帶來的金屬箱,丟進垃圾桶,然後關掉運行中的設備,打開機器,將剛才放進去的疫苗取出,同樣,扔進垃圾桶。

徐望震驚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那不是疫苗嗎?不是這個城市的希望嗎?

先前那個閃著淚光說感謝你們帶來希望的老醫生,和眼前這個扔掉疫苗,若無其事擦實驗台的老醫生,是一個人?

是的,一個人。

這才是最可怕的。

徐望覺得這一晚上的所見所聞,都沒有這一刻來得驚悚。

【鴞:你……是誰……】

涼氣浸透四肢百骸時,徐望聽見了耳內,斷斷續續的聲音。

第58章 梳理

那聲音仿佛來自極遙遠的某處, 微弱,斷續, 還夾著隱約的細碎嘈雜, 就像沒調準頻率的老式收音機, 吃力傳播著勉強收來的隻言片語。

徐望克製不住地發抖。

懷裡的小三花,抬起腦袋, 用頭頂輕輕蹭了蹭他的下巴。

老醫生還在忙活自己的清潔工作,認認真真, 頭也不抬。

【鴞:你……是誰……】

沒等來回答,那聲音鍥而不舍,問了第二遍。

“你、你又是誰?”徐望用儘全身力氣,終於反問出這麼一句。

【鴞:鴞……】

“鴞?”徐望有一瞬的茫然, 但很快想起來, 那四人手臂的圖案裡,貓頭鷹下方就是一個“鴞”字。

【鴞:不……不對的……你不應該在這裡……】

徐望無語,他還沒說自己是誰呢, 就不應該在這裡了?何況又不是他想來的!

“對,我不該在這裡,所以快點放我回去吧。”

【鴞:二十三……交卷……重獲自由……】

“交卷?交什麼卷?這是考試?”徐望真的跟不上對方思路, 二十三是什麼科目?

【鴞:不行……你不是被選中的……不能交卷……】

“你彆自言自語啊,”徐望想抓狂, “我學習不差的,你都不用給我劃範圍,就告訴我二十三是什麼, 我自己去學,肯定能交卷!”

【鴞:不是被選中的……不可以……】

“……”徐望心累,這人根本說不通。

【鴞:不是被選中的……為什麼……會在這裡……】

【鴞:你……是誰……】

得,莫名其妙自說自話了一堆,又繞回原點。

“你贏了,”徐望投降,老老實實遞上姓名,“徐望,雙人徐,希望的望。”

【鴞:雙人徐……希望的望……】

“我已經告訴你我是誰了,你能不能告訴我,該怎麼回家?”

【鴞:第一次……有人……能聽見我說話……】

很好,又進入“我不聽我不聽我隻說自己想說的”模式了。

【鴞:幫幫我……幫……幫我……】

突來的懇求,讓徐望措手不及:“什麼?”

【鴞:不……沒有用……你會忘的……】

“你不要總是隨便下結論啊!”徐望真是受夠了,“我不會忘的!你到底要我幫你什麼?”

沒回應。

懷裡卻忽然一輕。

徐望下意識低頭,抱著的小三花,不知何時消失了,隻剩一個蜷成團的小奶喵鑰匙扣,靜靜躺在掌心。

驀地,手掌連同鑰匙扣一起,快速閃動兩下,晃出虛影。

可徐望明明一動沒動。

他慌亂地抬頭,發現周圍的景物開始扭曲變形,一如先前走廊裡。

要……回家了?

要回家了!

許是和來時的感覺太像,他的直覺近乎篤定!

【鴞:不要……忘記……我……】

這是徐望聽見的,最後一句話。

……

三年七班。

一分鐘之前,徐望不見了。回頭發現身後沒人,吳笙有半分鐘,是懵的。他的人生裡,從沒有過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刻,直到今天晚上,接連體驗兩次。

推開徐望時,一次,大概五六秒。

發現徐望不見了,第二次,足足三十秒。

半分鐘後,他立刻開始找人,第一站就是他們剛剛離開的教室,三年七班。

一點冤枉路沒走,徐望就站在他自己的課桌旁。

看見對方身影的那一刻,吳笙輕輕靠住門框,整個人,近乎脫力。

懸心半分鐘,長跑一萬米,他苦中作樂地想,原來這就是心和身體的損耗比。

深吸口氣,心跳漸漸平複,吳笙走進教室,來到徐望身後。

他沒刻意放輕腳步,按理不具備隱蔽性,可他都快貼上徐望後背了,那人竟還一動不動。

“徐望?”吳笙終於感到一絲不對勁。

雷聲將他的聲音蓋住大半,但距離足夠近,徐望還是緩緩回了頭。

隻是,目光茫然,好半天,才定到他臉上:“嗯?”

吳笙無語,該“嗯?”的是自己吧,莫名其妙溜回教室的人,一臉茫然無辜是什麼解題思路?

“哦,”像終於讀懂了他一言難儘的眼神,徐望伸手拿起課桌上的手機,晃給他看,“電話忘拿了。”

吳笙就知道,他肯定是把什麼東西落下了。

至於一聲不吭就跑掉……放在平時,還能批評,放今天,實在沒辦法理直氣壯。

“雨停了。”徐望看向窗外。

吳笙抬頭,果然,雷收雨住,黑夜仿佛一下子靜謐了。

“趕緊回吧。”他擔心一會兒還要下。

“嗯。”徐望把手機揣進衣兜。

吳笙先一步轉身,朝門口走去。

徐望跟上,可剛邁一步,腳尖便踢到一個東西。

他彎腰把東西撿起來,一個小貓的鑰匙扣。

這是他的座位,放學之後他又溜回來,坐了半晚上,可以肯定地上沒這東西。

之後來過這裡的,就隻剩吳笙了。

鑰匙扣還是嶄新的,即便掉在地上,顏色仍閃閃發亮。

“怎麼了?”發現徐望沒跟上來,吳笙警惕回頭,生怕又把人帶丟了。

“沒什麼。”徐望悄悄把鑰匙扣放進褲子口袋。

喜歡一個人那麼久,決定放棄了,就讓他任性一回,留點紀念吧。

失戀,紀念。

他一點都沒後悔喜歡過吳笙。

隻是從明天開始,要專心複習備考了。

上一所好大學,找一份穩定工作,不求飛黃騰達,隻要能自給自足——聽著不夠大格局,甚至有些平庸世俗,卻是媽媽對他,唯一的期望。◇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

十年後,北京,徐望臥室。

對著鑰匙扣,記憶便如潮水,席卷而來,再擋不住。

“鴞”說得沒錯,他一出來,便把“鴞”裡的一切全忘了,記憶就像被剪輯再拚接,前一秒還是和吳笙在走廊裡,後一秒便是吳笙折回來找自己,最後在拚接處,放了個“回來取手機”的由頭。

合情合理,毫無痕跡。

還在東營時,3/23裡的那麵錦旗,隻是讓他想起了,跟隨那支隊伍闖感染科樓的部分,直到現在,看著鑰匙扣,後麵更匪夷所思的那一段,才浮出腦海。

再沒辦法淡定,徐望起身回到客廳,將梳理完整的這段“十年前奇遇”,原原本本告訴了三位隊友。

涉及到現實生活的部分,除了中間的“失戀”,實在沒任何討論價值,被他跳過之外,其餘一並坦然相告,毫無保留。

不僅是因為他想對夥伴坦誠,也是因為這裡麵還涉及到“鴞”與現實的坐標對應,時間對應等等問題,不聯係現實,根本沒辦法研究。

三夥伴從頭聽到尾。

整個過程裡,吳笙的表情各種變幻,卻堅持沉默;錢艾在前半段,頻繁地想要發問,待到後麵,就徹底懵逼,怎麼講怎麼聽了;況金鑫則完全就是聽故事,且越聽越入迷,眼睛亮得,讓人都不好意思講得枯燥,非繪聲繪色才能安心。

一口氣講完,徐望嗓子冒煙,拿過水杯咕咚咚喝下兩大杯,坐等隊友發問。

吳笙肯定是理解最快,整理問題最迅速、全麵的,可徐望看了他好幾次,這位隊友都垂著眼睛,既不提問,也不給人看心靈的窗戶,安靜到神秘。

“不行了,”錢艾拍案而起,一肚子疑問要爆炸了,滿屋瞎溜達,“‘鴞’和你說話?讓你幫他?幫什麼還不說?這是要把人急死啊——”

“還有那個老大夫,怎麼就把疫苗扔了?那我們拚死拚活圖啥啊?!”

“不對,如果鴞能篡改記憶,那你怎麼確定你現在這段記憶是真的呢?”

“我知道有鑰匙扣,你說它是幻具,但我看就是個鑰匙扣……”

幾不可聞歎口氣,吳笙終於抬眼:“老錢,冷靜。”

“班長,你不能拿你的定力來要求我們普通人類……”錢艾還糾纏在“十年前”,連稱呼一並返回青春。

“我傾向於相信徐望,”吳笙說,“否則沒辦法解釋,昨晚闖關的突然開掛。”

吳笙看著錢艾。

徐望瞪著吳笙。

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傾向於”這種拿腔拿調的語氣說法,真是無敵欠揍啊……

重逢的時候,徐望覺得吳笙沒變,如今翻完回憶,才發現,高中時候的青蔥吳可愛多了!

知道他倔,大半夜也要拆穿他撒謊,再冒雨跑教學樓裡找他……雖然結局涼了,但時過境遷,再想,也是甜多於苦的。

“等一下,”錢艾在和自家軍師的對視中,揪住了“十年迷霧森林”裡,最明顯的那根樹杈,“你當時看著徐望消失,就沒什麼反應嗎?還是說你的記憶也被消除了?”

“我不能保證我的記憶,沒有經過篡改,”吳笙嚴謹道,“但以我現有的存儲數據,我沒有看見他消失,而是第一次回頭,看見他在……”一絲疼,在心尖上紮了一下,吳笙斂起眸子,“在看雨,第二次回頭,他就沒了,中間大約隔了一分鐘,足夠他不聲不響回教室。”

徐望低下頭,假裝擺弄鑰匙扣。

他不是在看雨。

他在哭。

原來吳笙一直知道。

“就算回去取手機說得通,那也該打個招呼,說一下我手機落教室吧?”錢艾還是不懂,“就這麼‘咻’一下跑回去了,你不覺得奇怪?”

“什麼聲音都沒有。”況金鑫友情提示,“要真這麼‘咻’一下,再遲鈍也會馬上回頭的!”

錢艾黑線:“我就是打個比方……”

“因為那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吳笙斟酌著用詞,“他不想和我說話,再正常不過。”

錢艾和況金鑫很自然認為,吳笙說的是“徐媽媽去世”這件事。

於是,前者怨他不夠機警:“換成我,當時就問了,說不定能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