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持著人身的他略顯單薄,襯衫被燙壞刮破,得以窺見白皙精瘦的上身。接近山頂的鬼怪剛碰觸到邊緣,立刻被他立下的結界淨化——說著溫和,其實就是原地毀滅,比應龍仁慈的是,被他殺不會感到疼痛,十分人道
立下一個長久結界耗費妖力,他更加饑餓,懷裡的蛋也越發美味。
這顆龍蛋,他可以連殼吞下去。
就在鯤鵬苦苦忍耐之際,山腳來了一隊以鄭澤為首,操著塑料普通話的風水師。
身為一門少主,年近四十的他已經修煉出些許靈力,不是光靠古籍傳承,他能感受到山上的靈力異動。弟子打聽,他麵沉如水:“怕是有高人渡劫。”
“渡劫?”
弟子一下子迷糊了:“現在不是已經沒有人練到能渡劫的境界嗎?”
“華夏地大物博,處處臥虎藏龍,我們雖然在逃難時接收了不少秘籍,但也許有在內陸不出世的隱士。無論如何,都該結交一番。”如果能乘虛而入,來個漁翁得利就更好了,這也是鄭澤帶了四個門徒過來的原因。四人雖然實力遠不如他,組成陣法則尚可一用。
四人對少門主的話深信不疑,跟著他上山。
死物被鯤鵬結界淨化,活人的來到,才讓洛北澤掀起眼皮,看向來人。
打頭陣的鄭澤和他對上視線,心中一凜。
“這裡沒你想要的東西。”他淡聲說。
“在下玄靜門少門主姓鄭名澤,”鄭澤自報家門後,眼尖地看到他懷中的異物:“……未請教?”
“與你無關。”
陌生人的到來讓龍蛋顫了顫,洛北澤長眉皺起,心生煩躁,想把他們全殺了。
應鱗常說鯤哥性子軟,有一副柔和的眉眼,但大妖無情,鯤鵬對水族以外的活物也沒有庇佑的義務。
一、二、三、四、五……
殺五個人,天帝應該不會找他麻煩。
碰釘子的鄭澤緊繃著臉,猶豫是該不該強硬些。
按理說他人多勢眾,對方再厲害,也該尊重一下。
但能渡劫的風水師有多強?鄭澤沒底,他師父也沒見過,弟子們以他為首,少門主不動,倒也沒人去當這個出頭鳥。
就在單方麵對恃的空檔,原本萬裡無雲的好天氣聚集烏雲,隱有電光閃過。
刹那間轉晴為陰的天氣異象鎮住了玄靜門一行人,鄭澤大著膽子又問了一句:“你是要渡劫嗎?”
“不是我。”
洛北澤抬頭,雙眼平靜。
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未等鄭澤的第二個問題問出口,一道天雷穿過雲層,直直劈在洛北澤身上!
這是外人的視角。
天道向來很穩,彈無虛發,精準落在他懷中的蛋殼上。
這是他不能幫她擋的。
天雷是劫也是恩,使用旁門左道,或由師長幫擋,修出來的果便不純。
他認為,應鱗不會要他擋。
電光流竄間,龍蛋又顫了一下。
觀者皆驚。
尤其是鄭澤帶來的弟子,平時解決怨靈就很了不起了,靈騷現象就是他們見證過的極限,渡劫……這種情景,隻在修仙小說裡見過啊!鄭澤腦海中卻浮現師父曾說過的,無論是何方大能,渡劫都是最脆弱的時候,要專注抵禦天雷,所以渡劫時會請最信任的人護法。
而麵前的青年,身邊空無一人,彆說是護法了,連隻護主的狗都沒有。
鄭澤命令:“過去看看。”
“但是……”
隨著第三道雷落下,弟子遲疑:“少門主,咱們過去會不會挨劈啊?”
“不會,天雷隻會擊中渡劫的人。”
語畢,鄭澤便急不可耐地往青年走去。
能渡劫的風水師啊!
身上肯定帶著奇寶,就算沒有,控製住他之後應該也能得到不少好處……
渡劫的生物極為脆弱,無法分神去對付天雷以外的東西,如果此刻隻有一顆龍蛋,他們確實有機可乘。
“你們想死嗎?”
第四道雷落下,青年冷淡的嗓音清晰可聞。
鄭澤厚著臉皮揚聲回應:“我是想幫幫你。”
“我很久沒殺人了……”伴隨著第五道雷,其勢幾乎要將青年的聲音劈散,何況是他懷裡輕輕喀的一聲,更是無人聽聞。
第六道雷落下,粗壯的電光把他吞沒,鄭澤一行人隻能閉目掩眼避讓。
於是,他們也錯過了最驚異的一幕。
奇風乍起,蛋殼破裂,金光從裂痕中噴湧而出,宛若從地上鑿通了泉眼,光從半空凝作龍形,其翼若垂天之雲,化為實體後,讓整個山峰陷入它的陰影之下!強光散去,鄭澤眾人放下手睜眼,便看見第七道雷正好劈在展翅而飛的龍身上,電光如瀑,錚的替它鍍一層金身,它低頭張嘴,風霜隨吐息噴出,冰封千裡。
“……都叫你們彆過來了。”
五座人形冰雕看得洛北澤毫無食欲,他抬頭仰望金龍原本倒豎的獸瞳變回一輪月,一簇跳動火焰的雙眼,龍拔地而起,仰天長嘯。
龍威蕩出千裡,覬覦龍蛋的螻蟻瞬間灰飛煙滅。
何等囂張快意!
六道天雷,意即六道輪回。
應鱗重塑龍軀,第一道雷才是為她鍍的金。
它歡笑著俯身飛落,洛北澤薄唇浮現笑意,然而帥不到一秒,就被金龍頂翻在地。
“……”
“鯤哥氣不氣!”
鯤哥並不氣,抬眼看它:“你升職了?”
金龍搖頭擺尾,意氣風發:“可見我師父是真的死了。升官發財死師父,妙啊!”
成為應龍,隻代表具備了追隨燭龍的資格。
天地間獨有一頭燭龍,它一日不夜,其他龍都不可能取而代之,如今它渡劫後升為燭龍,便意味著師父已死——就算沒死,起碼也是修為儘失,不可能再威脅到它了。
應鱗變回人形,回首瞥一眼紀家的祖墳:“現在這裡是真正的風水寶地了。”
原身有從龍之功,她的轉世亦會得到福澤庇護。
她看到五座冰雕,吃了一驚:“這什麼玩意!怪醜的。”
“你把他們冰住的,想來偷蛋。”
“有嗎?”應鱗思索片刻,恍然:“哦,起床打哈欠時把他們刮到了,既然想對我動手,就算他們倒黴吧!”
燭龍吹為冬,呼為夏——
簡單來說,就是能噴火又能噴冰。
至於人麵蛇身,是她師父的原形,與她無關。
隻不過從古到今,都隻有一頭燭龍,人們記載的是師父的樣子。
應鱗心情正好,她春風得意之際,不忘功臣:“孵我時,有發生什麼事嗎?”
“出生入死,受苦受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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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北澤神色平靜地邀功。
應鱗啊的一聲:“那是相當的不容易了,經此一役,咱倆的關係也該超越一下朋友了。”
這話中聽。
洛北澤看她,兩人視線相接,靜默片刻,他先繃不住了。
她現在不像程念了,鳳眼豐唇,姿容豔麗,正是他漫長記憶中,應鱗以前的人形。
是他牽掛千年,心心念念的龍女。
赧色乍現在他的臉上,眼睛卻越發柔和明亮,心情是柔軟熾熱的。
然而再熱情,洛北澤也是條魚,水族涼薄,抵不過龍,應鱗大笑一聲,撲進他懷裡%e5%90%bb他。龍的嘴唇都是灼熱的,體溫比他高多了,他像懷揣火爐,暖到指尖。
應鱗附耳低語:“你孵了我,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媽?”
……
看他臉色轉眼垮掉,皮這一下超級開心的應鱗又道:“不過我不想平白無故的低你一個輩份,想來想去,隻有以身相許了!”
洛北澤笑了:“這主意不錯。”
*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
出水能飛,入水能遊。
龍也一樣。
而覬覦幼龍多年的鯤鵬,終於得償所願,被長成燭龍的它叼回窩裡。
第107章 番外
新任燭龍誕生, 天帝派仙君下凡走一趟, 問應鱗要否飛升。
開玩笑,天界一幫老油子,處處臥虎藏龍, 修煉了還不能裝逼, 容易被打臉。凡間就不一樣了, 隻要不過份,一切可隨她心意而行。有點修為的都飛升到天界, 位列仙班之餘亦遭到管製,無旨不得下凡,用以維護隨時崩掉的平衡,她在人間被封印數千年, 倒是逃過一劫, 未被強征到天界。
當然,這種話是不能明說的。
應鱗以凡塵未了為由, 拒絕了這個讓眾妖豔羨的機會。
最重要是, ‘程念’的人生沒有走完。
這是她的債,得用百年時間償還。
等紀玨死了, 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死亡’了。
應鱗將鄭澤一行人解凍了,隻是他廢掉他們的終身修為, 以後大抵隻能通過指點風水度日,想再開壇作法或是問道修仙是完全沒戲了。其實當時如果他們不走近, 不起歪念, 隻在一旁遠遠看著, 沾染燭龍破殼之氣,對健康和修煉都大有裨益。要不是死在紀家祖墳不好聽,她本來想全殺了。
晉升燭龍後,應鱗的妖力上了一個台階,和以前用人身使出的半調子術式不可同日而喻,靈寵對她越發恭敬,尤其是小黑:“待我修成應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追隨主人了!”
“你?不自量力,能成蛟就不錯了。”金蟾嗤笑,氣得小黑回頭一頓猛咬。
琥珀是異國童鬼,不了解華夏神怪文化,隻覺得祖宗看上去更加金光閃閃,讓它敬仰不已。
妖力提升的另一個好處,是之前被迷霧籠罩著的‘程念’命格,開真眼後終於看清了。
洛北澤笑她:“殺雞焉用牛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