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你也吃。”

紫穹這才象征性地夾了幾著菜。

楚明瑤知道，那會兒的紫穹已經辟穀多年，很長時間都沒有進食的欲望與需求。現在能吃一點，完全是陪小時候的她一起吃。

入了夜，小女孩要睡覺。

睡夢中的她還很不安穩，亂踢被子，有時候睡著睡著手臂都要揮動，做出舞劍的姿勢。

紫穹在隔壁房間打坐，都不敢進入深度修煉狀態，不時就得驚醒一下，然後過去給她蓋被子。

楚明瑤看得眼睛溼潤。

她不知道，這會兒，隻剩半邊身體、被老祖囚禁在鎮魔洞內的紫穹，這會意識也進入了一個玄奧空間中。

第93章 （加更）

山路很長, 人煙罕至。

紫穹駕著劍光，隻想急速從這上空經過。

忽然響起的嬰兒大哭聲，讓他緊急停下。

修仙者的神識, 讓他很輕鬆就找到山路邊的小嬰兒。

被包裹在繈褓的小孩子手腳亂踢, 哇哇大哭。

小孩子哭著的時候眼睛是緊閉的，淚水卻還在不斷湧出。

紫穹知道, 這會兒、在這裡出現這麼一個小孩，有多麼不尋常。

但他還是沒忍住, 走了過去, 將小孩兒抱了起來，用法力安撫她。

小孩子太小，他起初將法力灌注進去時，隻敢灌注極少的一點，生怕控製不好量, 就會傷害到小孩。

但小孩很快就將他的法力吸收了。

他才意識到，這被扔到山路邊的小孩, 是修煉上的天才。

他手上沒鑒定修煉資質的東西，不確定小孩的天賦具體高到何種程度，但能這麼輕鬆順暢地汲取他的法力，就足以證明，小孩的天賦肯定高得離譜。

他承認，他心動了。

於是，他帶了小孩回劍宗，給小孩取名楚明瑤, 並將自己撿到小孩那天定為小孩的生日。

他親自帶著小孩長大。

他看小孩學爬學走, 聽小孩從隻會喊“師父”到說話越來越流利。

他一度想過, 不要在意彆的了, 既然有了一個天賦絕倫的弟子，那他就讓自己所有未了的心願，都讓這弟子完成就好。

無論是掌門的位置，還是飛升成仙的心願，都讓這弟子完成就好。

他以前想過的其他事，也許沒執行的必要了，趁著還沒有釀成大禍，及時收手。他還是劍宗大長老，哪怕沒機會當太上長老都沒關係，隻要他的弟子成長起來，又有誰敢小瞧他？

他真的想過，就這樣好好過日子。

但不行。

在他的小徒弟六歲生日那晚，他剛抱著練劍練到累睡著的小徒弟回房間休息，才給小徒弟蓋好被子，他就感覺到來自識海深處的劇痛。

這種痛，直接痛得他滿地亂滾。

倒地的瞬間，他聽到床上的小徒弟咕噥了一聲“師父”，也聽到旁邊好像又有一聲疑惑的“紫穹”。

但他根本沒心思去想彆的。

他在竭力抵抗魔功帶給自己的侵蝕。

好幾次，他都顫唞著從地上爬起，露出尖銳發黑的指甲，想刺入他睡沉了的小徒弟身體。

隻要一爪爪下去，他的小徒弟就會死。

然後？

好像某些壓抑著的東西就能得到釋放，他會好受很多。

但他死忍著。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他就爪到自己胳膊上、肚皮上……

反正寧可將自己弄得滿身傷痕，他都控製住了，沒對自家小徒弟動手。

他甚至給小徒弟布置了一個隔音陣法，好讓小徒弟能繼續安安穩穩地睡覺。

一直折騰到黎明，他身上冒出的冷汗和血跡都讓他的法袍濕噠噠的，他臉色才略有好轉。

強撐著再施展了一個清潔的法術，將自己昨夜留下的所有痕跡都清理乾淨，他才轉身離開，回到自己房間裡，服藥、打坐恢複。

等他身體表麵的傷痕愈合，他睜開雙眼，在他眼底就有一道詭異黑光閃過。

另有一個虛幻狀態的紫穹，站在房間一角，靜靜看著這一切發生。

這虛幻狀態的紫穹不知道，同樣有一個虛幻狀態的楚明瑤，也在屋內看著這些事。

楚明瑤沒能看到紫穹撿到她的那段，但她看到了當年紫穹是怎麼在她六歲生日那晚失控、又怎麼強撐著沒對她動手。

她抿緊了唇。

其實這虛幻形態的她沒多少感覺，就連抿唇，都感知不到什麼。

她隻是一個看客，看著那些往事。

可她還能和蓮子娃娃交流。

她也在和蓮子娃娃的討論中，一致認定，紫穹的失控，源於紫穹早已修煉過的魔功。

或許紫穹有過悔改之心，但魔功還在影響著紫穹，並且一點點侵蝕著紫穹心智。

再後來，楚明瑤看到的事，也證明著她和蓮子娃娃的猜測。

紫穹又經曆過多次失控。

每一次，紫穹從失控後恢複，眼底快速閃過的黑光就會邪氣幾分，而他看楚明瑤的眼神，以及對楚明瑤的態度，都不斷發生著變化。

一直到楚明瑤十歲那年，楚明瑤看到，他開始對自己施法了。

劫天癡。

就是從那時起，紫穹開始用法術控製她的心智，影響著她的判斷。

事實上，在她六歲之前，紫穹對她真的很好。

六歲之前，紫穹魔功副作用展現，紫穹的態度開始變化。

十歲之前，她其實也有時候覺得自己師父有些奇怪，會在紫穹說了一些矛盾的話後，再追問兩句，一旦追問被訓，或者猜到不該追問，她也會納悶、會思索。

但十歲開始，紫穹開始給她種劫天癡，她又還記著師父以前真的很疼愛自己，她就這樣被影響了。

虛幻狀態的楚明瑤看到這裡，就發現眼前場景正在崩塌。

先是紫穹的身影、再是大長老院，然後是長老峰……這些畫麵，都裂成無數碎片，在她麵前崩碎。

碎片背後，是柔和的白光。

等碎片全部淡去，她就看到白光中的一道虛幻身影。

那身影在柔和白光裡不斷穿行，姿勢靈巧美妙。

楚明瑤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逐著這道身影。

這應該是某種身法，但她在看著身影移動、參悟身法的同時，神識也在不知不覺提高。

這傳承方式當真玄妙。

她忙著參悟，鎮魔洞內，紫穹這會也清醒過來了。

他無神地看著石牢昏暗的上空。

自那日老祖化身強行將他們這些另有心思的人都帶入鎮魔洞後，有一些人已經被老祖送去和某些魔廝殺，但他這樣的、確定與魔族有勾結，身上有魔修氣息的，都被關押在鎮魔洞內，而且是劍宗上下都知道的那個鎮魔洞，而不是老祖化身守著那兒。

他乃洞真後期，即便軀體沒了大半，實力大為受損，依舊有不弱的實力，所以他被關押的位置，在鎮魔洞較深處。這裡的景象，自然更為昏暗。

紫穹怎麼都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忽然以那樣的虛幻形態，看到當年發生的事。

如果不是這樣看了看，他都快想不起來，自己曾經那麼真心對待過楚明瑤。

忽然，有亮光從石牢門外傳來。

緊接著，是門鎖被開啟的聲音。

哢噠。

很輕的一聲響。

然後又是陰影籠罩到他臉上。@思@兔@網@

但這回的陰影離得太近，他想裝作沒發現都不行。

他看到了老祖化身的臉，聽到了老祖化身的聲音。

“你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嗎？”

再提不起勁，紫穹這會都搖了搖頭，以示回應。

老祖化身手中就多了一顆散發著柔和白光的珠子。

“這是我當年從九絕秘地通往的另一個傳承秘地找到的好東西，它能令人看到過去某個時段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不過這種看到很隨機，往往看到的東西，是被人壓抑得最深的記憶。”

是壓抑，而不是遺忘。

遺忘的，也許很重要，但其本身根本意識不到自己還有過這樣的經曆。

壓抑的，則是清晰地記得這些，但因為某些原因，自己不願意去記起，所以平日裡就表現得好像真的遺忘了。可實質上，壓抑的記憶，隻會伴隨壓抑，記得越來越深。

“紫穹，我用這東西，查看了你壓抑的記憶。沒想到……”

他本來還以為有機會看到紫穹當年是怎麼學到魔功的，說不定還能透過紫穹的記憶，知道寧妄修煉的部分功法。

誰知道，紫穹想起來的，竟然是和楚明瑤有關的事？

老祖化身唏噓不已，紫穹卻沒什麼反應。

那些事都是過去了。

他已無法回頭。

而且，是早在他對花千影出手後，他就知道自己無法回頭了。

不管有沒有魔功爆發侵蝕心智，隻要花千影還沒死，他都會有對楚明瑤出手的一天。

花千影死了，他也許能安心一段時間。

但等楚明瑤實力提高，等他開始擔心自己的徒弟飛升後，留下他一個人在修仙界可能很不安全，他還是會繼續他之前的計劃，要奪舍紫翎獨子，再借血脈關係來掠奪紫翎的根基，以此報複紫翎。

但他必須得承認，那幾年，其實是他過得最輕鬆的幾年。

唯獨那幾年，他沒有過多地考慮自己的將來，可以安心地過著每一天，看著可愛的小徒弟玩玩鬨鬨，真誠地為徒弟的進步欣喜。

“罷了，我和你說正事。”老祖化身揚了揚珠子，“我本來想用這東西看到你修煉的功法，好找到對付寧妄的辦法。但我沒看到，我還是直接問你吧。如果你肯將你的功法說出來，我能考慮給你一個痛快，你也不想繼續這樣生不如死地被囚禁在這裡吧？”

紫穹眼神略有變化。

老祖化身說的，還真說到他心坎裡。

隻剩半邊身體地活著，連自儘都做不到……如果要在這昏暗的石牢中度過無窮歲月，還真是極大的折磨。

而且在這歲月中，他相信，肯定會有彆的精神折磨手段落到他身上。

既然如此，還不如早早求一個痛快。

至於他保守功法秘密，有沒有可能等到寧妄等獲勝，他被魔們解救出去？

他絲毫不覺得自己還有讓那些魔相救的價值。

不再是劍宗大長老的他、不能再影響楚明瑤心智的他，還哪裡值得寧妄等在意？

即便是過去，寧妄都不見得有多在乎他。

不過是順便地塞給了他一點魔功，還在塞給他魔功時全無透露身份的打算，僅僅將東西留下，等他誤以為自己運氣好才得了機緣開啟。

再後來，寧妄更沒怎麼乾涉他。

哪怕向晴雲進入劍宗後，寧妄都沒找他。

直到論道大會後，他帶人返回劍宗路上遇到魔襲，他才在被襲擊時，意外得到一塊玉簡，還從玉簡上看到寧妄留下的信息，知道寧妄要他及時舍棄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