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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當由……陛下決定。”

李慎說是啊,“雖說陛下難免有思慮不周的情況,但到了?那個時?候,也會有內閣上書、禦史進?言,輪不到那些宵小之輩躲在文章後嚼舌頭。你爹我?是個武官,卻也知道文章有它的骨氣,不可為陰謀所沾染,否則便成?了?妖書!若朝中星點風波都任由這等?妖書流傳,妄指宮禁,乾擾大典,惑世誣人,這天下豈非亂套?”

李時?居喃喃自語,“可君舟民水,這天下,應當是天下人的天下啊。”

李慎似乎很?不認同她?的想法,搖著頭直歎氣。雲氏便隻能居中調節,勸告李時?居道:“你父親自小從軍,一路官拜侯爵,實是不易,他隻是一心報效陛下,想當個純臣罷了?。”

李時?居其實是明白的,她?的想法深受後世共產主義影響,李慎必然無法理解,自己也沒?法跟他抬杠。

想了?想,她?聲氣軟和下來,問?道:“哥哥一個人去江南,可有個計劃目標麼?我?在國子監中念書,結識不少同窗至交,又拜為三殿下門?生……若有能幫哥哥的地方,儘管告訴我?。”

李慎沉默地盯著自己的女兒。

兩回?見麵,他愈發覺得女兒陌生了?。

這樣的變化,說不上是好事還是壞事,但是如果不是他走出這一步,李時?居或許還是那個不諳世事、嬌嫩柔軟,像鮮花一樣的侯府小姐。

“朝中黨爭之激烈,陛下一直看在眼中,能這般針對霍貴妃的,不是大殿下,便是二殿下,寫妖書的人,未必是由他們親自指使,但也必是其擁躉。”李慎說。

第32章 天河(一更)

父親說得很對?, 但?目下還有值得深思的地方?。

李時居斟酌地問道:“始作俑者為何選擇江南道,在京中散發妖書,不是更能傳得沸沸揚揚了麼??”

李慎說沒?錯, “但?是你想想, 國子監由三殿下監事,那翰林院和各大書院雖不歸他管, 若要繞過他做文章, 怕也是件難事。”

李時居明?白了, 點?點?頭道:“所?以事從江南而發,哥哥便以江南官場為突破口查證。”

“其實沒?那麼?大範圍,”李慎頷首, “那樣的遣詞造句、蠱惑人心的能力, 約是南都?書院的手筆。”

南都?書院, 這個名字李時居聽說過。

南方?名氣最大的一所?書院, 大有和國子監相抗衡的名頭, 今年春闈的狀元郎便自?南都?書院學成,還有袁鼎,也曾在那書院中任過山長。

“既然已鎖定在一所?小小書院中, 左不過百來個人, 一一查清便是,為何好幾個月過去了,維兒還是杳無?音信呢?”雲氏問。

李慎拍了拍身下磚地, “能做下這等大膽行徑之人, 必然隱藏得極深。”

他拍了拍雲氏的手, 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歉疚, “在維兒逃出?去之前,我?叮囑他……我?已身陷囹吾, 信件必會經過層層審查,錦衣衛一直和咱們家不對?付,江德運那廝又是個牆頭草,不知過了他的手,便會流傳到哪個人的耳朵裡,所?以查明?真相前,務必不要聯係。”

雲氏抹了抹淚,“都?不能告訴我?和居兒嗎?”

李慎說:“你們畢竟是女流之輩,還是不要涉險了……”

李時居實在聽不得李慎這等重男輕女的說法,她挑高了眉頭問:“兄長出?事怎麼?辦?”

“你要相信你兄長。”

雲氏連連搖頭,把手從李慎掌心裡抽出?來,猛地站起身道:“我?要想個辦法去江南尋他!”

“夫人!”李慎溫柔地牽住她衣角,“我?同維兒有一年之約,明?年四月……明?年四月前,他若回不來,我?自?會向陛下稟告,去江南尋他的屍首,在此之前,你得多?給?他一些時間。”

屍首二?字如此殘酷,讓雲氏猛地打了個哆嗦,“哇”的一聲,站在地心嚎啕大哭。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雲氏一拳拳捶在李慎身上,“是不是今夜居兒不帶我?來,你還打算瞞著我??”

“我?……”李慎歉疚地低下頭。

“這件事瞞著我?倒也罷了,維兒是你武德侯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雲氏抽噎地說,“為什麼?不和我?商量,就把維兒拉入局了?”

李慎麵?帶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那日早朝前,陛下傳我?入禦書房,雖說是商量,可那到底是天子!夫人啊……武德侯麾下的軍權已經讓多?少人心頭憤恨,再加上你和崔皇後親如姐妹,如果我?不答應,侯爵府,還能過上幾天好日子?”

李時居沉沉歎氣。所?以誰都?沒?錯,李慎說是心甘情願,實則也是被逼無?奈,身處在這個令人嫉恨的位置,同天家交心,才是最大的錯誤。

雲氏約也想通了,愕然地盯著李慎,半響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氣氛忽然變得十分凝重。李慎想摟住瑟瑟發抖的雲氏,可伸手出?去,尚未觸及又縮了回來,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耳朵,惘惘地放下去。

沙場縱橫幾十年,他李慎從來自?認是個不敗王者,即便麵?對?陛下,也能做到不卑不亢。

可當眼前站著傷痛不已的夫人時,他頭一回感到自?己的口舌,竟是如此笨拙。

囚室內的三人都?在沉默,不知過了多?久,天窗外飄過一聲烏鶇的啾鳴。

李時居猛然回過神來,她還記得陳定川先前的叮囑,醜時之前,必須要離開北鎮撫司。

夜色已是濃透了的深黑色,從窗口望出?去,無?星無?月,隻有一道渾濁的蒼白光帶,那是晦暗的天河。

“娘,我?們該走了。”李時居提醒雲氏。

“走吧。”李慎笨拙地抬起手,動作粗獷地擦去了雲氏臉頰上的淚水。

他還是將她們送到圍牆邊。

秋日漸深,牢獄外麵?的夜風寒涼入骨,恍如自?天河流淌至人間的秋水。

外麵?的夜市似乎還沒?等到入京的駐軍,熱鬨聲已四下散去。李時居爬上牆頂時,瓦片上覆蓋著一層滑膩的白露,打濕了她的衣衫,她忽然沒?由來地想起了陳定川。

如果一切順利,他是不是已經回到京城,在宮中向陛下彙報了?

雲氏已經順著貨箱跳出?北鎮撫司外,李時居坐在牆頭,忽而看向不說話的李慎:“爹,您明?明?可以自?由出?入囚室,這圍牆更困不住您,江德運卻如此放心您不會逃走……所?以,同您對?弈的那個人,就是陛下吧。”

李慎對?插起雙手,沒?有直接回答。

他抬眼看過來,眼神裡裝著一個慈父沉沉的愛意。

“居兒,你真的長大了。”李慎悵惘地說,“你選擇了三殿下,是嗎?他很不錯,並?不像看起來那般溫和,相處久了,你會發現三殿下擅謀斷,有城府,甚至可以稱得上擁有治世之才,隻可惜,他母家勢力幫扶,非嫡非長,更不占優勢,注定隻能成為王侯,無?論以後誰榮登大寶,三殿下必受打壓,你若選定跟著他……便要提前想清楚這一點?,爹爹對?你雖然沒?有入宮為後為妃的期許,但?也希望你後半生彆吃苦頭。”

話中有話,雖然沒?說得很明?白,但?李時居明?白了,臉頰上燒了起來。

“在三殿下心中,我?隻是李家的一個遠房親戚。”她伸著腦袋,蒼白無?力地辯解道,“他尚不知我?是女郎,更不會將我?和武德侯嫡女的身份對?應上,您放心吧。”

李慎了然地擺了擺手。●思●兔●在●線●閱●讀●

知道了更多?真相,但?生活還得繼續。

第二?日不是休沐日,李時居照例去國子監,她掐著點?等待散朝後的時辰,好不容易晨課結束了,她連從誌義遞來的夾肉醬大包子都?顧不上吃,直奔敬一亭方?向。

幾間廂房的門都?緊緊關著,她不死心,又上饌堂轉了一圈,結果不僅陳定川不在,就連祭酒崔墨和崔靖也不在國子監中。

好吧,李時居隻好無?精打采地回正義堂去。上半程是司業王儀講劉向的《說苑》,李時居一整個上午都?聽得心神不寧。午間到了饌堂,思卉又給?她遞去一碟子包兒飯。

李時居自?從知道思卉小姑娘的美意後,便不敢坦然受之了,小心翼翼放下幾枚銅板,然後回到老位置上坐下。

從誌義和藺文柏還在纏著王儀談論典故,桌邊隻有陳音華和霍宜年兩個人。

陳音華是消息通,讓他們兩個湊到跟前來,壓低了嗓子道:“昨夜宮裡鬨得很啊,那個崔垚來了,我?聽說父皇讓崔氏族中在朝為官的全部入宮,後來母妃不讓準我?出?去看情況,讓嬤嬤盯著我?睡覺,早上起來的時候,我?聽說有人受傷了。”

難怪崔墨和崔靖都?不在國子監,李時居耳廓一動,追問道:“可知道是誰受傷了?”

陳音華搖了搖頭,“母妃不告訴我?,她說小孩子彆多?問……”

李時居望著饌堂點?心櫃後麵?冒出?來的白汽,心裡蒸騰出?一點?不好的預感。

結果到了第二?天,陳定川的身影依然沒?有出?現在國子監中,就連陳音華也告了假,中午吃飯時霍宜年哭喪著臉,說霍貴妃不準他探視。

李時居思來想去,但?是宮裡她也不認識彆人了,川廬先前更是沒?去過。

好不容易等到散學時分,她提起書箱跑了趟翰林院,庶吉士們告訴她——薛瑄這幾日都?在宮裡當值呢,他先前那麼?優哉遊哉,不忙完這陣子,掌院學士是不會換他出?來的。

到了第三天,李時居驚喜地發現敬一亭大門洞開,祭酒崔墨回來了!

畢竟事關恩師安危,她當學生的,自?然要將三殿下放在最重要的位置。等不及散學,她乾脆曠了半堂課,跑到崔墨跟前問個明?白。

崔墨兩日沒?來國子監,桌案上的公務題本堆得高如小山,沒?心情也沒?時間理會一個監生的問題。

“三殿下有事。”崔墨歎著氣看了眼李時居,“你一個監生,好生讀書,不要關心不該關心的事。”

李時居深吸一口氣,“祭酒大人,我?知道三殿下那日是奉陛下之命,出?京接漠北都?尉了。”

崔墨眉頭一挑,也沒?想到她知道這麼?多?,似是思忖片刻,才道:“三殿下竟連這些都?告訴你了……也罷,他沒?什麼?大礙,我?昨日出?宮時聽趙安凡說他偶感風寒,向陛下告過假了,這幾日約是在川廬中休息,你若無?急事,那便等一段時日,待他下回來國子監時再說吧。”

原來隻是感冒這等小病啊……李時居心頭鬆懈下來,想不到三殿下看上去挺拔,原來還是個風一吹就倒的病秧子!

她謝過崔墨,很快便將此事拋在腦後。

國子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