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感情這麼好, 若是他就這麼直接將真相說出來，知道那喚做煙娘的妹妹吃了這麼多苦, 心中一定很難受吧。

踟躕幾秒, 衛老爺下意識的抬眼去看父親，見他正用著淡淡的神色望著自己, 心中沒底，問衛夫人道，“夫人，你記憶中，煙娘是何時去世的？”

衛夫人擦了擦淚水，哽咽著道，“是在與我三叔，也就是她父親在去外放的路上，遇到了山匪……”

“對，就是遇到了山匪，之後煙娘與父母失散，被路過的梁王妃救了起來。”

一邊說著，衛老爺一邊小心翼翼去看父親臉色，見他難得臉上露出了個笑來，心中一定，接下來的話，自然也就好說多了。

“之後煙娘一直在梁王妃身邊長著，因為年紀太小，記不清府中的事，這才尋不到家人，她在王妃身邊，名義上是丫頭，其實是被當做女兒養的，之後……”

衛老爺還沒怎麼撒過謊，此刻神情滿是倉皇，好在衛夫人早就被妹妹的消息亂了心神，根本沒有發現丈夫的不對，隻是用著期盼的眼神望著他。

“之後，她生了病，然後，就找過來了。”衛老爺的謊話說說的磕磕絆絆，衛夫人卻是一邊猛地鬆了一口氣，一邊眼淚不住的往下掉。

她抽泣著拿著手帕擦淚水，“妾身還以為，煙娘是吃了苦頭，才這樣盤桓不去，原來，是想我了。”

“沒有沒有，沒吃苦頭。”衛老爺原本還對瞞著真相有些愧疚，此刻見到夫人這又是哭又是笑的模樣，那點子愧疚早就扔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若是真的讓夫人知曉她疼愛的妹妹死的那般慘，還不定多麼傷心呢。

衛明言這時才走了過來，溫聲對著衛夫人道，“你速去準備些米粒，黃酒，和清砂，再叫幾個下人陪著，到西郊的洞徹湖裡麵，親自取一碗水，等到準備妥當了，再回來。”

衛夫人被這一連串的吩咐弄的滿眼迷茫，可那迷茫之下，又藏著期待，“父親……”

老太爺點了點頭，證實了兒媳婦的猜想，“你取了這些東西來，我讓你們見上一麵。”

衛夫人幾乎要喜極而泣，“是，是，兒媳這便去，多謝父親。”

她福了福身，腳步匆匆的離開了院子。

沒夠著夫人一個眼神的衛老爺：“夫，夫人，要不要我陪你去……”

“你不去。”

老太爺嫌棄的看了一眼兒子，“說說吧，你都看見什麼了。”

衛老爺委委屈屈的站住腳步，長話短說，“梁王妃被囚禁在了王府，煙娘是因為知道了梁王意圖謀反，再加上不願意從了梁王世子，被丟去一個地方，要用她做女兒香，隻是煙娘體弱，撐不了多久便死去了。”

“她想再見梁王妃一麵。”

“父親，您看……”

“為父不看。”

衛老爺懵住，他望了望依舊是那麼風輕雲淡的父親，“父親，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您倒是給個章程啊。”

“為父不給。”

衛明言甩甩袖子，滿臉的事不關己，“既然事情已經清楚了，今日就早些歇了吧。”

衛老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父親居然能夠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可，可梁王意圖謀反是大事，我們就這般當做不知道嗎？”

話音剛落，就被無情的掃了一眼。

“你若是想管，現在就出門，左轉一直往前走。”

“我？可是，父親，父親……”

——砰！

門被關上了。

衛老爺僵硬站著，手還保持著伸出去的姿勢，突然想到煙娘還在院中，他背後直發寒，就算知道煙娘身世可憐，可那到底還是個鬼啊。

他連忙收回手，警惕的四下看看，小心又謹慎的退出了院子。

一路走，一路念念有詞，“彆跟著我啊，千萬彆跟著我，你就在父親院子裡安心待著。”

衛老爺出了院子，思來想去還是出了門，正巧遇見衛夫人的馬車匆匆離去，他望了望，左轉直走。

馬車上，衛夫人時不時掀開簾子看看外麵神情急切，一邊的煙娘卻是乖乖坐好了，頭靠在姐姐肩上，眼中滿是滿足。

衛老爺還在路上走，一邊走，一邊疑神疑鬼的時不時看看周圍，記憶中煙娘掛在他脖子上的畫麵實在是太震撼了，弄的他忍不住去摸脖子。

思來想去，還是小心翼翼的開了口，“煙娘啊，若是你在的話，彆跟著我啊……”

“你也清醒了，知道我不是仇人，就算是想跟著，也千萬彆掛在我脖子上，怪難受的，你乖，姐夫給你燒紙錢。”

就這麼一路戰戰兢兢的勸著小姨子彆掛在自己脖子上，衛老爺一直走到了街上。

看來看去，他總覺得這條街有點眼熟。

衛老爺正想著自己什麼時候來過時，突然一聲兵器出刃的聲音響起，前方好好地人群散開四散逃命，一個穿著華服的年輕男子被兩個人護著退了出來，向著他這個方向跑了來。

這場麵，似曾相識。

前麵那正被追殺著的人，也十分眼熟。

此時此景，衛老爺隻來得及想一句話：皇上你上次都被刺殺了為什麼這次還出來逛啊！！

他這次可什麼東西都沒帶，那一群人望著也不像是上次那樣好打發。

衛老爺四下看看，在皇上跑到自己身邊時，一咬牙……

拉著他就開跑。

跑著跑著，他突然覺得有點不對。

被他拉著的皇上身上飄過來一陣香味，香氣清雅，帶著淡淡的幽蘭香。

嗬嗬，這味道，也很熟悉啊。

所以說，刺殺皇上不是目標，趁亂讓皇上沾上女兒香才是目標嗎？

衛老爺滿腦子都是父親所說，中了女兒香的人會對碰觸到自己的第一個女子言聽計從……對方安排了女兒香，那麼接觸第一個接觸皇上的女子也一定會被安排……

剛想到這裡，前方道路中跌倒了一名蒙著麵紗的女子，正撐著身子，一雙盈盈美目含著淚看了過來。

看著像是崴了腳走不動很可憐，可與一旁那賣菜大媽同樣崴了腳卻滿臉驚恐攀爬著往前逃的畫麵一對比……

怎麼辦怎麼辦，要不他先上去把那個女子踹開？

正在糾結之時，早就跑的呼哧呼哧喘氣的皇帝腿一軟，先絆倒在地。

還沒等到衛老爺去扶，一隻奶貓瑟瑟發抖著被從一旁的筐裡麵撞了出來，恰好掉落在皇帝手心中。

“咪……”

小奶喵不安的叫了一聲，縮著動都不敢動。

衛老爺沒在意它，將皇帝扶了起來，正要說陛下咱們快點跑吧，就見剛才還在與自己一同奪命狂奔的皇帝捧著小奶貓，雙眼滿是喜愛的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這隻貓真真是眉清目秀。”

“朕要帶著它一道回宮，讓它享儘榮華富貴！”

衛老爺：“……陛，陛下？”

咱們在逃命啊！

突然想到什麼，他滿臉震驚的轉過身去看那小奶貓的尾巴下。

完了。

沒有蛋……⑥思⑥兔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第282章 修道的老太爺（13）

衛老爺的上官收到消息趕來時, 他已經被皇上帶著到了宮中。

皇上坐在龍椅上，一旁太監端著一盤子小魚，他就這麼將小白貓放在龍腿上，一手摸著小家夥的後頸，一手去拿了小魚乾遞到它嘴邊。

看著小奶貓吃的狼吞虎咽，皇上幾乎要用寵溺溫柔的視線將它融化，輕柔的摸著它小小的背，像是怕嚇到它一般輕聲哄著，“乖乖，慢點吃，彆噎著了。”

小奶貓哪裡聽得懂人話，吃完了皇上遞到自己麵前的小魚還貪心的想要，稚嫩聲音喵喵衝著那端著盤子的太監充滿渴求的叫。

“彆急彆急，你要什麼什麼朕都給。”

小奶貓的聲音因為急切有些尖利, 聽在人耳中頗有些刺耳，可落在皇上這，卻如同天籟之音一般，滿臉享受的又拿了一塊小魚給它吃。

衛老爺尷尬的在底下站著, 明明第一次被皇上帶到宮中, 該激動或者欣喜若狂的，可偏偏看著上方那隻顧著哄小貓吃小魚的皇上, 心中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見到上官進來了, 他連忙拘謹的行了個禮，“大人。”

“子清？”

上官疑惑的看了衛老爺一眼, 先給皇上行了禮才問道：“你如何會在這裡？”

正抱著吃抱了的小奶貓順毛的皇上還沒忘記正事，抬起頭來解釋了一句，“是朕帶著回來的，子清功夫不錯，兩次在刺客手下交鋒救了朕，再加上這次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內情，朕便帶回來了。”

“子清，你將你知道的，跟上官大人再說一遍。”

“是。”衛老爺恭敬應下，將他被梁王世子約出去，自家父親發現了他險些中女兒香，與女兒香是何等陰毒物品，要用鮮活女子的生命作原料的事情都說了出來，當然，有關於夫人妹妹煙娘，還是被隱瞞了下來。

這位姓上官的上官大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停在了暴怒上，連坐在龍椅上的皇上都不忌諱，直接罵道，“真真是喪儘天良！為了做出那樣一個陰毒東西來，也不知道填了多少無辜百姓進去！”

“子清，早就便知曉侯爺一心沉入向道之中，沒成想，竟然如此厲害，你竟也從未與人道過一句。”

上官大人望向‘明明有一個這樣有能力父親卻從不肯說出來隻肯自己努力打拚’的下屬，一向嚴厲的目光中充滿了欣賞。

隻是他才剛剛發過怒，臉色還漆黑無比，即使緩和了些，此刻在衛老爺看來，依舊是冷冰冰的不近人情，再加上那平板的語調聽著就仿佛在埋怨他瞞而不報一般。

當然，衛老爺並沒有這麼認為。

經過上次偷聽到上官是如何對陛下舉薦自己的，就算是此刻上官大人臉僵如鐵，他也絕對不會認為他是對自己有意見。

上方的皇帝沒發現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他愛不釋手的摸著懷中奶貓，說著殺氣騰騰的話，“前次的事，朕便查到了梁王去，原本想著許是有人陷害，這才隱忍不發，既然梁王上趕著找死，朕自然要成全他，隻是……”

他猶豫了一會，遲疑道，“梁王妃乃是朕嫡親皇姐的女兒……”

衛老爺緊張的行禮，“陛下，王妃與陛下是血緣至親，又常年抱恙臥病在床，許是不知曉梁王的事，若是陛下不放心，也可先派人到梁王府中查探。”

皇上現在心中怒氣騰騰，隻想著將梁王府上下人等全都殺了了事，連一刻都等不得，更彆說是什麼查探了。

“朕……”

“喵~”乖乖窩在皇帝膝蓋上的小奶貓突然叫了一聲，它吃飽了，身上有了氣力，見著抱住自己的人沒傷害自己，膽子又大了起來，小心翼翼站起來，嬌氣叫著要下去。

“誒喲，朕的乖乖，這是要上哪裡去啊？來，先下來，自己跑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