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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棵樹。

腕表的時間指向九點。

走過一段小路,又過了約莫十分鐘,路過了將軍廟,觀景台上樹下的燈亮起,本地人支起的鋪子不知何時已經收走了,樹上掛滿紅色的福袋和鈴鐺,夜色寂靜,遠方有駝鈴聲。

他抬眸,看向北極星的位置。

樹下懸掛著的那隻福袋,似乎是謝墨嶼的,又或許不是。

他抬頭,食指勾住樹梢,取下了那隻袋子,剛要解開,忽然聽見一陣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林縕倏然放開手,樹枝輕晃。

回頭看,隻是一個路過的小貓罷了。

他緩了緩,又一次伸手去夠那樹枝,繼續試著解開緞帶,緞帶綁的手法很特彆,一共兩道,林縕試著去解開,正在這時,身後穿來一陣輕輕的咳嗽。

林縕一頓,鬆開手,回眸看,不遠處的某人正靜靜看著他。

樹梢一陣晃,鈴鐺響個不停。

夜晚寒氣上湧,謝墨嶼肩上披了件外套,一手鬆鬆籠著,漂亮的眼睛裡含笑,安靜地看著林縕,說:“好巧。”

半夜三更,黑燈瞎火,在這裡相遇應該不是巧。

而是詭異了吧?

林縕不知怎的,不太自然地說,“出來走走。”

謝墨嶼遠遠瞧著他,枝椏輕晃,月色下的枝椏銅鈴鐺輕輕響,他說:“然後就走到這兒了?”

林縕說:“嗯。”

謝墨嶼瞧著他,說:“你在找我的福袋麼?”

他取下外套,搭在肩上,走了過來,看一眼樹梢,晃動著的鈴鐺發出聲音。他眼神堪稱認真,語氣卻帶著點不正經的調笑。

林縕垂下眸子,說,“不是。出來吹吹涼風。”

謝墨嶼於是點點頭,嗓音清清淡淡:“這樣。”

白天剛巧跟他拍過%e5%90%bb戲。

%e5%90%bb發酵的時間很漫長,林縕抬起眼睛的一瞬間,先注意的位置很不對勁。

高挺的鼻梁下,唇薄但形狀好看,%e5%90%bb起來的觸?感很妙。林縕的反應似乎有點遲鈍,過了這麼久,居然又想起那個%e5%90%bb。

林縕隱約察覺到了一絲尷尬,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走到這裡來,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要關心這位朋友的小秘密,這一切令他感到無所適從,和不知所以然的輕微慌亂。

謝墨嶼看他一眼,很自然地攬住他的肩膀,低頭,注視著他的眼睛,許久,他才輕聲說,“回去吧。”

林縕說,“嗯。”

兩人於是回去睡覺,謝墨嶼攬著他的肩膀往回走,甚至更像是摟著——姿勢有點親昵。

這時候,時間已經相當晚了。

一路上都沒什麼人。

林縕蜷縮回自己的帳篷裡,他的氣墊床已經漏氣到隻剩一張塑料了。

“呃……”他聽見謝墨嶼拉開帳篷進去睡覺的聲音,這才輕手輕腳鑽出帳篷,緩了口氣。

篝火旁的人都散儘了,他四處看,心想,晚上找誰湊合一晚,找誰呢。

除了謝墨嶼,彆的都行。

他去找到副導的帳篷,在外敲了一下,說:“陳導。”

副導演拉開帳篷,說,“怎麼了?”

他似乎剛睡下,沒睡著,人還清醒著。

林縕壓低聲音,說:“我的氣墊床刮破了,晚上能湊合一晚麼。”

副導看了眼自己的帳篷,他是心寬體胖的體質。

一米三的床,躺兩個人有點擠了。

副導撓撓頭,說:“行啊,不過,怎麼不找小謝?”

林縕一怔,低聲說:“為什麼找他?”

副導有點驚訝,說,“他比我瘦呀……咦,你們鬨彆扭了?”

林縕皺眉,垂眸說:“你在說什麼。”

副導嘿嘿一笑,說:“你倆不是關係很好?您不是挺喜歡謝老師麼。”

林縕一頓。

對於某些詞彙,他變得有點敏[gǎn]過度。

他說:“他睡了,不好打擾他。”

副導:

我也睡了呀。

這這這,難道看臉?

林縕乾咳一聲,沒多久,他聽見帳篷門簾被拉開的聲音,謝墨嶼鑽出來,說:“林導?”

略低的嗓音,很磁性。

林縕:

副導鑽出帳篷,站起身,轉身看他,高興地說:“誒,正好。林縕導的氣墊床漏氣了,你們湊合一晚?”

謝墨嶼低笑一聲。林縕看過去,見他背對著明晃晃的暖熱灼目的篝火,拉開帳篷,坐在那兒,用略低的嗓音說:“過來睡。”

語氣居然帶著點溫和的命令,和熟稔的親昵。

林縕:

似乎不容拒絕。

夏天的夜晚,也不用蓋被子,林縕走近了那帳篷,聽見耳邊潮濕的浪花聲,河水衝刷鵝卵石奔騰向遠方。

謝墨嶼穿一件工字背心,胳膊腿修長,白皙的皮膚被火光晃著,肌肉漂亮的輪廓透著近乎灼目的熱度。

他往裡讓,問林縕:“你想睡裡麵還是外麵?”

林縕說:“外麵。”

謝墨嶼於是往裡退。

一米三的窄小空間,躺了兩個成年人。

林縕緩慢躺下,他穿一件寬鬆白色T恤,灰色運動褲,稍微一動,小腿皮膚很容易蹭到謝墨嶼同樣%e8%a3%b8露的小腿,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謝墨嶼的體型很漂亮,高且有恰到好處的肌肉,很性感,是很多男性欣賞的那類。

林縕當然也不例外。

隻是遠遠欣賞和躺在一起睡覺,感受實在不大一樣。

兩人一起睡,除了擁擠,還有種難以言說的親密感。

林縕睡眠淺,身旁人的體溫似乎偏高,很熱。隱約出了汗,謝墨嶼一會兒忽然翻了個身,兩人麵對著,隻剩一寸的距離,兩人鼻尖幾乎相對。不知是不是睡著了的緣故,謝墨嶼迷頓間,忽然當抱著抱枕一般抱住了林縕,他睡著了,某種氣息直往林縕心裡鑽。

兩人麵對麵。

離得那麼近。

林縕看著他的睫毛,伸手去碰,過了會兒又收回去。

他忽然想起,不知道在哪看見的,說睫毛精都是大帥哥。

睫毛精。

謝墨嶼倏然睜開眼睛,看著他。

四目相對。

林縕:

謝墨嶼:“你在乾什麼?”

林縕:“…..”

謝墨嶼看著他,說:“林老師,是不是在偷襲我呢?”

林縕淡淡道:“你閉嘴。”

謝墨嶼看著他變紅的耳廓,笑起來,說:“那你摸我眼睫毛乾什麼?還有拍戲的時候,我記得劇本上沒說,是從眼睛開始%e5%90%bb的。”

林縕: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謝墨嶼。

腰上一熱,是一隻胳膊壓了上來。

謝墨嶼環著他的腰,從背後貼著他,臉埋進他的後頸。

一個工作人員路過。

他倆的影子被篝火照亮,落在帳篷上,實在是很曖昧的姿勢。

這畫麵實在太美好,卡擦一聲,工作人員路過,拍了一張照片。

與此同時。

帳篷裡。

夏季的氣溫高,晚上,兩個人睡在一個帳篷裡,實在有些熱。

林縕身邊還有個火爐似的謝某人。

腰上那隻手臂有點沉,脖頸兒是他貼過來輕微的呼吸,有那麼一瞬間,林縕有了點異樣的感覺。

好在隻是一瞬間。

林縕說:“你不抱著什麼是睡不著嗎。”

謝墨嶼: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林縕:“熱,靠後點。”

謝墨嶼:

長時間沒回應,林縕往後看,他睡著了。

林縕:

他呼吸均勻,閉著眼,鼻骨挺拔,睫毛長而翹,睡相還不錯。

林縕輕手輕腳地從帳篷一側找到手機,拿起來,定了鬨鐘,而後放在枕側,閉上眼睛。

他想,或許在一起睡覺是某種同性好友表達友誼的儀式?

隻是謝某人實在過於黏人了些。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鬨鐘響了起來,林縕怕吵醒他很快地關了鬨鐘,身邊的人睡了一身濕汗,背心濕透了,閉著眼睡的渾然不覺。林縕餘光瞥見他的情況,輕微地尷尬起來。他默默往前挪,拉開帳篷。

天光透出一點,蒙蒙亮。

謝墨嶼被光線一晃,也醒了,他支起腿,不讓他看見。

林縕察覺響動,一怔,回眸看他。

謝墨嶼不太清醒的樣子,微微眯起眼睛看他。

兩人麵麵相對,謝墨嶼眨眨眼睛,說,“早。”

林縕:“早。”

林縕掀開帳篷,說,“你先睡,我拍日出。”

可謝墨嶼不知道怎麼也爬起來了,小尾巴一樣跟在他後麵,兩人站在不遠處的河岸上看風景。

這時候,時間尚早,淩晨時分天邊魚肚白,隱約有星辰在山尖兒上,星星點點,村落在半山腰的位置,遠遠地傳來雞鳴和犬吠聲,潮水聲格外寂靜。

工作人員在河岸上調整好機位。

這是一個空鏡頭,隻有少女在河邊洗衣服的戲,日出,熏染的河麵滿是光。

“困麼?”林縕問。

“有一點。”謝墨嶼站在他身邊,揉揉眼睛,胳膊搭在他肩上,說:“昨晚我沒乾什麼吧?”

“你猜呢?”林縕回眸看他,說:“你想乾什麼?”

謝墨嶼清醒點了,看著他,琥珀色的眼底含笑,他湊近,說:“不好說。林導你長得太好看,跟你睡覺都不踏實。”

林縕扯了一下唇角,偏過頭,說:“放心,你昨晚睡的很踏實。”

“是麼。”謝墨嶼看著他,說:“我睡覺喜歡抱著東西,昨天沒被子,我怎麼睡的?”

林縕靜靜看著他,發覺他似乎真的不記得了。

“你抱的我。”

林縕說,額前的發被風吹起,往後揚,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他拉上灰色外套拉索,麵無表情轉過身,往前走,拍了下攝影師的肩。

兩人交談著,似乎在說一會兒拍攝的問題。

謝墨嶼遠遠凝視他,薄唇小幅度揚起,短暫地笑了下。

他轉身回了帳篷,從裡頭拿著水壺去裝熱水,幫林縕也裝滿了,泡上他愛喝的茶,擰緊保溫杯的蓋子。

空鏡頭的拍攝一般是風景或是景物,雪,湖水,日光,樹枝..諸如此類,起的是渲染和隱喻的作用,林縕電影裡的空鏡頭都很美,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很有意境。

他本人對此的要求也高。

林縕一麵跟攝影師講一會要達到什麼效果,一麵低頭幫忙他調攝影機,攝影師按著他的要求開始試拍。

“OK,action。”

林縕說著,轉身回了臨時搭起來的棚子。

場外,攝影師開始拍,一段長鏡頭,日出,寬闊的河麵,再逐漸拉近,俯拍,焦點落在河麵上黑色的小野鴨上。

黑色的小野鴨倏然一頭紮進水裡,不見了,波紋一圈一圈兒散開。

一分鐘的鏡頭,很快拍好了。

林縕看著監視器上的畫麵,拿起對講機,說了句卡,他順手拿起桌上的保溫杯,瘦白手指擰開,忽而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