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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能把他的魂魄找回來嗎?叫魂,叫魂可以嗎?”

“我可以讓他魂魄歸位。”英俊道長微微垂眼,目光落到床上已經酣睡過去的老頭身上,聲音不悲不喜,“但是他隻能活一天。”

“一天……”

老太太顫著唇,眼淚再也忍不住,順著滿是皺紋的臉頰掉了下來,“為什麼,為什麼隻有一天……”

她哭的很傷心,卻又努力的想要忍住,一旁的老頭看見了,著急的伸出手要幫她擦眼淚,他張口想要安慰這個被自己寵了一輩子的人,可他隻有一魄,是發不出聲音的。

彆哭,彆哭了。

看見你哭,我難受。

“壽元如此,就算魂魄不歸位,明天中午十二點三十一分,他也會停止呼吸。”

衛明言收回落在老頭身上的目光,目光平靜,“現在,要我叫醒他嗎?”

老太太緊緊攥住老伴的手。

自從他出事,所有人都告訴她,他醒不過來了,老年癡呆了,可她不相信,這人不是說好了,要一輩子保護她嗎?

他變得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卻要比小孩子更難伺候,一個不注意就能走丟,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擺弄著誰也看不見的東西。

他不會像是以前一樣笑著拉著她的手散步,也不會再笑嘻嘻的出門釣魚,回來給她燉魚湯補身子。

他為她打了五十年的洗腳水,她問他會不會覺得累,他還笑言,隻要有他在,她就彆想乾活。

雖然他糊塗了,但她也很努力的照顧,期盼著丈夫再次清醒過來,期盼著他可以再對著她笑。

可為什麼,隻有一天……

“你怎麼就這麼狠心呐……怎麼就……這麼狠心……”

滿頭白發的老人抓著丈夫的手,哭的幾乎肝腸寸斷,“不是說,要一直陪著我,照顧我嗎?”

“騙子!”

彆哭。

我不是故意的,我一直在陪著你的。

老頭無措的伸出手,那不被人類所能接觸到的靈魂卻一次又一次的落空,他眼中滿是焦急與絕望,蒼老的眼滿是祈求的看向了神情淡然的道長。

彆讓她這麼難受。

告訴她,我一直在她身邊。

即使,我死了。

“你還有五年零四天的壽命。”

“如果不是自殺,再過兩年,你會因為癱瘓而被送去醫院,在病床上痛苦躺了兩年後再去世。”

“你大可以選擇,把最後這兩年的壽命轉移給自己的丈夫。”

磁性緩慢的聲調落入耳中,趙婆婆哭聲一頓,淚眼迷蒙的抬起了頭,對上那個長相俊美男人的視線。

他眉目平淡,如同剛才在門外一邊,唇微微勾起,露出了一個淺笑。

“借壽,聽過嗎。”

****

安陸巷的人驚奇的發現,被醫生判定老年癡呆,基本不可能再會清醒的人居然醒過來了。

這對老夫妻在這裡住了很久,基本上這條巷子裡的年輕人都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很快有人上門探望。

趙婆婆笑容滿麵的感激道謝,有人送來了一箱奶,她正要接過,高高瘦瘦的老頭放下正在擦桌子的抹布,像是生怕妻子累著一樣的接了過來。

“我來,你坐著就好。”

“安爺爺還是這麼疼您,真羨慕你們兩個的感情。”

趙婆婆笑著眼睛眯起,“他啊,就這個性子。”

這一天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老頭的學生來看望清醒過來的老師,等到黃昏了,夫妻兩個互相攙扶著慢慢出了門。

路上有人碰見了,就打聲招呼,“安爺爺,趙婆婆,出來遛彎啊?”

“是啊,走兩步,對身體好。”

老頭也還是和之前一樣,笑嗬嗬的回答了,走了沒一會,他從一直拎著的袋子裡麵掏出一個橘子。

剝了皮,遞給了老伴,見趙婆婆吃了,獻寶一樣的問,“甜嗎?”

“甜。”

黃昏下,兩人坐在長椅上,趙婆婆頭輕輕靠在丈夫肩頭,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兩年之後,咱們埋在一個棺材裡好不好?”

“好,我都聽你的。”

老頭溫柔看著自己的妻子,伸出手幫她理了理頭發,“這些天,辛苦你了。”

夕陽下,坐在長椅上的兩個老人都在笑,影子在地上交彙在了一起。

他們將會在兩年後同一時刻分秒不差的一起離世。

沒有人知道,在原本的命運中,老頭先走了,趙婆婆痛苦的喝了農藥,過了一天才跟了上來。

衛明言站在柳樹下,遠遠望著背對著自己的兩位老人身影,唇微微勾起,眼裡流露出笑意。

他伸手扯了一根柳樹枝下來。

“媽媽說不能扯樹枝,樹會疼的。”

執住樹枝的修長手指微微一頓,男人目光下移,落在了坐在樹下,揚起可愛小臉看向自己的小姑娘身上。

“你在做什麼?”他問。

“我等媽媽過來接我。”小姑娘長得很可愛,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的像是一個小娃娃,她身上穿著漂亮的天藍色連衣裙,腳下踩著一雙黑色小皮鞋,一看就是被父母照顧的很好。

衛明言拿著柳樹枝,也坐在了樹下,一雙修長蒼白的手在樹枝中穿梭,編製出了一個花環。

小姑娘驚喜的張大眼,“叔叔,你好厲害。”

“叫爺爺。”

衛明言糾正了她的稱呼,抬起手,把用柳樹枝做成的花環放在了小姑娘頭上。

她開心的不得了,伸出手碰了碰,一雙大大的漂亮眼睛裡滿是興奮,“這個給我了嗎?”

“戴著舒服嗎?”衛明言問。

“好舒服。”

“舒服就不要摘下來了,它能幫你擋擋太陽。”

小姑娘甜甜的道謝,“謝謝叔叔,不過你下次不要折葉子了,它們會疼的。”

“葉子不會疼,人才會疼。”

“要叫爺爺,知道嗎?”

看著天真可愛的著小姑娘,長相英俊的道長第一次露出了溫柔的笑,他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小姑娘柔嫩的小臉蛋,見她乖乖睜著眼睛看自己也不躲開,輕聲道,“爺爺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好。”小姑娘剛脆生生的答應了,又想到什麼,臉上露出了猶豫來。

“可是媽媽說,不能跟著陌生人走的。”

“是媽媽讓爺爺來找你的啊。”道長用著溫和的聲音問道,“你是叫秋秋是不是?你離開媽媽太長時間,她想你了。”

小姑娘可愛的臉上半信半疑,“我,我才等了一小會……”

“走吧,你該回家了。”

衛明言牽著小姑娘的手,遠遠望了一眼夕陽下靠在一起的兩個老人,腳步不緊不慢的離開了這裡。

****

“你好,請問你有沒有見過我女兒,個子到這裡,穿著藍色裙子,紮著兩個羊角辮,這是她的照片……”

“你好,請問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小女孩,身高這麼高,穿著藍色的裙子……”

麵容憔悴的女人紅著眼睛站在街口,看到有人來了連忙上前拿著手中傳單詢問。

她臉色白的像紙,眼底一片青紫,看得出來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就連走路時腳步都有些虛晃,可即使是這樣,她也努力的走向了每一個過路的人。

有人急匆匆的路過,看也不看她手上照片就擺手離開,有人看見了,接過來道,“我幫你留意一下,有看見她就給你打電話。”

“謝謝,謝謝您……”

女人感激的不停鞠躬道謝,懷揣著希望,將手上的照片尋人啟事給了那人。

她今天在這裡站了一天,早就被曬得昏頭昏腦,剛才又那麼激動地道謝,此刻頭就有些發疼。

晃了晃身子,她看了看已經仿佛一瞬間沒人了的道路,正準備換條路繼續發,麵前突然站了一雙黑色道鞋。

女人迷茫的慢慢抬起了頭,目光順著長長道袍往上,對上了麵前道長俊美的麵容。

她下意識的將手中傳單遞了過去,“您好,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一個小女孩……”∴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衛明言接過了傳單。

【邱秋秋,七歲,失蹤時間……】

已經失蹤三天了啊。

“媽媽!!”

一直乖乖跟著她的小姑娘開心的衝到了母親身前,像是以前一樣去拉她的手,“媽媽你去哪裡了,我等了好久……”

她又是開心又有點小抱怨的想要抱住媽媽的手,稚嫩的小手卻像是觸碰到了空氣一樣,在母親手中穿過。

“媽媽?”

小姑娘迷茫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向媽媽的手,不甘心的試圖伸出手。

得到的,隻有再一次穿過。

“為什麼,為什麼碰不到媽媽……媽媽,媽媽你看看我啊……”

“秋秋在叫你,媽媽……”

女人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女兒正在害怕的呼喚著她,她看向表情似是沉%e5%90%9f的道長,眼中露出了希冀來。

她小心翼翼的,滿是希望的問,“您,您見過我女兒嗎?”

“她失蹤三天了,穿著藍色裙子,這是,這是照片……”

“媽媽你在說什麼呢,我就在這啊……”

小姑娘害怕又委屈,忍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想去拉母親的衣服尋求安慰,等到手又一次穿過了,眼淚頓時流的更加凶狠了。

“彆哭了。”

衛明言蹲下`身,輕輕幫著她正了正柳樹枝做成的花冠,柔聲哄道,“哭多了對你不好。”

“媽媽,媽媽看不見我,媽媽不理我……叔叔,你讓媽媽看看我……”

他不哄還好,這麼一哄,小姑娘哭的更厲害了。

女人白著臉,怔怔的看著麵前的陌生道長,他半蹲著,目光看向前方,臉上露出了無奈的神情。

他說話的語氣很緩慢,輕輕緩緩地,卻又充滿了不知道是什麼的韻味,“秋秋聽話,你乖乖的,媽媽就能看見你了。”

女人看向俊美道長說話的方向,隻有一片空氣。

不該相信的。

一定是假的。

這麼說服自己,她眼中還是立刻冒出了淚水,儘管心裡再怎麼不敢相信,可直覺告訴她。

那裡,就是她的女兒。

“秋秋,是不是我的秋秋……”

她睜大了滿是血絲的雙眼,顫唞著手,摸向了那片空氣。

“媽媽!!”

小姑娘還以為媽媽真的可以看到自己了,臉上淚水還掛著,又好哄的開心揚起笑臉,撲進了母親的懷裡。

明明女人是看不見的,可從衛明言這個角度,就是她將女兒抱在了懷裡。

他微微垂眼,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氣聲。

“劉女士,你的女兒已經在三天前因為車禍去世了。”

“不,不會的……”

女人眼中滿是血絲,絕望的保持著抱住女兒的姿勢,喃喃的說著話,“秋秋才七歲,她剛上小學,還要上中學,高中,上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