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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比凍死要強。

不過她現?在顧不上這些,陳定方雖然不是親生,但那?才?是她最重要的珍寶。

傾注多年心力和疼愛,早就看得比親生女兒還重了?。

三天來,隻要有人來給她送飯,她便?會?迫不及待地湊上去問個明白。

隻不過那?些人大抵是皇後派來的,他們牢牢緊閉嘴唇,無?論她如何威逼利誘,一個字也不願向她透露。

霍姣活得宛如行屍走肉,飯是餿的,院中水缸裡的雨水也所剩無?幾。

隻不過這三個日夜,她也想明白許多。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更何況也是她貪心在先,受了?崔皇後的刺激和趙安凡的蠱惑,才?落得如此下場。

能在最後關頭?擺武德侯一道,讓皇帝把?猜疑的矛頭?對準李家,也算是她為自己提前複仇了?。

霍姣將?耳朵貼向地麵,宮道上一點聲響都沒有,曾經富麗無?邊的雲香殿,此刻成了?貨真價實的冷宮。

外麵發生了?什麼,不用猜也知道——崔皇後和二皇子?一定在舉杯慶祝,大皇子?八成會?暗中揶揄她愚蠢,百官們會?將?一封又一風奏折遞到紫宸殿中。

方兒啊,應當沒什麼好?日子?了?,隻盼皇帝看在這麼些年的父子?情分上,饒他一命,放他出去做個普通百姓,好?過囚禁一生。

想到這裡,霍姣又有些後悔。

如果先前不向陳定川暗中施箭,不讓駱開朗進國子?監挑唆,那?麼此時將?方兒托給這樣?的君子?照料,應當是個不錯的去處。

外麵天光大好?,她拖著疲軟的腿走到庭院中,往水缸裡瞧了?瞧——

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如今麵黃肌瘦,連頭?發也像一把?枯草。

一轉身,隻看見院中的梨花樹還矗立在原地。

這是明煦帝親手?為她栽下的梨花樹,宮人們沒法搬走,但是尋常的花木,也因天子?的感情而顯得格外珍貴起來。

她嫋嫋婷婷地走到樹邊坐下,理了?理衣袍。

——還是三日前,繡著金絲的那?身,如今天氣熱了?起來,幾乎能聞見衣服上隱隱的臭味。

霍姣想,這大概就是衰敗的味道。

她靠著樹乾坐了?許久。

不過金絲這東西就是好?,哼著少女時的歌謠,漫不經心地將?所有金絲撥弄下來,也能擰成一段堅韌的金繩。

雖然細,但遠遠足夠她懸掛上自己同樣?很細的脖頸了?。

快要失去呼吸的那?一刻,眼淚無?聲地從霍姣臉上掉下。

暖風從宮牆外湧入,搖得枝頭?一陣亂顫,雪白的花瓣自眼前飛過,零落在地。

她喃喃嗬了?聲,“花謝了?。”

第76章 父皇

霍姣死亡的?消息, 是第二日往雲香殿送飯的宮人發現的?。

“貴……霍庶人沒啦!”

宮人驚恐地大叫一聲,慌裡慌張地扔下餐盤。猶豫了許久,才將此事?稟告給皇後?崔政君。

而皇後?呢, 被貴妃壓了這麼多年, 心中自然喜出望外,表麵上卻仍是八風不動。

她既不叫人去雲香殿打掃, 更不準任何人在?外聲張, 甚至連送飯的?把戲還依舊做著。

直到幾天後?, 漸漸升高的?氣溫將屍臭送出殿門,蒼蠅和烏鶇經久不歇地盤繞在?雲香殿上空,皇後?方換上一身嶄新的?行頭, 優雅踏入紫宸殿中。

天子正歪在?龍椅上, 讓年輕貌美?的?小宮女為他捶背, 聽見宦官報皇後?來?了, 厭倦地點了下頭。

那小宮女看見皇後?走?進來?, 嚇得肩膀一顫,立刻躲到屏風後?麵。

怪不得他態度敷衍,因為明煦帝多年來?致力於打壓崔家勢力, 帝後?多年不睦,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能在?大場合上維係和平已?用儘全身力氣,在?無人處更是連裝都懶怠裝了。

再加上皇後?主動登門,八成是要求他嚴懲霍家。

如何善後?妖書案實在?令他煩惱, 天家最重體?麵, 是萬萬不能讓朝臣和百姓知道, 這妖書案乃是貴妃賊喊捉賊的?把戲。

想了又想, 便隻能將所有罪責都推到趙安凡身上——是趙安凡利欲熏心蠱惑貴妃,是趙安凡想將四皇子當?作自己的?傀儡, 更是趙安凡一手策劃了《列女圖說》和《憂危竑議》,將妖書案鬨得沸沸揚揚。

但這樣,就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嗎?

他連著幾天不上朝,任由桌子上的?奏折堆得如山高。

可逃得了前朝,逃不過後?宮,偏有人在?這個?時?候來?礙他的?眼。

崔皇後?十年未進紫宸殿,於情於理,他不能直接將一國之母轟出門去。

站在?殿內的?人半天不說話,於是天子睜開龍眼,不耐煩問道:“你來?做什麼?”

崔皇後?扮上一副慘然的?嘴臉:“臣妾難過啊。”

明煦帝翻了翻眼:“有事?就說。”

崔皇後?歎了口氣:“霍氏……沒?了,她如今沒?有位分,臣妾念在?昔日姐妹一場,特來?向陛下問一問,該如何處置才好??”

“啊?”明煦帝很?吃驚,猛地站起身來?,搓了搓臉,“她,她……朕隻說將她關起來?,是何人……”

“是她自己想不開,陛下莫要太?過自責。”崔皇後?拎著衣袖在?頸間一揮,比了個?自縊的?手勢。

明煦帝膝蓋一軟,跌坐回龍椅上。

事?情已?經發生了,其實將她囚入雲香殿時?,他便做好?了永彆的?心理準備。

隻不過,他想過太?後?和皇後?會?暗中令她悄悄殞命,偏偏沒?有想到,昔日那麼一個?愛美?怕痛的?人,竟然會?選擇這麼剛烈的?死法。

“您說,怎麼才好?辦呢?”崔皇後?裝模作樣地抹一抹眼睛,“還有公主和四……那個?孩子……”

明煦帝從鼻腔裡狠狠出了口氣,剛剛勾起的?那點美?好?回憶也在?刹那間消失無蹤。

“既然已?經是庶人了,那就按照尋常宮人的?法子下葬吧……”他捂著心口,胡亂地翻了翻桌上奏折作為掩飾。

有他這句,正中皇後?下懷,尋常宮人裡,也有暴斃身亡,或者犯事?被處理掉的?,連外麵百姓的?身後?事?都不如。

她尋思著是弄一口薄棺,還是乾脆用草席一裹往亂葬崗上一扔了事?,忽然聽見明煦帝問:“那個?孩子呢?”

崔皇後?道:“在?宗人府裡,臣妾想著,既然不是天家骨血……宮裡定不能養著他,可大邾律法又以寬仁為要,務求不牽連幼童,依臣妾看,要不歸還給霍家呢?”

“不可!”明煦帝擺了擺手,低聲道:“宗□□很?好?,就將他囚禁在?那裡吧。”

前一日,他已?下令削去霍承恩的?爵位,闔家貶為庶人。這等資質平庸的?人,除了運氣好?,彆無其他長處,霍姣生前不愛搭理他,凡事?都找趙安凡幫忙,反倒叫他逃過一劫。

隻是霍家閨女多,與京中世家也牽連甚廣,今日將那個?孩子放回霍家,明日那樁醜聞便能傳遍全京城,天家顏麵何存?

他寧願割舍下這些年的?父子情義,送那孩子去和他母親團聚,也絕不願冒這個?風險。

崔皇後?明白他的?心思,道了聲好?,然後?嫋嫋婷婷地往邊上一站。

“還有事?嗎?”明煦帝以手扶額。

“臣妾想著,陛下勞心勞力,自然也要多看顧些自己的?身子。”崔皇後?彎唇笑了笑,“前兒教坊司進宮表演,倒是有幾個?出色的?苗子,我替陛下拿主意,留了三個?下來?,陛下可以看一看?”

明煦帝精神為之一振,立刻坐直身子說好?。⊿思⊿兔⊿在⊿線⊿閱⊿讀⊿

崔皇後?拍了拍手,立時?有三個?姑娘怯生生走?進來?,在?龍椅下站成一排,身上穿戴俱是時?興的?盛夏款式,薄紗覆肩,領口半開,白生生的?皮肉若隱若現。

時?值春夏至交,紫宸殿裡還很?陰涼,三個?姑娘們不由又怕又冷,瑟瑟發抖。

明煦帝卻很?高興,一手攬住一個?,第三個?按在?膝蓋邊,示意她給自己捶腿。

“皇後?深明大義,實乃國之幸事?。”天子也是男人,男人一旦精蟲上腦,便不會?再想其他。

崔政君高高興興地去了,而皇帝索性借著妖書案的?借口開始輟朝,先是兩三日,再是五六日。

最後?連太?後?都看不下去了,在?禦花園中找到了陪三位貴人撲蝴蝶的?皇帝。

“皇帝,你要克製!”太?後?將拐杖往地上一敲。

“太?後?,您也知道,那些大臣每天嚷嚷著,要朕給妖書案下個?定論,還要逼朕立太?子,朕實在?頭疼得很?。”明煦帝敷衍道。

“就算大皇子和二皇子你選不出來?,那朝事?呢?”太?後?恨鐵不成鋼,“都被童子昂把控著?他才多大?我看死了的?趙安凡比這個?還強些!”

“朕答應您,明日就去視朝,成了吧?”明煦帝無奈地揮揮手。

“隨你,我要去禮佛了。”慈安太?後?憤怒地轉過身。

一個?溫柔嫻靜的?女人從後?麵奔上來?,小心扶了扶太?後?的?胳膊。

明煦帝雙目微眯。

他記得這個?女人,和妃,三皇子的?生母,二十多年前,他曾在?慈寧宮花園裡寵幸過的?宮女。

和妃太?內斂,要不是今日恰好?撞見,或許他壓根兒早就忘記,後?宮裡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和妃朝他行了個?禮,扶著太?後?往佛堂內走?。

明旭帝點點頭,人群散去,方才的?雅興亦被掃了個?精光,年輕姑娘再甜美?天真,相?處久了,也會?覺得乏味。

屏退所有人,他背著手往紫宸殿走?,忽然便想起了陳定川。

老三,一個?先前總是被他忽視的?兒子。

然而,他卻是所有人中,唯一一個?沒?有立刻上書勸他立太?子的?兒子,甚至一再往奏章中請求他,留下陳定方一命。

想得出了神,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宗□□的?門口了。

天子從未禦駕親至,嚇得宗□□中顫顫巍巍跪了一地。他隻好?說,一時?興起,想見一見那孩子,府正立刻便引他往裡間走?。

廊下一排平房,和終日熏香的?紫宸殿比起來?,這裡臭不可聞。

走?到最裡麵的?一間房前,府正殷勤地為他打開門。

黑暗中,慢慢浮現出陳定方的?臉。

僅僅半個?月,便瘦得兩頰凹陷,一雙眼顯得更大了,皮膚又黑又臟,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洗漱過。

——像一隻陌生的?動物,叫明煦帝嚇得後?退了半步。

府正連忙解釋:“飯菜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