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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削的肩上,跑動時晃晃蕩蕩,被光照得透明。

逼冗的巷子裡有黝黑的中年男人猥瑣地衝他吹口哨,儲錢呆著一張臉跑過去,全當看不見。

他家門口,李娟穿著一身洗得褪了色的黃裙子,神色冷淡地嗑瓜子。

李娟見兒子回來了,喝罵:“死哪去了,想餓死你老娘啊?”

儲錢在她高亢的叫罵聲裡跑進屋,顧不得擦汗就先去做飯。在他身後,李娟走到那中年男人麵前,一把扯開他的衣領,把一手瓜子殼全塞了進去。

她不顧男人的叫罵,施施然回了家。

做飯的儲錢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薄薄的門牆擋不住外麵的聲響,他聽到了,但沒有過問的意思。他媽媽就是這樣,平時不愛搭理他,但是他生病的時候又會罵罵咧咧地照顧一二,他被彆人欺負的時候,偶爾心情好也會為他出頭。

“過,再保一條。那邊地上加點積水,要黑,顯出臟亂差來。”

知予還繃著表情,第一場,他有點緊張,都說第一場不順,那整個拍攝都會不順。他不太信玄學,但是不希望給其他人負麵的心理暗示。

“小知。”冉倩已經去導演那邊看鏡頭回放了,看完叫知予,“這裡,手和臉的動作要配合,表情還可以給大一點。你耳朵會動嗎?會的話可以輕輕動一下左邊耳朵。”

“這樣?”知予演示了一下。

冉倩被他的小耳朵逗笑,趁著導演轉過身,立刻拿出手機拍:“再來一次,拍下來給阿铖看。”

“倩姐……”

冉倩見他笑了,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第一次拍文藝劇情片,如果第一場就這麼入戲,導演喊哢還繃著,那太傷神了。

一方麵故意逗他放鬆,另一方麵她確實在考慮,要提醒兒子多來探班才行,彆電影沒拍完就得了抑鬱症。

知予沒有受過係統的表演訓練,是典型的體驗派,他又用功,冉倩看過他的人物小傳和劇本標注,寫得密密麻麻,儲錢這種情感衝突激烈的角色,對於體驗派演員是一種巨大的消耗。

因此她得知知予接了這個電影,看過劇本就決定接,一部分原因是基於這方麵的擔心。

開機以後,劇組拍攝進入正軌。關闞越年輕,在片場卻壓得住,平時看著是個話嘮自來熟,工作起來極其認真嚴肅。重要鏡頭的分鏡畫了一版又一版,甚至一個鏡頭磨上好幾天,反複NG當中,知予的情緒被劇烈地消耗著,特彆是儲錢分化的那一場。

隨著AO平權運動的推進,擱置多年的抑製劑研發終於重啟,儲錢十七歲時,抑製劑麵世。這對於從小見慣了媽媽被Alpha欺辱占有的儲錢來說,無疑是救命稻草,如果他分化成Omega,有了抑製劑就能順利度過了。

抑製劑的發放,當時政府說是AO都能低價領取,但實際上抑製劑作為一種必需品大部分被黑市壟斷,賣出高昂的價格。去發放處問,不管什麼時候,得到的回答都是發完了、要等、暫時沒有。

但沒關係,錢可以攢。

從小到處打零工的儲錢,提前摸查到了黑市購買渠道,靠著每天多打兩份工,省吃儉用存到了買抑製劑的錢。

但就在他去買抑製劑的時候,全城掃黑,黑市被端,從黑市繳獲的抑製劑作為物證被全部封存,有錢也買不到。

儲錢心急如焚,而在家門口,同樣著急的還有他的媽媽李娟。

兒子是她反抗命運無果的證明,李娟不喜歡這個兒子,但並不忍心兒子重蹈她的命運。

她省下了自己的煙錢,拿出了之前一個露水情緣的Alpha送她的金戒指變賣,攢夠了錢要給兒子買抑製劑,沒想到遇到這種狀況。

命運和母子兩開了個大大的玩笑,就在這時,購買抑製劑無果的儲錢真的分化了,分化成了Omega。

甜美的信息素從腺體溢出,他孤身站在被掃蕩過的暗巷裡,拚命往城外奔逃。春寒料峭,慌不擇路的他摔進了還未播種的水田裡。

滿身泥水、荒僻無人,冰冷刺骨,像他無望的人生。

這一段關闞越堅持選用手持鏡頭拍攝,鏡頭跟著儲錢奔跑晃動,踉蹌穿過暗巷,他踩進烏黑的臟水裡,摔倒在路旁。

然後又掙紮著爬起來,不顧腿上磕破的傷。瘦削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常年勞累導致麵黃肌瘦,現在卻是一片紅暈。

到後來他幾乎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見了,隻剩下刻入骨髓的本能,隻剩下一個念頭,他要逃。直到再也沒有力氣,不知道跑了多遠。

冰涼的泥水,還有螞蟥吸食他的血液,卻正好幫助他熬過了分化時的信息素失控。

四下無人的田野,枯黃中有青草新生,他拽著草根爬上田埂,麻木地把拽出腿上的螞蟥。螞蟥並不是劇本的設計,這個季節的水田裡也少見。但知予在泥水裡泡太久,就粘上了。他這會還在戲裡,於是儲錢就自然而然加了這個動作。

關闞越沒有喊停,這個小動作讓這個絕望的鏡頭發了麻,更加震懾人心。

這一鏡拍完,現場有工作人員哭了。知予還要拍下一場,不能洗掉身上的泥水,蓋燁給他腿上被螞蟥咬出的傷口簡單止血,他接著就趕下一場。

儲錢回到家時,滿身的泥巴都已經乾了。害怕未來,絕望、痛苦蔓延著,母子兩誰也沒有說話。

儲錢去浴室衝洗,洗完看到了媽媽默默給他放在浴簾外的乾淨衣服,衣服上有一顆糖,是他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水果糖。

一瞬間,他的眼淚決堤。

這個鏡頭的處理,知予沒有聲嘶力竭的哭泣,他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接一顆從眼眶裡滾出來。

連宣泄痛苦都無法高聲,是儲錢從小習慣的,對悲慘境遇無限製的忍耐。

一開始痛苦,然後機械麻木,直到李娟過來拿毛巾蓋住他的頭揉搓,透過毛巾的間隙,他撇著嘴角,委屈得像個孩子。

眼淚被毛巾吸乾,李娟沒有說話,隻有神情,無可奈何中帶著幾乎壓抑不住的憤怒。

“過!這兩條完美!”

導演興奮滿意地跟副導演擊掌,又叫冉倩、知予過來看。

特寫鏡頭裡母子兩人沒有一個直接的眼神交流,情緒卻飽滿得溢出屏幕。他們越是收著藏著,觀眾感受到的反而越濃烈。這種表演方式在很多演員那裡容易弄巧成拙,冉倩和知予卻都表現得很好。

冉皇的表演就是兩個李娟都綽綽有餘,這點關闞越毫不懷疑,讓他驚喜的是知予。

他們第一次見麵時他就覺得知予能演好,但是沒想到能這麼好。儲錢那種小人物的堅韌不屈和恐懼無奈被他拿捏得很好。

知予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地吐出來,慢慢搓著手回暖。現在已經是十月底,氣溫漸降,特彆是這幾天下了雨更加涼寒。他在泥水裡泡了六個小時,這會手腳冰涼。

“小知,你明後天好好休息一下,快回酒店換衣服吧。”冉倩不像導演這會光關心戲了,她首先看的永遠是自家孩子。

知予的狀態實在談不上好,幸好明後天沒他的戲,他可以休息一下。而且阿铖說今天過來,要給小知慶生,能讓他緩緩。

“對對對,你好好休息,休息完回來又是重頭戲。”關闞越後知後覺地想起金主霸霸路铖給知予申請的兩天假期,靈光閃現又補了一句,“休息就好好休息,彆太累了,你大後天的戲都要下水。”

知予:“……”他現在能聽懂這種暗示了!

快跑,這個導演有毒!

第94章

生日快樂,寶貝

國家基因科學研究院裡, 祁嵐帶著信息庫項目組的幾位負責人和路铖的團隊開進度會。定期溝通進度、探討問題,雙方溝通改進意見和思路,是這個會議的主要內容。#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路铖講究效率, 祁嵐也雷厲風行, 他們的例會一般都進行得很高效, 今天卻偏偏因為一個小細節卡住了。

路铖有點著急, 他定好了今天要去看知予,再晚要延誤航班了。

但他著急也沒用, 祁院長工作上一絲不苟,他自己也不容許因為事先溝通缺位, 而導致事後返工的情況出現。會議時長一拖再拖,到了晚上九點, 才終於有了定論。

長時間高強度的討論令人吃力,一結束大家都放鬆下來,就連平時不苟言笑的祁嵐也不例外。

她一邊整理會議資料, 一邊難得地說了句項目之外的話:“路總看起來有急事,卻還能穩得住, 不做科研可惜了。”

路铖的目光轉回來,有點意外又覺得情理之中。祁嵐院長這樣醉心科研的專家,會這麼想不奇怪。

就是這話, 有點耳熟……

“急著見對象。您剛才的話,他也說過。”

“是嗎?看來是英雄所見略同。那路總你先請,不耽誤你們年輕人約會。”

提到知予,路铖反而不急了,知予爸爸的事能不能辦成, 祁嵐院長至關重要。有機會在她麵前為知予刷點存在感, 或許會有幫助。

“已經重新安排了航班, 不急這一時。您說的對,英雄所見略同,他也是隻想著做研究,可惜陰差陽錯進了演藝圈。”

“演藝圈?這個跨界有點大。”

“是的,他之前在A大,因為事故受傷昏迷,機緣巧合做了演員。”

“我也是A大畢業,你這麼一說我有點印象,是不是前幾個月鬨出動靜的那個孩子?葉老的學生?”

“是,他叫知予。”

“可惜,可惜,你們兩都可惜。”

“祁院,您這麼說不合適,我們這還沾著飛馳科技的光呢。知予的電視劇我看過,那個《走火》,演得好。”基因院另一個女專家說,“路總你彆介意,祁院這麼說,是撇開工作私下說,把你當科研道路上的後輩看。”

“我知道,是我的榮幸。”

路铖不卑不亢,行止有度,雖然寡言少語,但每一句都會說在點子上,而且他對前輩尊敬,基因院和飛馳合作以來都很愉快。

接觸這些專家,討論基因編解碼的問題時,也讓路铖對於全息網遊的防盜號和實名認證技術有了新的設想,暫時或許實現不了,但是這必然是未來的方向。

幾句難得的閒聊,一下就拉近了兩方的距離,還有另外一個意外之喜。

聽說他要去探班,又聽說知予現在合作的女主角是冉倩,這幫專家有一個算一個,全請他去要簽名,就連祁嵐也跟著眼神暗示。

冉倩對於他們這個年齡層的人來說,是青春的回憶,是不朽的經典。路铖沒說冉倩是他媽媽,不然他真怕這幫科學家讓他帶媽上班。

往南飛的私人飛機上,路铖給他爸打電話,電話裡把今天在場專家的履曆全背了一遍,並且告訴他這都是他媽媽的粉絲,可以說是很皮了。

路文博被他氣得罵人,聲稱要把他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