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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以第?一場卷子中的八股文來評判考生成績好壞,成了大夥心照不宣的默契。

而考生們也?多將精力放在這一科上。

就快到最後填榜的時?限了,每個考官桌子的左右兩邊都堆著卷子,高高的那一落是被罷黜的落卷,而薄薄數張的則是要舉薦給主考官孟侍郎的優卷。

孟邳此?刻也?很激動,往年這鄉試的主考官都由禮部把持,這可是個香餑餑職位,頭幾名自然而然列為主考官的門生。

若不是三殿下的推舉,再加上禮部侍郎被派去江南主考,哪兒輪得到他。

不過他是進士出身,在吏部浸%e6%b7%ab多年,也?算識人頗準,作?為主考官,很是專業對口。

正在摩拳擦掌的當?兒,已經有?考房將優卷選出來了。

而李時?居寫有?《道之以德》的那張卷子,也?經由層層遞交,送到了孟邳眼前。

孟邳拉著同考官一同讀卷,其中有?一張標注考號為二?百二?十三號的卷子,引起了所有?人的一致注意。

“道之以德”這個題目可以說出得很平庸,大多數考生都能說上一兩句,但?是看?了這麼多張卷子,卻極少能看?見出彩的言論。

要想從中選出眾人服氣的解元,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卻見此?卷起比就不同尋常,“禁之勿為小人,與引之共為君子,其意同而厚薄分焉……而此?不能忘之見,已足流教化於?大同。”[1]

“很巧妙!”孟侍郎敲了敲卷麵,驚喜地讚歎道。

送卷子上來的同考官示意他繼續往下讀,畢竟是自己是舉薦上來的優卷,能得到主考官的稱讚,既能在吏部侍郎麵前博一個伯樂的美名,對這個考生來說,也?是大有?裨益。

孟邳眯著眼繼續看?卷,越讀到後麵,他心中便越是震驚。

此?卷後比寫道:“但?見愚者奮之於?前,愚者化之於?後,以為見責於?國?典,猶可言也?……而修能之念彌殷矣。”[2]

“文章天成!妙手偶得!”孟邳沒想到今天看?到的頭一張卷子就寫得這麼好,簡直迫不及待想去看?此?人剩下的文章了!

“二?百二?十三號第?二?場、第?三場的卷子呢?”他吩咐同考官,不必初審,直接全部遞交到他這裡來。

“就知道侍郎大人愛才,一並帶來了!”同考官笑嘻嘻地一本?冊子遞上來。

孟邳到底謹慎,不敢專斷,叫了幾名同考官一起閱卷,然而這名考生的判詞題、誥、表等文書都展現出深厚的功底,不僅用?詞精準,見解精妙,還能煉出精辟的字句,就連貼詩題也?恰到好處,沒有?故意賣弄,顯山露水,卻不會喧賓奪主。

一名考官中肯評價道:“此?生做文章得技巧已是一流,立意也?高,更難能可貴的是,每一篇卻僅僅數百字,無一閒筆,卻也?不能少一個字,可以說,以氣韻貫通全文!”

另一位考官卻一肚子好詞,簡直盛不下,要溢出來了,“浩浩湯湯,直出%e8%83%b8臆!爽快!我好久沒在科考場上見過這樣光彩四溢的文章了!”

他琢磨著看?了眾人一眼,“你們覺得,這樣的文風,是否有?點?眼熟?”

大家對視一眼,當?年李時?居那篇《生財有?大道》就張貼在貢街上,沒回上朝路過時?,都有?無數人駐足欣賞,恬%e5%90%9f密詠。

眾人心知肚明地笑了笑,倒是有?幾個偏僻地方來的考官不明所以,“各位大人見過這樣的文章麼?我倒是覺得,若乾年前的三殿下常有?此?等不為閹然%e5%aa%9a世之態的文氣,隻可惜啊,這些年他不動筆了。”

這給考官們提供了一個新思?路,不忍置卷地再讀一遍,確實有?陳定川行文的習慣在裡麵。

孟邳笑著點?點?頭,據說那人正是三皇子門生,文風有?相似之處,卻是印證了他的猜測。

-

鄉試結束的這半個月,李時?居仿佛生了一場大病,連著在侯爵府裡躺了三五天,才緩過勁兒來。

大小姐的日子恬靜美好,除了吃吃喝喝,就是陪雲氏嘮嗑理家,陪李慎釣魚種花,陪特意趕回來的李時?維購買帶回漠北送給未來嫂子的京城美食。

這段閒暇時?光裡,她順便去看?望了雲瑤,幫忙分析她和薛瑄的感情狀態,又去了計府,莫名其妙成了計秋芳女兒小雅的乾媽。

“那件事還得多謝你。”計秋芳心情很好,似乎一點?沒受二?皇子圈禁的乾擾,“現在也?沒人煩我了,就在計府清清靜靜地呆著,爹娘心疼我,也?不催我再嫁,我還得了個這麼可愛的小姑娘,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多好啊!”

李時?居捂嘴偷笑,想來計秋芳算是大邾“去父留子”第?一人。

“你的彈琴畫畫事業呢?”李時?居逗弄著乾女兒白白嫩嫩的小手。

“準備著呢!等小雅再大一些,我就打算問問京中差不多年紀的貴女,若有?想學這些的,正好可以攏在一塊兒,我親自來教,若是沒人願意來,我一個人教教小雅,這樣也?很好。”

聽得李時?居連連點?頭,並衷心祝福她的女學圓滿辦成。

該忙的事都忙完,眨眼就要到八月底發?榜的日子了。

耐不住寂寞的她早早趕回仁福坊,到國?子監一瞧,原來不止她一個人這樣疲憊,所有?參加了鄉試的監生都無精打采地慫拉著眼皮,好幾個還瘦了一大圈,一副精力被吸乾了的模樣。

此?事給李時?居提了個醒兒,她決定在明年春闈到來之前,要將讀書的一半精力分出來,用?在鍛煉身體上。

唯有?強健的體魄和高速運轉的大腦,才能將自己的真實水平全部發?揮出來。

終於?到了秋闈發?榜這一日,大清早,李時?居謝絕了湊熱鬨的李時?維,但?是躲不過雲氏給她祈福的一片好意,隻好帶著一身的祈福香包和手串,來到貢院前門。

看?榜的人很多,無論貧窮還是富貴,站在那張榜紙之下,都隻是祈求一個好名次的芸芸眾生。

古往今來,唯有?考試是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最公平的機會。

貢院大門打開,衙役們抬著榜紙出來,合力將它展開,張貼在彩亭內。

人太多了,遠遠擠不過,李時?居深吸一口氣,眼前仿佛又出現了初次遇見陳定川,獲得帝師係統那日的情景——

仿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聽見離榜紙最近的人高聲念了一句:“李時?居!誰是李時?居?國?子監的那個嗎?”

等不及她回答,藺文柏、高開霽、鐘澄等一起來看?榜的考生忙大聲呼喚:“是!李時?居第?幾名?”

“國?子監生李時?居,解元!”

人群一下子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李時?居倒還好,大概是習慣奪得榜首,也?清楚自己答出了真實水平,大抵逃不開前三名,是以沒覺得有?多興奮,很淡然地舉了舉手,“啊,是我。”

接下來的事都在她意料之內,監生們擁著她往榜單下走去,確認無誤後,又去看?旁人的名次——

高開霽第?九名,鐘澄第?十名,真可謂好兄弟心連心,唯獨藺文柏的名次略差些,五十五名,好在也?是錄取範圍之內。

藺文柏用?衣袖擦了擦額上汗珠,歎一句“好險”,李時?居卻將目光投向?了亞元處。

蔣思?遠這三個字列在李時?居旁邊,對於?這個名字,她是有?印象的——次年春闈落幕時?,正是詹明德中狀元,蔣思?遠中榜眼。

到了這一刻,她總算感到一絲興奮——詹明德已經在南都交手過,此?次鄉試亦超過蔣思?遠,就看?明年殿試之時?,自己還能不能留住常勝將軍的名頭了!

報喜官往仁福坊小院而去,李時?居也?早有?準備,讓李時?維以表哥身份接待,並給了筆豐厚的酬金。

到了第?二?日,中式的舉子們在孔廟附近的酒樓設宴答謝,李時?居向?賞識她的房官和孟侍郎敬過酒,不想卻被眾舉子一杯接一杯地敬起來。

她擔心自己醉後暴露,來不及隱藏身份,索性在兩三杯後謝絕了所有?的敬酒,稱自己不勝酒力,頭暈難耐,信步往外走去。◢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因為剛剛放榜,貢街上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喜氣洋洋,孔廟外豎著進士題名碑,朝代更迭變換,但?自前唐以來,所有?進士的姓名皆會被刻在石碑上,光宗耀祖,永披恩德。

李時?居駐足觀望了好一會,喃喃自語道:“明年春闈過後,我的名字,也?會被刻在上麵嗎?”

身後有?一道聲音淡淡響起:“時?居,無論你會試成績如何……身份如何,我都向?父皇稟報,讓你到翰林院幫我,可好?”

第107章 老爺

李時居轉過身, 看見陳定川亟待化水的眉眼。

他的意思,她心中是很明白的。

畢竟陳定川不知道她有係統的任務和“一葉障目”技能的傍身。在他眼?中,這一次鄉試的驗身和作保環節已?是她走了大運, 不是每一次都能躲過, 那個?叫人?暗自擔憂的女?子之身,遲早有一天會暴露在世人?麵前。

李時居很慢很慢地搖了搖頭。

如果因為?她是個?女?子, 就?不能靠著考取來的功名, 堂堂正正地走進翰林院, 而隻能承下他的好?意,放棄曾經的努力,躲在他身後“幫忙”。

這樣?的好?意, 違背了她和係統, 乃至袁鼎的本意, 不要也罷。

陳定川的麵色漸漸凝重起來, “你真的不怕麼?”

李時居抬起眼?簾, “不怕。”

她向來固執,卻是他頭一次領教。陳定川無奈地牽了下唇角,輕聲?道:“你若是有其他顧慮, 大可以告訴我, 從今日起,你我不必是師生關係,若是你想做回你自己, 我可以……”

“不用。”李時居很害怕他把最後的窗戶紙捅破, 隻怕話一旦說開, 連她是李慎女?兒這件事, 也瞞不了多?久了。

她趕緊一臉堅定地說:“殿下,請您相信我……我在國子監中修業三年了, 明年的會試和殿試,我是一定要參加的。”

偏過身子,望著進士題名碑,她輕聲?道:“您仔細看過這些石碑嗎?將姓名刻在上麵,是天下每個?學子的夢想……我一定要把李時居三個?字列於其上!”

陳定川若有所思地問?:“你的願望,就?是當官嗎?”

李時居又搖了搖頭。

“殿下,我的願望,是無數像我一樣?的人?,都能有參加科考、走上仕途的一天。”

陳定川良久沒有說話。

他在心中暗自忖度著——像她一樣?的人??是像她一樣?出身貧寒無根無基無依無靠的人?,還是像她一樣?本應在閨中學習如何相夫教子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