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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空,那裡男女都一樣,每個人都可?以去學堂念書,可?以參加科舉考試,走經濟仕途,當上宰相那樣的?大官,就算不考試,女子也可?以外出?經商,養活自己完全沒有問題。”

“哥哥,你?相信,有這樣的?一個地方存在嗎?”她柔聲問,“如果大邾的?女子也能?堂堂正正站在朝堂之上,為舉國之發?展出?謀劃策,難道不是更利於天下萬民嗎?”

“……是啊,女子也屬於天下萬民啊。”李時維徹底冷靜下來,先前對妹妹還是個小孩子的?想法被一掃而光,盯著她的?目光流露出?一絲傷感,“我真是感覺你?長大了,不再依賴哥哥……”

李時居在心底歎了口氣。

那個依賴旁人的?小女孩,已經死在去年的?新?春了。

她站在窗前,眺望遠處燈火通明的?皇城,“你?相信嗎?終有一日?,你?我兄妹二人會站在朝堂之上,輔佐皇帝,為蒼生營造一片海晏河清的?盛世氣象。”

這句話像著了魔似的?灌入心海,李時維重重點頭道:“我信。”

李時居笑了,好哥兒們似的?拍了拍李時維的?肩頭,“放心吧,我也不是一個人,尚家的?姑娘已經走在前麵了,皇後娘娘欽點的?武官,負責整個內宮的?安危,多威風呐!”

李時維眼神一閃,心頭突突直跳。

果真是他愛慕的?姑娘!想到自己先前不準李時居考科舉,竟有些無地自容,感到配不上她了。

他感到自己耳根發?燙,躲躲閃閃道:“尚之玉女官麼?我……先前是認識的?。”

神經大條的?李時居沒有發?現?哥哥端倪,她笑嘻嘻道:“往後你?還做你?的?皇子侍讀,每日?進宮,就能?見到她啦!”

李時維望著她亮晶晶的?目光,不由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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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沈浩思飽受煎熬。

雙眼一閉,總會出?現?他爹的?身影。

即便沒有親眼所見,即便他也不相信白天聽說的?消息,但一閉上眼,便能?看?見父親雙目血紅,麵色紫漲,額頭上的?血管青筋一根根爆出?來,脖頸間沒有繩索,但人分明掉在半空,搖搖晃晃。

沈浩思出?了一身汗,猛地睜開雙眼。

母親很早就去了,父親沒有娶續弦,他是獨生子,沒有兄弟姊妹。

沈浩思是不願接受事實的?,他一再告誡自己,那隻是旁人騙他的?話術罷了。

父親那樣充滿威儀的?人,怎麼會自殺呢?

不敢再睡了,他硬撐起眼皮,強迫自己不要?入夢。

可?終究敵不過困意,這一整夜,他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不斷從夢魘中跌倒爬起,宛如被上了水刑。

前幾次醒來,周遭都是黑的?,借著一點星光,能?看?見那個身形高壯的?漢子在旁邊的?草垛上睡覺,鼾聲如雷,而那個樣貌俊俏秀氣,和李時居有幾分相似的?人卻不見了。

最後一次醒來時,天色微微亮起,一小片陽光從門縫裡溜出?來,正對著他的?眼睛。

看?守他的?人睡得正香,沈浩思口乾舌燥,腹中亦饑餓不已,不由動起了逃跑的?念頭。

但是綁架他的?人實在太壞了,不知道用了什?麼打結的?辦法,一點兒都掙脫不開,身邊所有鋒利的?東西都被拿走,最後找來找去,隻能?嘗試著用牙齒去咬繩結。

當然,最終以半個時辰後他被粗糲繩草磨得口破血流而告終。

睡在旁邊草垛上的?人慢慢睜開眼,打了個嗬欠,坐起身來。

“這可?是我們北……北方人才?懂的?打法,你?就歇歇吧。”那人嘴皮一張,用濃重的?口氣打消了沈浩思的?念頭。

他皺著眉頭,很嫌棄地躲開。

“得,落得這般田地,還講究著呢!我現?在去洗漱一把?,順便給?少爺您也帶點青鹽和淨水?”

那人不等他回答,徑自向門外走去。

洗漱完畢,沈浩思對著銅盆看?了看?自己的?儀容——

僅一夜功夫,便再不是從前風流的?公子哥兒的?模樣了。

大門猛地敞開,有人從外麵走進來,他不想抬頭,但是眼前驀然出?現?一張素麻的?手帕。

“擦擦吧。”

——說話的?聲音很眼熟。

沈浩思抬起頭,眼前站著的?人身量瘦小,濃金的?天光從她的?背麵照過來,包裹住輪廓,看?不清麵容。

但他還是認出?來了,不由歎口氣道:“李時居,我不要?你?同情我。”

李時居搖搖頭。

她把?帕子放在他手邊,盯著手腕上的?繩索,和李時維說:“表兄,就這麼綁了一夜?不給?他弄點水喝?”

表兄弟是他們先前商量好的?稱呼,李時維一臉無辜地看?向牛華榮,“我走之前分明叮囑你?照顧好他。”

“真是個少爺!”牛華榮無奈地擺了擺手,“我這就去給?他買糕餅茶水,還不行麼!”

他從李時維的?荷包裡摸了幾枚銅板,大搖大擺走出?柴房。

那廂沈浩思聽說有吃喝,萎靡的?神色好不容易振奮了一些。

他背靠著牆壁,朝李時維抬了抬下巴,“所以,你?們是表兄弟?”

不算聰明的?腦瓜總算反應過來了,“你?是……武德侯李慎的?兒子?那你?不就是通緝犯麼!”

“是啊,現?在你?就是和通緝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螞蚱!”李時維蹲在他麵前,從背後摸出?一把?匕首,故作恐嚇地在他麵前晃了晃,然後利落地割斷他手腕上的?繩結。

沈浩思吃痛地轉動著手腕,隻可?惜腳腕還被纏著,他根本跑不了。

李時維說:“好好想想,在你?離開南都書院之前,你?爹到底有沒有給?你?東西。”

聽見“爹”那個字眼,沈浩思肩頭一顫,情緒明顯低落下去,“……沒有。”

李時維略有些氣悶地站起身來,在地心轉了又轉。

“我來試試?”

李時居征得哥哥一個短暫的?點頭,然後走到了沈浩思麵前。

“我相信沈兄沒有騙人。”她的?聲音裡帶了安慰的?成分。

“我沒有。”沈浩思有點委屈,“真的?,我的?衣物被褥和文房書冊都由書童一手操辦,爹隻說怕我錢不夠花,就多給?了一些銀子。”

邊說便掉下淚來,一把?抓起李時居留在地上的?手帕,擦起了眼睛。

李時居想了想,“把?你?爹給?的?銀子都拿出?來。”

沈浩思朝木箱偏了偏頭,那裡麵裝著所有李時維從他驛站房間裡搜出?來的?東西,衣物尤其多,滿滿塞了一整箱。

李時居埋頭翻了許久,總算摸到了一個空了一半的?大荷包,剩下的?半包倒在地上,竟然全是燒麥大小的?銀錠子,白花花的?,很是刺眼。

剛給?沈少爺買完早飯的?牛華榮抓著油紙包進來,蹙著眉頭道:“可?真稀奇啊,背這麼多銀錠子在身上,現?在咱們京城人都用銀票,多方便。”

沈浩思哼了一聲,“怕你?們北方的?錢莊兌換銀子不方便,我爹才?讓我帶現?銀來著,再說這一路上有馬車,東西都是書童提著,又不用我自己扛。”~思~兔~網~

李時居坐在地上,將所有的?銀錠子都檢查了一遍,大致得出?結論。

如果沈浩思沒有撒謊,如果李時維的?推測正確,那麼沈季柳受何人要?求寫下《憂危竑議》的?證據一定就藏在這些銀錠子中。

可?眼前這些銀錢都完好無損,唯一的?可?能?,就是大少爺沒長心眼,大手大腳地將那塊藏有證據的?銀子花出?去了。

“銀子,隻剩半包了。”李時居扔了個燒餅給?沈浩思,“據我所知,你?們南都書院的?學子吃住都在驛館,不用自掏腰包,另外半包都花哪兒啦?”

沈浩思就井水啃著乾燒餅,含糊道:“那次聯考前給?同窗在如意布莊裁了衣裳,還有就是……風月館的?香薇姑娘,其他……真的?沒什?麼了。”

這話說得還算實誠,李時居點點頭,跟李時維商量道:“這樣的?大銀錠子,平日?尋常買賣根本用不上,要?不這兩處還原封不動收著,要?麼就已經送到錢莊兌換了銀票,那些錢莊的?人都精明著呢,銀錠子克重有差,一定不會輕易換票,所以藏著證據的?那塊八成還在風月館或如意錢莊,不如咱們兵分兩路,且看?能?不能?把?證據找回來。”

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了,李時維點點頭,讚許地看?著小妹,“就按你?說的?辦。”

第67章 聖心

自從?明煦帝上了年歲, 對禦書房樣樣陳設的要求也就更高。

雖是?春末,但暖閣的寶座上鋪著一層明黃的褥子?,龍泉爐裡香煙嫋嫋, 燃的是?頗得聖心的黑龍掛香, 茶則是?明前?廬山雲霧,用一整套的白玉杯盤裝著, 清澈碧綠, 宛如一汪翡翠。

剔紅茶花紋圓盒裡擺了荔枝橄欖榧實等市麵上買不到夷果, 但是?沒人去用心品鑒,禦書房的茶果雖然價值千金,卻仿佛隻是?個擺設。

好在新鮮香氣消失後, 總會有宮人端下?瓜分, 方?不辱這些水果來人間一遭的使命。

陳定川垂著眸子?, 端詳手?邊茶杯裡已經沉了底的葉片。

大皇兄在禦前?已經彙報了整整一個時辰了。

“父皇, 去年春夏以來, 雨水增多,黃河中下?遊多次決口泛濫,民不聊生。”陳定夷畢恭畢敬地將手?上的奏折往前?一遞, “文淵閣大學士計玉書為?民請命, 請父皇開?恩典,修築兩道大堤。”

二皇子?陳定南將白玉茶杯往憑幾上重重一放,眼光不善地盯著陳定夷。

陳定夷卻絲毫不察, 繼續道:“根據河南州縣官員進言, 中州水患, 最?甚者莫如黃河, 每逢秋夏水發,城郭漂沒, 民鮮定居。”

明煦帝不動聲色地接過奏折翻看,“計玉書想在哪裡修堤啊?”

陳定夷將桌子?上的河圖展開?,一一指明道:“這第一道,西?起滎城,東止洪子?湖,第二道北頂東西?黃河大堤,南由歸德古城北城郭外向東南方?向,經會亭驛至永城曹家窪。”

明煦帝端詳片刻,頓了頓道:“放這吧,下?半晌傳工部尚書覲見再議。”

陳定夷道了聲是?,微微躬著身,退回到堂下?,在兩位弟弟身邊站定。

陳定南雙目盯著地磚上的蓮花紋,嘀咕道:“計玉書是?內閣大學士,又不是?沒長手?,要上折子?為?民請命,他自己不會上麼?”

二皇子?妃計秋芳正是?計玉書之女,亦是?他陳定南的嶽丈,要向父皇稟告此事,怎麼說也該是?他才比較合適。

聲音不大,但禦書房裡極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