嗎？”禹景澤側頭問：“想起來什麼？”

裴茉沒看他，也沒說話，兀自向前走。

直到在一棟白色圍牆的二層小彆墅門口停下，這一片的都是老房區，她站在的這戶人家似乎沒住人，白牆上布了幾道細微的裂痕。

而禹景澤目光落在黑色大門上時，微微頓了頓，大門花紋上的黑漆上了銅鏽，但有一瞬間原有的樣子，似乎從他眼前滑過。

沒等他抓住那點飛快閃走的記憶，一道陰影忽然落於眼前。

裴茉踮起腳尖，把帽子扣在了他的腦袋上。

而後退開一步。

她抬眸，對上了男人有點微怔的視線，開口問他：“小哥哥，我眼睛哭得太醜了，我不想被彆人看見。”

這話音落下的幾秒中裡，她心跳頻率帶著期待，但又格外平靜，就算他不記得了也沒關係，一點印象也沒有了也沒關係。

她會告訴他，他們之間是存在緣分的。

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風掠過臉龐，吹動她鬢邊的發，又過了近十秒，裴茉唇角輕抿，正想直接告訴他，他們在很久之前就相遇過了。

忽然，禹景澤摘下了帽子。

戴在了她頭上。

記憶如同被掀起一角，意外又不可思議地衝進了腦海，禹景澤照著記憶裡做了這個舉動。

嗓音也含著沉澈的溫柔：“那這樣，就不用怕了。”

裴茉心跳停止一拍，周圍是明%e5%aa%9a的陽光，而她卻仿佛回到了初遇的那天夜晚。

她低著腦袋，蜷了蜷手心：“那你可以，借我戴回家嗎？”

禹景澤應了聲。

溫聲說：“可以，小哥哥送你回家。”

第36章 牽扯

◎禹太太格外愛吃我以前的醋。◎

八年前的那個夜晚, 入了秋後，暑氣也絲毫未退，夜裡十一點的風依然帶著悶熱。

裴茉偷偷從家裡出來時, 穿著單薄的睡裙和拖鞋, 懷裡抱著一隻小熊，單手用力推開大門, 又輕輕地關上。

沿著路邊漫無目的地走。

路邊的人很少，偶爾經過的大人, 看著她這個子小小的小朋友在夜裡獨自一個人溜達, 有好心的會問一句, 她的家長呢, 需不需要幫忙。

裴茉搖搖頭, 跟她們說, 她是要去找媽媽, 不用幫忙。

沒等彆人再問什麼, 她繼續往前走。

她耷拉個腦袋, 下巴含在小熊的頭頂，夜裡四處都靜悄悄的, 隻有往來車子開過的聲音。

走了一會兒，路的對麵有小孩子的笑聲傳來。

裴茉看過去，停住了腳步。

一個和她差不多高的小朋友，手裡拿著一支貓咪氣球, 另一手拉著一個年輕女人，好像剛從附近的遊樂場回來, 小朋友跟媽媽約定著下一次。

裴茉站在原地, 望著對麵的那一對身影走遠, 慢慢回過頭, 低著眼走路。

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在了小熊的腦袋上。

視線裡開始變得模糊，周圍的聲音也越來越安靜，不知道走到了哪裡，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好像在一個巷口的拐角，她經過，忽然一道嗓音響起。

“小朋友？”

她反應遲鈍，沒意識到在叫自己，腳下繼續往前走。

“抱著熊的小朋友？”

這清澈的嗓音再次落進耳朵裡，她才反應過來，停下腳步，回過頭。

堆積的眼淚從眼眶裡滑落，視野清晰那一刻，裴茉撞上了少年的視線。

路燈昏暗的巷口邊，十八九歲的男孩子長腿支著，坐在青石台階上，他穿著黑體恤黑長褲，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

在帽子的陰影下，五官不是能看的很清晰，但他的眼眸卻透著清澈的明亮。

“你，你在叫我嗎？”她聲音稚嫩抽泣著問。

“嗯。”少年聲線清冷，語氣卻溫和：“你這是要去哪裡？”

不知為何，裴茉麵對這個少年，沒有再撒謊：“我，我不是要去哪……也沒有地方可以去。”

少年看了她幾秒，又開口：“那過來，坐下聊聊天？”

他沒有問她家長在哪兒，裴茉莫名鬆了口氣，因為走累了，她確實也想歇一會兒，於是過去巷口那邊。

坐下之前，少年把擱在台階另一邊的外套拿起，疊了疊，給她墊著坐。

裴茉抱著小熊，乖巧地說了聲謝謝。

她坐在他身邊，靠近後，借著微淡的光源看向這個少年，難過的心情忽然被這張臉暫停了幾秒。

少年沒留意她的眼神，而是看向她懷裡的小熊，問她：“它有名字嗎？”

裴茉點頭，“有，叫莉莉。”

“哪個莉？”

“茉莉的莉。”

明明是第一次見麵，許是他主動問了小熊，裴茉對少年莫名有股親近感，主動告訴他：“莉莉是去年我生日時，我媽媽買給我的，名字是我取的。”

少年輕笑了聲，“嗯，好聽。”

裴茉盯著他忽然笑起的臉看，下一秒少年視線一抬，看向了她。

“小朋友，你從哪走到這裡的？”

“星濱街那邊。”

“那還挺遠的，”他似朋友的語氣，散漫地隨口問：“是跟爸爸媽媽吵架了？還是作業不會挨說了，怎麼賭氣走了這麼遠。”

裴茉嘴唇撇了撇，忽然被問到難過的事情，眼淚在一瞬間又湧了出來。

她低下頭，聲音哽咽：“都不是。”

“是，是因為我家裡，今天剛搬進來一個阿姨，和一個姐姐，我不開心。”

夜裡的微風吹來，掀起了她的裙擺，在溼潤的視線裡，少年手抬起，將她的裙擺拉到膝蓋下方，蓋住了她露出的腿。

“哦，是這樣啊。”他語氣稍低。

裴茉的眼淚越流越多，心裡的委屈，好像終於找到了可以訴說的人，她抽泣著：“小哥哥，我不明白，我爸爸為什麼那麼快就忘了我媽媽……”

“我媽媽才離開一年……我還不想有新媽媽。”

“我不想叫她媽媽，我不喜歡她……”她低頭抹著眼淚，想起沈卿茹躺在病床上臨走前的囑咐，讓她以後要做個堅強的女孩子。

裴茉委屈又自責。

“小哥哥，我是不是很沒用，我隻會哭……一點也不堅強，我是不是很丟人。”

身邊安靜了一瞬，視線裡那隻好看的手又伸來，似乎想安慰她，但並沒有碰她的腦袋，而是摸了摸小熊的頭。

少年聲音溫柔：“那就哭吧，難過了想哭，是小朋友和女孩子的特權，一點也不丟人。”

當時的裴茉自己的心情都自顧不暇，沒有注意到這溫柔安慰的話裡，還隱藏著一點落寞。

她抬起淚汪汪的眼睛，吸著鼻子問：“真的嗎？”

“真的。”少年低著眉眼，“你想哭，就再哭一會兒，不要憋在心裡。”

就這樣，裴茉幾乎把這一陣子的委屈全部發泄了出來，她哭的最激烈時，眼淚都擦不掉，可又舍不得全蹭著小熊身上。

於是她側頭，扯過少年的T恤袖口的衣角，去擦著臉上的眼淚。

少年沒說什麼，但望著她這個小朋友自來熟的舉動，輕輕扯了一下嘴角。

十幾分鐘後，裴茉眼淚終於慢慢停住，身旁一直安靜的少年，開了口：“哭夠了？”

裴茉眼睛通紅得像兔子，鼻尖也紅紅，像麋鹿，很乖地望著少年，點了點頭：“哭夠了，謝謝小哥哥你的衣服讓我擦眼淚。”

她說完，看見少年眼裡閃過一抹笑，而後他低頭看了眼腕表，又胎眸。

“好了，太晚了，你該回家了。”

裴茉忽然有點舍不得走，但也知道不能在外麵呆一整晚，她點點頭。

少年先站起了身，他起身後，裴茉看見他彎下腰，從台階上拿起一隻黑色打火機。

她瞄了一眼，而後打算站起來，然而腿一動卻是發麻的。

“小哥哥我起不來。”

少年低頭，伸手拉了她一把。⌒思⌒兔⌒網⌒

“腿麻了？”

“嗯。”

“那慢慢動一動。”

她照做著，等腿不麻了，裴茉眨了眨感覺發腫的眼睛，看向對麵。

少年很高，她平視的視線隻到他%e8%83%b8口下方的位置，視線裡那件黑色T恤上的字母，簡單乾淨，常見，卻莫名很好看。

而後，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樣子，眼睛應該哭的很難看，臉也應該像花貓，腳上的白色拖鞋沾了灰土，臟兮兮的。

少年耐心地等她腿好，也不催，往旁邊邁了一步，把台階上的外套勾起來。

等他站回來，裴茉看了眼少年挎著外套的小臂，外套上方是一小截冷白的皮膚。

她摸了摸眼睛，仰起頭，糾結道：“小哥哥，我眼睛哭得太醜了，我不想被人看見。”

而後下一刻，少年摘下了帽子，戴在她頭上，“那這樣，就不用怕了。”

帽子很大，視線被阻隔，同時花臉和眼睛也被遮住了，裴茉那點擔心消散。

她起抬頭，看向少年的下巴：“那你可以，借我戴回家嗎？”

“可以，”他說：“小哥哥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過了淩晨十二點鐘，路邊連車子都少了許多，裴茉慢慢地走著，少年遷就著她速度，走的也慢。

注意到她越走越慢，少年停下來問：“怎麼了？”

裴茉皺眉：“腳疼。”

說完後，她看見自己拖鞋邊緣的腳指皮膚已經泛紅，是走了太遠的路，好像要磨破了。

裴茉想了想，聲音低低地說：“我走的太慢了，小哥哥你不用送我了，我認識路，可以自己回去。”

空氣裡沉默一瞬，她看見少年攤開了那件外套，伸手披在了她身上。

而後轉過身，後背麵向她蹲下。

“上來，我背你。”

天空的月光清皎地落在少年身上，在他發上鍍上清冷又溫柔的輪廓，他的骨架清瘦，卻不單薄，寬闊的後背看起來格外有安全感。

這是裴茉第一次在陌生人身上，感受到一股安全感。

正常情況下，她不會太過麻煩彆人，但下一刻，她卻毫不猶豫地爬了上去。

他的外套很長，她披在身上比她睡裙還要長，少年手臂隔著外套，輕鬆地把她背了起來。

刹那間，裴茉感覺到周身都是少年的氣息，很乾淨的味道，仔細聞著，還混著一點淡淡的煙草味道。

她不喜歡煙的味道，但卻不討厭他身上的。

茉胳膊摟著少年的脖子，右手裡拎著小熊，輕聲問：“小哥哥，你多大了？”

“十八。”

裴茉哦了聲：“那是可以學抽煙的年紀了。”

一道輕而短促的笑聲響起，帶著淺淺的氣音。

少年道：“那你多大了？念小學？”

“……”

裴茉悶悶：“初中，十三歲了。”

“哦。”少年低笑：“抱歉啊，初中的小朋友。”

“……”裴茉：“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