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白的手掌。

林緒沒跳過女步，也不會跳女步，但他比海因裡希矮半個腦袋，隻能由他把空出來的手放在海因裡希的肩側。

海因裡希的手搭在林緒單薄的腰肢上時，他能感覺到林緒僵了一瞬，霧灰色雙眸微抬，掃過他邊角鋒利的唇形，海因裡希在同一刻屏住呼吸。

音樂繼續，林緒後退一步，牽動海因裡希的手掌，海因裡希這才發現大廳中的舞蹈重新開始了，重新恢複的呼吸錯亂了一瞬，但他的腳步謹慎而準確。

瑞恩跳舞時時刻思考著舞步的規矩，可林緒顯然沒有按著規矩來的意思，瑞恩思路跟不上，手忙腳亂。

但海因裡希不是。

雙人舞未必要拘束於男女步伐之分，一方退後，另一方便上前，旋轉交互，始終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和若有若無的呼吸交融。

兩人的肢體動作默契非常，沒有人會再因為踩腳道歉，可也並不多麼和緩，隨著樂章逐漸加強，步伐往來愈發有進攻防守的旖旎火藥味。

海因裡希望著林緒垂下的濃密柔軟的眼睫，鼻尖又聞到絲縷般的甜香，可又淺淡的仿佛是海因裡希自己的幻覺。

“林緒……剛才是……”海因裡希想詢問，可剛開口又遲疑了，他該和林緒說什麼呢？

林緒抬起眼，直望進海因裡希的金色雙瞳，視線幾乎是直勾勾的，海因裡希的腦子一片空白。

“元帥，彆看著我。”林緒非常認真，“如果有人近身攻擊，你能完全擋住嗎？”

“現在？”海因裡希的表情凝重，“多少距離？”

“如果……像我這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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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恩牽起凱瑟琳穿戴細膩柔軟的蕾絲手套的手時，總算放鬆下來，凱瑟琳本來被海因裡希氣得心情煩躁，一看眼前呆愣愣的年輕Alpha，嗤笑一聲，“卡爾特家的小少爺到底是為什麼放著深藍軍校的特招名額不要，非要去學古地球學的？”

“我喜歡。”這時瑞恩說起話來流暢多了，舞步也變得正常，展現出帝國上流貴族之子應有的風姿，旋轉時，凱瑟琳寬闊華美的裙擺揚成浪花的形狀，“我喜歡沿著曆史的脈絡梳理人類在星海中的曆程。”

“不如去你父親的第六軍團，直麵反叛軍前線，你也會成為人類曆史長河中的星辰。”

瑞恩歎氣，“請彆這樣，我不喜歡戰爭。”

舞會大廳的穹頂將音樂聲無限放大，站在舞池外的客人們交談甚歡，但在特殊的傾斜式建築構造下，他們的音量不會打攪舞池中儘情的男男女女。

戈德裡克端著一杯酒，掛著笑臉從一眾想要拉住他交流的人中脫身，走向被帷幕掩蓋的安靜角落。

“可算找到你了。”戈德裡克喘著氣站在伊卡麵前，見伊卡望了眼從戈德裡克身後散去的人群，解釋道：“都是些想找我投資項目的說客，彆擔心。”

伊卡點頭。

戈德裡克：“林博士最近情況怎麼樣？”

伊卡：“我接近他的學生瑞恩問過，瑪琳安娜死後，他情緒不佳；後來楚元帥易感期咬了他一口，傷口留了幾天；昨天發生了兩起針對林緒和瑞恩的爆炸。”

戈德裡克越聽牙齒咬得越緊，磨著後槽牙道：“那些人也真是夠大膽的！昨天我聽說維多利亞號上發生爆炸，嚇了一跳，總擔心林博士出事。”

“沒有。”伊卡盯著地麵出神，“他衝進瑞恩房間，處理了炸彈，就好像提前知道一樣。”

“畢竟是他。”戈德裡克語氣深長。

“真的能確定他是神尊冕下嗎？”伊卡卻很直白。

“我想是的，但希望帝國不知道。無論如何，他們殺不死他的。”戈德裡克閉上眼，握住真理之路項鏈，食指掠過雙眼與嘴唇。“一神在上，引領我通往真理之路。”

伊卡望著舞池中林緒冰冷的麵容，喃喃重複卻若有所思：“一神在上，引領我通往真理之路。”

林緒正握著海因裡希的手，順勢把他帶向另一個方位，在快速的鼓點給出旋轉舞步的命令時，他忽然貼近海因裡希的右耳：“有人在觀察你，有敵意，但我不確定是這裡的哪一位。”

他的舉動直接而自然，絕不因為情感問題耽誤自己的首要任務。

“嗯。”海因裡希渾身血液都在往耳尖湧，可又表情克製，渾身進入戒備狀態，幾乎把自己撕裂成兩種人格。

一種警戒著，另一種希望此刻甜香的氣息永恒綿長。留戀與鋒銳糾纏交雜。

林緒的頭還伏在海因裡希頸邊，用著低低的氣聲問：“我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在這種場合把你作為目標？”

S級Alpha不是一個說來好聽的名頭，強悍的身體素質外加後天苛刻訓練，海因裡希的戰鬥意識和格鬥水平足以碾壓全場。

誰有這個自信盯上海因裡希？

一場必然失敗的刺殺又有什麼意義？

林緒原以為看上去很好招惹的自己和瑞恩會首當其衝，成為下手目標。

管弦樂團合奏的樂聲逐漸放緩，但不斷放緩的節奏仿佛一雙無形之手不斷拉長緊張感，原本被樂聲掩去的賓客談話、鞋麵觸地、衣料摩攃聲像尖刺一樣凸顯。

直到一個臨界點——砰！

一個及其靠近的人影突然衝出，海因裡希一把將林緒拉到身後，賓客們驚呼著避開，正讓襲擊者手中握著一截黑色銳物，直撲向海因裡希。

他口中高喊至破音：“為了人類的榮光！”

襲擊者行為瘋狂卻全無訓練痕跡，海因裡希正要護著身後的林緒輕鬆避開，電光火石間卻身體一僵，黑色銳物刺破軍裝袖管，在他的胳膊上劃出一道長長血痕。

下一刻，隻見林緒抬腿迅雷般踹向襲擊者，可怖的力量直把西裝革履的襲擊者踢出五米遠，重重砸上地麵，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從海因裡希手裡抽出自己的手，大步走向倒地抽搐的襲擊者，這一腳恐怕踹斷襲擊者好幾根肋骨，他嘴裡不斷吐出血沫，嘴巴開開合合，但斷裂的肋骨刺進肺裡，幾乎發不出完整的音節。

林緒從他的嘴唇蠕動形狀努力辨認，這人在說：“為了人類的榮光……”

最後一個單詞落下時，一種極其強烈讓他頭皮發麻的第六感襲上心頭，林緒立刻俯身捏住襲擊者的下巴，控製著不讓襲擊者滿口是血的嘴閉合。

“啊！——”凱瑟琳一直關注著海因裡希和林緒的情況，在事故發生的第一瞬間穿過圍觀人潮跑進來，但滿目鮮血和因骨折彎曲到詭異弧度的四肢把她嚇得花容失色。

“希爾小姐，彆看了，我們換個地方。”瑞恩把第一次看見血腥場景、手腳發軟的凱瑟琳往一旁扶去。

林緒擰著眉，渾身散發出煞氣，他手上的力道幾乎捏碎了襲擊者的下頜骨，另一隻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襲擊者口中攪動，同時開啟控物異能，將襲擊者咬碎的致命毒藥藥粉收集成一團取出。

剩下已經吞進肚子裡的劑量毒不死他，卻能讓他胃裡灼傷，在肋骨折斷的情況下反胃嘔吐，痛不欲生。

同樣桌上的喉嚨發出嘶啞的叫喊。

確認襲擊者不會自殺，也不再有襲擊能力後，林緒起身退開，躲避嘔吐物，他嫌惡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血跡，周身氣壓低得讓人窒息。

一方乾淨的白手帕被遞到林緒麵前，他接過，一邊擦手，一邊問：“你的手臂怎麼回事？”

海因裡希向自己的親兵比了個手勢，一眾軍官衝在希爾家族的護衛之前按住膽大包天的襲擊者，阿諾德上前小心撿起襲擊者所用的武器。

然後站在三米之外呈給海因裡希看。

軍裝衣袖外層被劃破後露出內層已被鮮血染紅的襯衣邊緣，鮮血順著海因裡希手臂下垂的方向彙聚在手掌心，然後沿著指尖滴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向林緒的方向靠近一步，身形似乎搖晃了幾下，阿諾德又退後幾步，武器遠離海因裡希。

他身邊隻剩下林緒，林緒用還算乾淨的那隻手扶住海因裡希，聽他沉聲說：“是針對龍族弱點的輻射黑石。”

第034章 林緒的犬齒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黑石是龍星上特有的礦物, 構成礦物的原子衰變時放出的輻射會讓世世代代在這片星球繁衍生息的強大種族陷入相對的虛弱狀態，就連堅硬的龍鱗也會在輻射影響下變得柔軟。

黑石礦聚集在龍星兩極, 隨著龍星曆史變遷，黑石礦坑被視作是龍族成年的試煉場，每一隻幼龍都必須鍛煉自己的翅膀與耐力，直到能夠安全地飛過黑石礦坑，才算做成年。

也因為這一殘酷的成年試煉，黑石礦坑有著最多的龍族屍體，巨大腐朽的骸骨暴露在永夜與永晝之下。

曾有外星種族從太空中探測到黑石礦坑，想要獲取龍族遺骸和這種特殊礦物，被龍族群起而攻之，甚至連母星都差點被瘋狂的龍族屠戮成焦土。

大部分遺落的黑石礦被龍族奪回，可能宇宙中某些收藏家手裡還握著幾塊黑石礦，但數量實在稀少、昂貴, 幾乎不可能為加裡耶所有。

加裡耶是襲擊者的名字。

已經通過名單確認加裡耶是自然演化號上的考察團成員, 從事行星學研究, 是個Beta平民，目前在海文星大學任教。

又是海文星。

單純控製住之前的裁縫和加裡耶已經不足夠了, 海因裡希要求單獨審查每一位來自海文星的自然演化號乘客。

他考慮過是將這些人禁閉在自然演化號上, 還是帶上維多利亞號看管，但卡爾·希爾摻和進來, 說案件發生在自己的轄區內, 向海因裡希賠罪, 並承諾自己會負責到底。

明裡暗裡是想和海因裡希爭奪調查權。

也是, 加裡耶的襲擊把希爾家族的臉扇得啪啪響, 在自家嚴密看守的航空港內都能出現這樣的事故, 如何相信他們有實力守護帝國邊疆？

為表決心, 卡爾·希爾下令關閉航空港起降通道，禁止一切航空器進入或離開。

海因裡希勉強同意由卡爾·希爾安排處所安置來自海文星的乘客，但巡防士兵由深淵艦隊調遣管理。

很難說卡爾·希爾腦子抽到允許外來軍隊進駐自己的轄區不是被海因裡希渾身的冷氣和他那拖著不斷滴落鮮血的手臂，卻仿佛感覺不到疼一樣，繼續親自主持調查工作的狠厲給鎮住。

航空港醫療中心接收了被林緒一腳踹成重傷的襲擊者加裡耶，他因為缺氧和痛苦在被拖走時失去意識。

等到醫療艙將他恢複到足夠思考和說話的程度後，還將有一場審訊等著他。

對之前那位僅僅是被監視控製住的裁縫的審訊和搜查全麵展開。

海因裡希終於能找到空隙，停下來，回到維多利亞號上，讓周平波給自己處理手臂上的傷口。

銀白色的龍鱗從氧化暗紅的血痂裡冒出來，周平波用鑷子拔出龍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