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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 宋繹如 4369 字 6個月前

煙。

“你調查我?”

蘇雲司蹙眉,和他保持著一段距離。孫華差他幾公分,身上吊兒郎當的氣質看起來不太穩重,但從他那兒獲得的情報信息卻非常有用。他並不懷疑孫華能輕而易舉地調查他,這對大少爺來說是易如反掌的事,他隻是覺得可惜。

“沒。”孫華說,“你那天不是發燒了嗎,我下了晚自習準備去看你,結果在走廊那邊聽到了物理老師和你叔的談話。不小心,真的。”

他舉起手,作發誓狀。

“什麼?”蘇雲司有些失態,聲音也稍大,周圍不少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情況不明,也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聽。

孫華也愣了愣:“怎麼了?”

“陳老師和我叔叔說了我家的債務問題,是嗎?”

“是,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你家……”

後來孫華說什麼,蘇雲司已經聽不太清楚,也沒心情去聽了。

後麵的幾節課,蘇雲司都不太能集中注意力,筆記寫歪了,數據也算錯幾回。

午休的時候,他趴在桌上休息。窗外的暖風吹進來,輕輕掠過他的發絲。睡不著,他一直在想孟南的事。

知道了,但不說,暗地裡幫他解決。他知道這是最符合孟南行為邏輯的過程,但這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況。

那五十萬……按照他對孟南的了解,大概率已經幫他還了。如果孫華不說,他可能一直被蒙在鼓裡。

蘇雲司覺得心口悶悶的,很煩躁。

無論是誰都好,隻有孟南,他不想欠他這麼多。

此刻,蘇雲司無比希望高考快點結束,錄取通知書快點下來。他迫切地需要錢,需要獎金。

“蘇雲司。”

孫華的指間夾著煙,已經點燃了,嫋嫋地從指縫升起,右手搭在窗台上,垂眸淡淡地看著他。

“你那麼在意的話,我可以先幫你還上。反正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你平時多關心關心我的學習,不收你利息,就當補課費了。”

當了兩年半的同桌,蘇雲司一上午的心不在焉他還是能感受到的,雖然不太理解,但他還是提出來他的解決方案。

“呃……”蘇雲司抬起頭,目光沉沉地望著他。

“就是再有錢,五十萬也不是能隨便借同學的吧。”

“對我來說五十萬和五百塊錢並沒有什麼不同。你會借五百塊給我嗎?”

“不會。”

孫華:“臥槽,彆逼我罵你蘇雲司,你個鐵公雞。”

蘇雲司聳聳肩,置若罔聞。

“說真的,打個欠條,我明天就把錢帶來。”

蘇雲司看著他,其實有點動搖。

但是他現在突然帶五十萬回去還給孟南,孟南會把他腿打斷吧,說不定還會逼問他是不是又到處借錢去了,到時候這個話題就必須直麵了,躲都躲不掉。

他還不想和孟南討論錢的問題。

他現在一貧如洗。

“謝了,不用。”

孫華抽了口煙,煙霧後俊朗的麵容模糊不清,蘇雲司換了個方向繼續睡,他也就換了個方向,對著小樹林吐煙圈。

下午是一次數學隨堂考和兩節物理實驗課,考試前張老師蹬著高跟鞋特意下來看蘇雲司的傷勢,蘇雲司剛想站起來就被她按了回去。

她問手腕上的繃帶能不能拆,蘇雲司拆開給她看,周圍的同學也圍上來,明明早就結疤了,一群人還是心疼不已,這樣完美的一雙手留下疤痕無異於傷天害理。

“寫字的時候手疼不疼?”張老師問。

“還好,今天已經好多了。”蘇雲司笑,“謝謝張老師關心。”

“你是我的課代表,我不關心誰關心。”張老師皺眉,“我家裡有那個疤痕恢複凝膠,明個兒我給你帶來,不準說不要。”

蘇雲司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頭道了謝。

接下來的兩個半小時,教室很安靜,隻有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聽著很解壓,但考試中的學生壓力卻很大。

這張卷子有點難,選擇題和填空題都有一道高難題,不少人卡住了,抓耳撓腮地想思路。

蘇雲司也被難了一下,草稿紙漸漸被寫滿了,叉了又叉,思路是對的,最後找出了運算錯誤的步驟,成功對上了選項。

數學老師密切關注著他,看到這一步十分滿意,心想按照這趨勢,這一屆雲城市理科狀元落到蘇雲司頭上沒跑。

前幾屆雲城一中的風頭都被雲城外國語學校給搶了,文理狀元丟了好幾次,這一次得靠蘇雲司把臉麵給長回來。

她打開茶杯慢慢品茶,已靜音的手機彈出幾條信息。監考過程中是不能玩手機的,但她已經是資深教師了,不怕這些虛的,拿出手機百無聊賴地劃。

來了幾個電話,都是隔壁那要死的下頭男打來的,而下麵還有幾串號碼,其中有一串是幾天前打過來的,蘇雲司叔叔——孟南的電話。

考試結束,蘇雲司幫忙把卷子收好放辦公室,路上正好遇到隔壁班的數學課代表。

隔壁班是文科基地班,數學課代表許林是一個清瘦的男生,戴著金絲邊眼鏡,文縐縐的,很有禮貌。

“嗨,蘇雲司。”

蘇雲司點點頭:“你好。”

“你們也剛剛考了試嗎?”許林推了推眼鏡。

“對,我去數學辦公室。”蘇雲司說,“你也要去嗎?把試卷給我吧,我給你帶上去。”

“不用!”許林低頭道,“不用……”

“那好吧。”

蘇雲司沒有多想,就這樣和他並排走著。走了一會兒,上樓梯的時候,他發現許林離他越來越近,胳膊和胳膊都碰在一起。

按理說男生之間很少有人會在意這些,但蘇雲司不一樣,他前些天剛剛認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也有著喜歡的男人,對距離感很是在意。

他不動聲色地走到樓梯邊緣,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並看了許林一眼,目光裡沒有任何信息,隻是淡淡地看。

“怎、怎麼了?”許林低著頭。

“沒什麼,我可能要快點回去,我們下堂課是實驗課,就先走了。”蘇雲司加快腳步,“再見。”

“等、等等……”許林一步作兩步跨,努力跟上他的腳步,“有人托我問你……今晚上……下了晚自習,有沒有時間一起吃點夜宵……”

“抱歉啊,我一放學就要回家,家裡有人等著,回去晚了他不高興。”

“這樣嗎……”

“嗯。”

蘇雲司扔下他,快步去辦公室放下卷子,順便幫數學老師整理了一下淩亂的桌子。

走出數學教研室的時候,正好碰上許林進來,他沒有過多表情,一貫地笑著點頭,擦肩而過的瞬間唇角就放下了。

實驗課結束後,蘇雲司又留下來收拾器材。實驗室裡隻剩下他和物理老師兩個人,物理老師走過來,問他身體怎麼樣。

“已經好多了,我叔叔照顧我,謝謝易老師關心。”

“你叔叔……”

“嗯?”

“沒什麼。”

蘇雲司能明顯感覺到她有話想說,正好他也想問問那天晚上的事,就開門見山,不拐彎抹角了:“易老師,我能問問我發燒那天晚上的事嗎?”

“我叔叔是不是找過您?”

物理老師愣了愣,過了會兒,看著蘇雲司欲言又止。

蘇雲司問:“有什麼不方便說的嗎?”

“不是。”物理老師為難道,“等你高考完,我就告訴你。”

“不管是什麼問題,所有人都會這樣和我說。”蘇雲司歎了口氣,眉眼籠上了一層悲傷。

“這是你叔叔的意思。”

“老師,您就告訴我吧,我不會和他說的。”

“呃……”

“老師您也覺得高考後告訴我會比較好嗎?”

蘇雲司垂眸看著她,漆黑的眼眸裡什麼也看不見,沉得可怕,然而眉眼間的悲傷又實實在在地壓在人心口上,教人於心不忍。

“還有幾個月我就十八歲了,老師,我沒有你們大人想的那麼脆弱,還是老師您也覺得我不值得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是嗎……”

“不是。”││思││兔││網││

物理老師覺得有點揪心,看著這個懂事早熟的孩子不知道說些什麼才好。

“那麼老師您回答我一個問題行嗎?就一個。”

“呃……”

“一個都不行嗎?”

蘇雲司垂著眼沮喪的時候像一隻濕漉漉的大狗狗,分外惹人心疼,就算對麵的人的心是鐵做的也給熔化了。

沒有人會對著這樣的蘇雲司說出拒絕的話,物理老師活了四五十年了,還是沒辦法心狠。

“你問。”

“我叔叔那天晚上有沒有問我債務的事?”

“沒有。”物理老師破罐子破摔,就算被刀疤惡漢找上門也認了,“是我先告訴他的,他事先並不知情。他知道後就幫你還清了在我這裡的債務,還要了其他老師的聯係方式,我前兩天問了一圈,都還上了。”

蘇雲司沉默片刻,長長地歎了一聲。肩上的負擔好像更重了,一點也沒有輕鬆。

“雲司,你也彆有心理壓力,我看你叔叔挺有錢的,哪兒借不是借啊,你就當在銀行借的,以後多還點給他就行。你啊,前途無量的,彆因為這事耽擱了學業,最近正是關鍵期啊。”

“嗯。”蘇雲司鎖上保險櫃,脫下手套,“謝謝易老師。”

“唉,沒事兒。”

吃了晚飯,蘇雲司坐在操場邊的長凳上吹了會兒風。他坐的地方很快就圍滿了人,操場那麼大,他們偏偏在這邊歇,男生女生都有,裝作再看操場中心的足球比賽,其實眼睛都在往蘇雲司這邊瞥。

長凳在跑道外的邊緣,靠近綠網,網格外麵是一株高大的梨樹,風吹時雪白花瓣簌簌飄落。

蘇雲司頭發又長長了,需要剪短一些,孟南上周就說要幫他剪,一直沒有動手。

藍白配色的校服,完美的體態和朗月般的麵容,蘇雲司安靜地坐在操場的角落,自然地就成了整個校園最美的風景。

夕陽慢慢下沉,暮色漸濃,晚霞綿延萬裡。

蘇雲司回到教室接了杯水喝,又開始刷題。

他大概想清楚了。

錢他肯定會還,但不是現在,否則兩人一定會生分,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他欠孟南的太多,除了錢,還有其它的。

未來,也許他還會欠孟南更多。

他是自私的。他不會讓孟南成為彆人的丈夫,也不會讓孟南成為彆人的父親,他會剝奪孟南「普通人」的生活,也許孟南不會那麼幸福。

蘇雲司想,隻要他們能在一起就夠了。

他會百倍千倍地償還他。

用身體,用生命。

直到他們一起死去為止。

孟南會原諒他嗎?

會的吧。

從小到大,哪次孟南沒原諒他。

——

放學後。

蘇雲司去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