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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鴞 顏涼雨 4347 字 5個月前

將現實中的人活生生卷入它的世界,甚至在那個世界受的傷都可以帶回現實,篡改一個人的記憶,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但,還是太恐怖了。

這樣恐怖的力量模糊了“鴞”與“現實”的界限,讓原本將夜晚與白天分得極清、將“鴞”徹底剝離出生活之外隻當做一場夢或者一場考試的人們,心生寒意。

回到房間內的四人或坐椅子,或坐床邊,靜默著,久久無言。

“其實換個角度想也是好事,這樣一來我們就不會被當成神經病了,也不用為了掩飾奇怪的失蹤而撒謊,”況金鑫先開了口,他拍拍自己的臉,眼神裡重新染上活力和樂觀,“睡覺吧,明天起來又是新的一天。”

徐望歎口氣。

是不會被當成神經病了,但也徹底失去了求救的機會。

不過在這個剛剛苦戰完的夜晚,還是彆聊這麼沉重的話題了。

“同意,”他拍拍雙腿,從床邊站起來,大聲附和況金鑫,“睡覺!”

“我不回屋,”錢艾第一時間舉手,“我現在很沒有安全感,我要和你仨睡一起!”

“老錢,”吳笙嚴肅糾正他,“我們三個住一間,不代表我們三個就是睡在一起。”

錢艾愣了下,繼而吐槽:“還不都一個意思,你摳這麼細的字眼乾嘛。”

“不不不,”吳笙堅決搖頭,“這裡麵的差彆很大……”

“你能不能聊點有用的!”徐望聽不下去了,直接拋出可行性操作,“那就把三張床拚一起,咱們四個睡。”

“彆拚了,都是床縫睡著也不舒服,”況金鑫自告奮勇,“錢哥,我去那屋睡吧,陪你。”

“也行,”徐望覺得這個方案不錯,走過去拍拍錢艾肩膀,“放心,不管發生什麼,小況都能保護你。”

錢艾看看一本正經的徐望,再看看一臉真摯的況金鑫,最後瞅瞅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吳笙,感覺自己的武力值受到了侮辱,但……

“我看行。”

送走錢艾和況金鑫,屋裡就剩徐望和吳笙。

第26章 夜談

要在四天前, 有誰說他能和吳笙共處一室,不是學校上下鋪, 沒有另外床的圍觀室友, 就他們兩個人, 孤男寡男,你注視著我, 我凝望著你,徐望能腦補出一百種天雷地火的後續, 雷的聲音和火苗的形狀都不帶重樣的。

現在,這麼夢幻的場景真真切切成為了現實。

累得連根手指頭都不想再動的徐望,就盼著一頭紮進床裡,睡他個昏天黑地。

開車?

那得精神頭好的時候, 疲勞駕駛不提倡啊!

眼皮越來越沉, 徐望強打著精神往衛生間走,走一半了才想起來和吳笙招呼一句:“你不急著上廁所吧,那我先洗臉了。”

他頭也沒回, 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知會。

身後的吳笙沒回應,徐望就當他默認, 自顧自進了衛生間,草草用涼水洗了把臉, 再刷刷牙,三兩分鐘搞定洗漱,轉身出來, 發現吳笙正蹲在牆角看一個半人多高的登山包。

“這不是小況的包嗎?”徐望好奇地湊過去。

回到這個房間的時候,他們四個還處於“阿姨失憶”的震驚裡,根本沒人注意到牆角多了個東西,而況金鑫登山包不見了那檔子事兒早就讓他們忘到上輩子了。

“嗯,就是小況的,”吳笙說,“應該和你那把水果刀一樣,都是在進入的最後一刻,被攔下來了。”

他說著打開登山包,沒翻,隻看。

徐望站在他身後,也低頭往包裡瞅,浮麵上都是一些生活用品,偶爾從物件縫隙往深處瞄,還能瞄到一些零食包裝的邊邊角角。

很明顯,這是一個“野營”屬性的包,跟況金鑫說的完全一致,並沒有什麼危險物品。

這麼無害的包也被攔下……

“難道真是因為太大了?”除了壯觀的造型,徐望實在找不出這包的其他槽點。

“可能吧。”吳笙沉%e5%90%9f著,仍蹲在那裡,若有所思。

徐望知道,這是吳同學又開始將新信息錄入數據庫了,以便未來發現相似疑問時合並同類項,或者得到真相時,對號再更新答案。

吳笙的腦袋裡有個黑客帝國——高中的時候,徐望就這麼覺得。

比不上人家動腦,徐望隻能動嘴了,不然傻站在這兒多尷尬:“你和小況真應該平衡平衡。”

錄入完畢的吳笙回頭,納悶兒地看他。

“你倆簡直是兩個極端,”徐望看一眼另外一邊吳笙輕薄的雙肩電腦包,攤手,“他包裡能裝下一個世界,你包裡塞個筆記本就全滿了吧。”

吳笙起身,輕輕挑起眉毛,微妙上揚的語調輕似呢喃:“你,確,定?”

徐望不自覺後退一步,腦海裡忽然閃過偶像劇中無數霸總的那句——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心跳驀地漏了一拍,然後就是撲通撲通的小鹿亂撞。徐望努力維持著臉上的自然,看著吳笙邁開大長腿,走過去拿起電腦包,又轉身回來將其放到桌上,打開拉鏈,一件件拿出裡麵的東西——

筆記本電腦。

移動硬盤。

U盤。

存儲卡。

充電寶。

Kindle。

耳機。

看起來長得完全沒區彆的一盒子數據線。

一小包怎麼看都像是塞進來給電子設備防震用的衣物和日用品……

終於展示完畢,吳笙緩緩抬眼,嘴角得意勾起,衝著徐望從容搖頭:“永遠不要小看程序員的電腦包。”

徐望:“……”

小鹿亂撞的他就是個傻子!!!

吳笙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裝備,東摸摸,西看看,不經意間在一堆迷之物件裡翻出個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盒子。

徐望好奇地伸脖子去看,發現是一個小型的透明塑料盒,上麵一個醒目的紅十字。

“你還帶了醫務盒?”徐望這一下是驚著了,“你什麼時候活得這麼精致了?”

“這叫有備無患,第一關就是熊,鬼知道第二關會遇見什麼,我可從來不嫌自己命長。”

“行,你考慮全麵,你最棒了。”

“不過還是多此一舉了,畢竟像我身手這麼敏捷的,很難受傷,也用不上。”

“……”

他已經無腦誇了,為什麼還是沒有躲過裝逼暴擊!!!

“算了,還是給更需要的人吧。”吳笙歎口氣,走過來把醫務盒塞到徐望手裡,一臉勉為其難的戀戀不舍。

徐望嘴角抽搐,總覺得這“禮物”像詛咒:“我,也,不,需,要。”

吳笙歪頭,天真無邪地問:“後背讓熊撲那一下可還好?”

“……”徐望,陣亡。

五分鐘以後。

徐望脫光上衣,趴在床上,亂哄哄的腦子裡怎麼也沒捋順,事情是如何發展到這一步的。如果他沒記錯,最初的源頭應該是吳笙發現了況金鑫的登山包,所以現在怎麼就成了吳笙幫他換傷口紗布了呢?

“還行啊,傷口不深。”吳笙把舊紗布拆下來,端詳兩秒,發表評論。

徐望翻個白眼,發誓他是真沒聽出一點關心:“抱歉,讓你失望了。”

正等著吳笙回嘴,傷口處忽然被冰的一激靈,徐望倒吸口涼氣:“大哥,你是擦碘酒呢還是報仇呢!”

“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思~兔~在~線~閱~讀~

“這話是用這兒的嗎!”

“我現在算是知道為什麼助人為樂的人越來越少了,”吳笙不為所動,執著地拿碘酒棉球擦傷口外圍,同時感慨世風日下,“不是好人沒了,是好事難做啊。”

他那一聲輕歎裡,既有好心沒好報的酸楚,又有不被理解的苦悶,還帶了點以德報怨的高尚,真是全方位立體式地占領製高點,向對手進行道德碾壓。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何況用著人家的紗布碘酒外帶人工勞力呢。

徐望閉上嘴,在良心的譴責裡,蔫了。

隨著交談——如果鬥嘴算的話——告一段落,房間裡安靜下來,靜得仿佛能聽見時間,在吳笙算不上輕柔的動作裡,一點一點地流逝。

“算不上輕柔”是徐望的主觀論調,其實除了最初碘酒冰那一下,之後他再沒覺得不適,反而清涼涼的,挺舒服。

他沒法回頭,也看不見吳笙的動作和表情,隻能雙手交疊枕著下巴,乖乖地當個“病號”。

可惜這個病號心裡有鬼,堅持不住太漫長的靜謐和安寧,總覺得再不說點什麼,鬼就冒出來了,要是一個不小心讓背後的人抓住,得,下下輩子也彆想在那家夥麵前抬起頭了。

“你說……”徐望不自在地動動,打破安靜。

哪知道剛說倆字,就被人不滿地輕喝一聲:“彆動。”

肩膀還在人手下呢,徐望不敢亂動了,乖乖趴著目視前方,不過嘴巴還是堅持夢想,追逐了自由:“你說,下一關又要去哪裡?”

“不用我們費心想,”吳笙將新紗布小心翼翼覆蓋到徐望的傷口上,“明天,不,今天晚上再進去就能收到坐標了。”

“獎勵也會一起發吧,”徐望枕著手,暢想未來,“不知道這回又能得到什麼文具。”

他是真期待著的,吳笙能聽得出來,但正是因為聽出來了,才更覺得對方惦記的點很神奇:“發了又怎樣,能讓關卡的難度降低?杯水車薪罷了。”

“……”徐望剛起的“好好聊天”的萌芽,被一句懟回土裡。

他不反對務實,但務實不等於聊個天都要從實際出發句句潑冷水啊,那破地方不發工資不給上保險,就獎勵算是個盼頭了,展望一下都不行,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哎,等會兒你去隔壁,把小況換回來吧。”

“嗯?”

“和你聊天折壽。”

“……”

從吳笙所處的角度,隻能看見徐望的後腦勺,但就這麼個後腦勺,已經足夠讓吳笙領會“體育委員和班長話不投機,班委會麵臨解散”的危機意識了。

沉默的十幾秒後。

已經心灰意冷的體育委員,聽見背後傳來班長特真摯、特好奇、特團結友愛地詢問:“你覺得會是什麼文具呢?”

體育委員心情舒暢了。

體委:“肯定是更奇葩更有意思的東西!”

“嗯……”拖長的歎息裡,洋溢著班長的求生欲,“我也這麼覺得。”

徐望心滿意足,很好,班委會還能合作五百年。

貼好最後一條膠布,吳笙拍拍徐望後腰:“行了。”

徐望被拍得有點癢,“哎”地叫了一聲。叫完就有點後悔,因為百分之百會收到諸如“你是豆腐做的啊”或者“戲過了”一類的吐槽,不料等半天沒動靜,一回頭,吳笙已經走到衛生間門口了。

像是有感應,已經一條腿邁進衛生間的吳笙忽然停住,回過頭來又定定看向徐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