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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 宋繹如 4266 字 6個月前

手機開機,點開孟南的聊天框,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打一行又刪一行,最終隻發出一條簡短的信息——

“叔叔,我今天臨時有事,下次再約吧【小狗捧愛心jpg】”

孟南那邊卻直接打了電話過來:“哼,什麼事這麼要緊,能讓你把我給鴿了?”

蘇雲司隨口亂編:“班主任住院了,我們班打算集體去探病。”

“不能不去嗎?”

“叔叔……”

“行了行了,路上注意安全。要不要我開車送你?”

“不用了,我和同學一起。”

孟南今天專門停業一天,就是為了下午帶蘇雲司出去放鬆一下,結果被蘇雲司放了鴿子。

門口的告示牌上還掛著停業一天的通知,提前一天就預告過,但還是有不少人白跑一趟。這家烘焙店在整個雲城都很出名,每天來打卡的人絡繹不絕,也不乏有第一次來的遊客,看到關了門很失望。

他們中間大部分是為了美食和獨特環境來的,梨花巷的人行道和車道沒有分開,路邊種滿了梨樹。

現在正是白梨盛開的季節,孟南門前那棵梨樹是整條巷子最大最繁茂的,微風一吹,純白的梨花花瓣從打開的窗戶飄落進來,簌簌地點綴著鋪滿報紙的桌麵和各式各樣的奶油蛋糕,似乎空氣中都多了幾分香甜。

孟南穿著簡單乾淨的白背心,齊肩的黑發草草地向後紮起來,寬鬆的迷彩長褲在腳踝收了一截,小麥色的肌肉在溫暖的春光下顯得很有生命力。

他的下巴也蓄著一點胡茬,眉眼間卻沒什麼歲月的痕跡,眼睛極深,極亮,像狼。棱角分明的臉上很少浮現出柔軟的表情,第一眼見到他的人總是說這老板凶神惡煞,恐怕不是什麼好惹的。

這話沒什麼不對,要放在十年前,孟南還得表揚他們一句危機感挺強,不至於在碰麵的時候跑得太慢。

第6章 依賴

蘇雲司的房間窗簾常年緊閉著,孟南手中轉著圓珠筆,手邊的賬本沒有再翻動一頁,目光若有所思地望著對窗。

蘇雲司不是喜歡隱瞞的人,一般有什麼事他都會直接說,而且他很愛撒嬌,想要什麼都寫在臉上,孟南喜歡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因為不需要費儘心思猜測對方在想什麼。

但是這孩子在大事的取舍上卻總是出問題。

蘇雲司不開口,他沒有道理硬要把錢塞給他,而且他不知道他到底差多少,也不知道他要用錢去做什麼。他固然相信蘇雲司不會去乾違法犯罪的勾當,但他畢竟年紀還小,很容易被人欺騙,誤入歧途。

成年人的處理方式當然是開誠布公地好好談一談,但太直白,又恐怕會傷到小朋友那敏[gǎn]的自尊。孟南一向溺愛蘇雲司,由愛故生憂,饒是他這樣的人精,在這件事上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而另一邊,蘇雲司躺在床上沉沉地睡著,初春的天氣,走在太陽底下溫暖,待在房間裡睡覺卻很容易著涼。

蘇雲司是被冷醒的,他拿起床邊的鬨鐘一看,居然已經下午五點了,下午六點半又要上晚自習,他還沒做飯。如果擱以前他肯定就去隔壁蹭飯了,但這兩天不知道為什麼他不太想見到孟南。

孟南對他太好了,好到讓他覺得愧疚。尤其是明知對方隻把自己當一個聽話小輩來看待的情況下,他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做那些難以啟齒的夢,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像隻畜生。

哪怕是青春期那段時間,他也沒有把孟南拿到夢裡去褻瀆過。他的青春期很平靜,可能是因為長期生活在一個性壓抑的家庭裡,除了正常的生理反應,他沒有太多同齡人的苦惱和興奮。

最近的煩心事太多,從某種程度上來看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擔憂他和孟南的關係,也許過一段時間一切又會恢複正常。

對,正常——就像以前一樣。

蘇雲司昏昏沉沉地熬了一小鍋白粥,炒了盤素土豆絲,草草吃完就騎車去學校了。

他有點頭痛,但還在能夠能夠忍受的程度範圍內,直到教室窗外的天色越來越暗,晚風吹拂起來,筆尖還停留在寫到一半的試卷上,「砰」地一聲,孫華扭頭一看,蘇雲司倒在堆滿複習資料的桌麵上,像是累得睡過去了,隻是眉心緊緊地蹙著,麵容很不安穩。

半個小時後,物理老師發現蘇雲司暈倒了,連忙送校醫院後調出蘇雲司的緊急聯係人信息,電話響了十多秒後才接通,對麵是低沉微磁的成熟男性嗓音。

在得知蘇雲司高燒昏迷後,對麵壓著聲音罵了句小兔崽子,物理老師皺了皺眉,正想教育一下家長都這時候了還罵什麼孩子,對麵卻嘟地一聲把電話掛了。

幾分鐘後,一輛寶馬7係風馳電掣到了校門口,男人披著件風衣,心急火燎的和門衛說明了自己的身份,在問清楚校醫院的方向後以最快的速度跑過去。

到了醫院一樓,物理老師和一個同學在外麵等著,看到孟南的時候愣了下,還沒試探著問,對方就急切地衝進了醫院,跑到護士台問:“你們這裡剛剛是不是送來了一個高燒暈倒的學生?”

“你是蘇雲司的父親嗎?”物理老師精致的指甲隔著風衣外套戳了戳孟南結實的手臂肌肉,仰著頭問這個比自己高出太多的男人。

看著不像那個歲數的人,但聽說常年健身的人確實要比常人衰老得慢些,保養得好也說不定。

“我是他叔叔。”孟南不知道物理老師心裡在想些什麼,開門見山道,“蘇雲司在哪裡?麻煩您帶我去看看他。”

他不笑的時候,因為麵相的原因就顯得很凶,右眼一條陳年的傷疤從眉上貫穿到下頜,那雙深眸一旦注視著某個人,就總是給人一種被野獸盯上的戰栗感。

物理老師嚇了一跳,連忙躲開視線,快步走在前麵,把他帶到4號門診室。

孟南站在門口,護士正在給蘇雲司安置吊瓶,幾個同學守在一旁,蘇雲司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煞白,額邊冒了一層細密的冷汗,白皙漂亮的手背上插著尖銳的針頭,覆著一層薄薄的醫用膠帶。

“剛剛已經打了一針,醫生說等輸完液燒就該退得差不多了,應該是睡覺著了涼,最近又太勞累所致,唉,這可憐孩子……”

“能請兩天假麼?”

“可以,我讓學生去拿張假條過來,正好也讓孩子先處理好家庭的事,否則看他這個狀態我們做老師的也擔心。”

“家庭的事?”

物理老師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伸手示意他借一步說話。

到了醫院走廊儘頭的窗邊,物理老師單手撐在白色窗框上,難以理解地問道:“孩子都急成什麼樣了,你這當叔叔的都不知道嗎?欠債還錢是你們大人的事,怎麼全賴在孩子頭上?”

孟南皺了皺眉,“您在說什麼?”

他聲音沉,語氣有點凶,物理老師一凜,聽他的意思是真的不知道,心想蘇雲司家裡還真奇怪,欠了那麼多錢結果親戚都不知道,要孩子出麵和老師借錢。

她把蘇雲司和她說的情況一五一十和孟南說了,隻見孟南的臉色越來越黑,眼神也越來越冷,臉上甚至連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了。

“那個畜生。”

孟南低罵一聲,轉身就向蘇雲司所在的門診室大步走去,醫生還在接診,看著怒氣衝衝的家屬闖進來嚇了一跳,孟南卻徑直走進了隔間,拉開簾子,垂眸看著病床上疲憊昏睡的蘇雲司,雙拳緊緊地捏著,手臂上青筋暴起。

一旁的同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找了個時機溜了。

過了一會兒,孟南的拳頭慢慢鬆開,他長長地歎息一聲,在一邊的陪護椅上坐下來,用僵硬的手臂輕輕撥了撥蘇雲司額前被汗粘濕的碎發。

“傻孩子。”

粗糙的指腹劃過蘇雲司滾燙的額頭,孟南撚了撚指尖,未乾的汗液,未退的高溫,某個瞬間他突然回憶起七年前指尖的觸?感,那時候蘇雲司也是半夜突發高燒,家裡沒人照顧,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他的店裡,也不知道是憑著哪股勁找到了工作間,汗涔涔地撲進了他懷裡。

那時候他抱著渾身都燙手的小蘇雲司,久違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手足無措。那一次蘇雲司在醫院打了三天點滴,他就在醫院陪了他三天,夜裡蘇雲司老是哭,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說話,隻是抱著他一個勁兒地掉眼淚,孟南從來沒有那麼心疼過一個人,也從來沒有那麼耐心地哄過一個人,蘇雲司是頭一個。⊕思⊕兔⊕在⊕線⊕閱⊕讀⊕

他以為自己隻是對小孩子沒轍,但梨花巷那麼多小孩子,圍著他叫叔叔的人也不少,最討他喜歡的還是蘇雲司。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物理老師又來探望了一次,孟南看她來了,和她出去了解了一下蘇雲司借錢的情況,拿到了幾位老師的聯係方式,順便把借她的那兩萬還了,欠條也銷毀了。

對孟南來說五十萬根本不算什麼,他當年二十歲出頭的時候由他經手的流水就高達千萬,後來從組裡離開,金盆洗手,也通過下海經商賺了不少錢,回來開了家烘焙店,日入鬥金,他平時又不怎麼花錢,存下來的自然就多了。

他不懂蘇雲司為什麼不向他開口,甚至不需要請求,也不需要欠條,說一聲就好的事,弄得這麼麻煩。

孟南看著病床的人,又心疼又來氣。

夜越來越深,值班的醫生都換一輪了,蘇雲司醒的時候頭疼得厲害,他想伸手按按太陽%e7%a9%b4,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一隻溫熱粗糙的大掌牽著。

定睛一看,原來是孟南。

他趴在病床邊,枕著左手睡著了,右手緊緊地握著蘇雲司滾燙的手,睡得很沉。

蘇雲司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很久,手表上的秒針滴滴答答地走著,他的心臟似乎也隨著秒針的節奏,不緊不慢地跳動著,可是每一下都跳得他好累,好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一看到孟南就會有流淚的欲望。可能因為從小到大的眼淚都是在孟南懷裡掉的,他對孟南產生了生理性的依賴。

他每次出事,都是孟南陪在他身邊。他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種吊橋效應,他隻知道他現在看著孟南,心裡洋溢著某種本不屬於他的熱烈欲望。

他知道這不對,這不好,這不應該。

孟南是他的叔叔,除了爺爺,他是最疼他的人,從小到大,一直、一直都保護著他,他們沒有血緣關係,卻遠比親人之間的羈絆更深。

他從來沒讓孟南失望過,隻要是孟南想要他做到的,他都會努力做得完美。

但這一次他彆無選擇。

當他發現的時候,就已經陷得深了。

不過沒關係。

隻要能讓孟南也喜歡自己,所有的顧慮都不複存在了。

他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有失手過。

第7章 保護

淩晨三點過,值班醫生也已經離開了,診室隻剩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