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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一點皮外傷而已。”燕明庭揉了揉他腦袋。

“休息吧,累了一天了。”趙夜闌說。

“好。”燕明庭閉上眼睛,良久,察覺到胳膊上有人輕輕碰了一下,似乎在試探他有沒有睡著。

他索性裝睡。

緊接著,旁邊的人就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他的胳膊,在傷口周圍徘徊,始終不敢靠近。

如此過了一會,燕明庭按捺不住,用另一隻手將他抱進懷裡:“偷偷摸摸乾什麼呢?”

“你醒了?”趙夜闌驚道,“是我把你弄醒了?”

“不是,壓根就沒睡著。”

“怎麼了?”趙夜闌在黑暗中摸了摸他的臉頰,手指在眉心處按了按,發現是舒展開來的,這才放下心,“是今天的事嚇著你了?還是有什麼心事嗎?”

“這點事還不至於嚇到我,倒是可能嚇到皇上了。”燕明庭幸災樂禍道,“差點連命都沒了,我看他下次還敢不敢去打老虎。”

“那就是有心事了。”趙夜闌見他沉默了下來,道,“你們倆在山洞裡呆了那麼久,是不是聊了很多?”

“嗯。”

“聊到我了?”趙夜闌試探性地問。

“嗯。”

“他是不是跟你提前以前的事了?”

“嗯。”

趙夜闌急了,撐起半個身子,說道:“他是不是跟你說了我以前去青樓的事?”

嗯?還有這事?

燕明庭借著朦朧的月色,將他臉上神情看得一清二楚,沒有吭聲,趙夜闌誤以為他是在沉默默認了,主動解釋道:“我是去見顧嫋嫋的,我在街上無意中撞見她,才得知她去了紅袖樓。”

十六歲那年,趙夜闌出門替趙暄辦事,卻撞見了被顧嫋嫋,彼時她正被鴇母拽著去買朱釵羅裙,教訓著她要好好待客,再敢耍性子就把她剝光了扔進護城河裡。

那是他們從地牢出來後,時隔幾年的重逢。他起初隻覺得眼熟,畢竟這姑娘的打扮和幾年前在地牢裡的模樣大相徑庭,隻是細看之下,那雙眼睛還是充滿了恨意,與他一樣,又不一樣。

他學會了隱藏,恨意在心底,而不在眼裡。

那晚,他拿著銀子去紅袖樓點了幾位姑娘,其中就有顧嫋嫋。趙夜闌將其他幾人迷暈,問她:“你想留下還是逃走?”

“我要留下來。”顧嫋嫋沉聲道,撩起袖子給他看,手上起了一些紅疹子,“我若是不聽話,鴇母就給我用毒,讓我生不如死,不會留下疤,隻是會出現一些紅疹,過幾天就會消失。我也要讓她嘗嘗這種滋味,你幫幫我。”

趙夜闌:“你能為我做什麼?”

顧嫋嫋:“什麼都可以,錢財、容貌、身體……你想要什麼都可以。”

趙夜闌聽見樓上響起了某位大人的聲音,在床榻上和女人說起了朝廷秘辛,他無聲地勾了下唇:“好,我不需要彆的,隻需要你做我的耳朵。”

那晚,顧嫋嫋將刀遞給他:“我不想再接客了,勞煩你再幫個忙。”

趙夜闌沉默片刻,道:“你自己動手吧,不能對自己狠下心,還想報什麼仇?”

“你說得對。”顧嫋嫋良久才笑了一下,然後對著鏡子,從眉峰上傾斜著往下劃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鮮血橫流,模糊了她的臉。

然後趙暄聽說趙夜闌把青樓女子發生了爭執,把人劃破相了,匆匆趕到,把趙夜闌帶了回來,還給鴇母和顧嫋嫋一大筆賠償金,才將此事平息下來。

燕明庭聽著他一五一十地交代,一邊想著難怪總覺得顧嫋嫋那道疤有點奇怪,旁人動手和自己動手的傷勢會有細節上的不同,隻是他沒有盯著女子的臉細看,所以也沒去細究這些,一邊又緊緊地抱著趙夜闌,總覺得他三兩句的往事就能足夠令人心驚膽戰的了。

趙夜闌見他一直不說話,又開始琢磨:“難道他說的是彆的事?他是不是說我使詐騙他銀子了?還是說我穿著紅衣,被一頭牛給撞暈了?”

嗯??

“什麼牛?”燕明庭來了興趣。

趙夜闌一聽這口氣,就知道他不知情,於是便閉口不談了。

“到底是怎麼撞的?你給我說說唄。”燕明庭沒忍住,輕笑兩聲。

趙夜闌:“不說了,睡覺!”

燕明庭沒能從他口裡得知到底是怎麼被一頭牛撞暈的,但也不急於一時知道答案,反正來日方長,遲早都會從他口中一點一滴得知的。

心裡頭僅存的那一絲鬱氣也煙消雲散了。

就算趙暄和他一起長大又如何,他擁有的可是趙夜闌的現在和未來。

因為受了傷,皇上特地免了他早朝,讓燕明庭完全休養好了再去上朝。

這就讓燕明庭很是舒坦了。

每日早上賴床賴到趙夜闌睜開眼,才跟著他一起起床,用過早飯後,又坐著轎子一路送他去翰林院。到了黃昏時分,又坐著轎子去接他回來。

而且因為腿腳不便,趙夜闌對他展現了最大的耐心,輕易不生氣,生氣就默念金剛經,然後自己去書房裡消氣。

燕明庭過起了舒心日子,整天杵著拐棍在院裡閒逛,一等趙夜闌回府,就跟個小狗似的圍著他轉,問他當差累不累啊,寫字手酸不酸啊,衣服夠不夠暖和啊……

平時趙夜闌還能有問有答,可如果在辦正事時,就會讓他坐遠一點,還是不聽話的話,就狠狠親他一頓,人就老實了,含羞帶怯地琢磨著下次要什麼時候才能討到親親。

過了十來天舒心日子,燕明庭夜間又覺得不太滿足了,他拉著趙夜闌的的手,往身下一伸:“夢亭……”

“腿都斷了,還想著那事呢?”趙夜闌涼涼道。

“沒斷,就快好了。”燕明庭討好地拱了拱他腦袋,“夢亭……”

“不能在關鍵時刻再讓腿受傷了,你還是好好躺著養傷吧。”

燕明庭翻身壓著他,說:“其實我腿早好了,不信你試試?”

“我當然知道早好了。”趙夜闌沒好氣道,“一天到晚貼個假紗布,不閒累得慌?”

“啊,你看出來了?”燕明庭笑了笑,剛去扯他的衣服,就被趙夜闌攔住了。

“滾開。”趙夜闌一腳把他踹到床尾去,“忘了你吃晚飯時說過的話了?”

燕明笑容凝固。

今天晚飯時特地邀請了一群武將和左冉尹平綠,因為今日是何翠章的生辰,席間酒水添個不停。

燕明庭卻目不轉睛地盯著趙夜闌看,趙夜闌納悶:“乾什麼?”

“我想吃個餃子,你喂我。”

“你沒長手啊?”

“傷了,抬不起來。”

趙夜闌沉默地看著他,微微一笑,夾起一個餃子,咬牙切齒地塞進他嘴裡。

燕明庭那叫一個得意,衝手下們挑挑眉,看得眾人牙酸不已。

“手都抬不起來了,腳就更不可能了,你還是老老實實呆著吧。”趙夜闌說。

自作孽,不可活啊,燕明庭隻能老老實實地爬回去躺著。

今年入冬得早,一轉眼,寒風就刮了起來,吹在臉上刺骨的疼。

趙夜闌走出翰林院,發絲就被風吹了起來,他攏了攏披風上的衣領,往外麵走去,老遠就看見燕明庭站在轎子前。

對方也發現了他的身影,三兩步走到他麵前,伸出雙手,捧著他冰涼的臉蛋。

溫暖的掌心覆上來,暖和得很,趙夜闌呼出一口氣:“不是讓你彆來嗎?”

這成天來翰林院接送,院裡的同僚都在笑話他了,一兩次也就算了,次數多了,饒是他再裝作聽不見,也難免有些不好意思。

“今兒變天了,怕你著涼,明天我就真的不來了。”

“你昨天也是這麼說的。”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

燕明庭笑了笑,目光放到他身後,看著走上前來的阮弦。

“大人走得急,東西落下了,我就是來給大人送送。”阮弦訕訕一笑,總覺得自己好像找到燕明庭討厭自己的原因了,一定是因為自己打擾他們好事了!

經過他們旁邊時,阮弦看見燕明庭還捧著趙夜闌的臉,眼觀鼻鼻觀心,裝作什麼也沒看見,將手裡的書交給趙夜闌後,轉身就跑了。

娘咧,他都還沒和夫人做過這種甜密的事誒,學到了學到了,回去就活學活用!

趙夜闌坐進轎子,搓搓手,裡麵暖和多了。

燕明庭將事先準備好的湯婆子放進他手裡,笑問道:“東西都能落下,你走這麼急做什麼?”

趙夜闌將手貼在湯婆子上取暖,沒有回答他。

燕明庭笑問:“是不是趕著出來見我啊?”

趙夜闌依舊沒吭聲,隻是撩起眼皮,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眼尾帶著些欲說還休的意味,燕明庭心旌搖蕩,側頭在他眼尾處落下一%e5%90%bb。

將軍府已經燃起了地龍,一回到臥房,趙夜闌就解下披風,看著那墊在床上的虎皮,實在是有些醜陋,有礙觀瞻。

“能不能換一個?”趙夜闌問。

“架不住它暖和。”

“太醜了。”

“它暖和。”

“……”

很快,燕明庭也覺得這虎皮得換個地方了。晚上兩人大汗淋漓後,有些虎毛就黏在身上了,他抱著人去沐浴後,將虎皮扔到一旁,打算拿起做成簡單的毯子,然後重新換了床暖和的被褥,抱著人睡著了。

轉眼間就到了寒冬臘月,各地藩王和使臣陸續進京,京城又熱鬨了一陣子。

這次的布防全權交給了燕明庭來負責,禁軍統領因為上次獵場的懈怠失職,已經被撤職了。

元旦佳節,皇上舉辦盛宴,邀請各地來客共享佳宴,四品及以上官員才能參加。

小高給趙夜闌更衣,穿得厚厚的,外麵又披上一件杏色氅衣,叮囑道:“將軍說讓大人你早點過去,他很快就來跟你彙合。”

燕明庭天不亮就出門上朝,一直忙到下午還沒有回來。

“知道了。”趙夜闌坐著轎子往皇宮走去,聽見外麵熱鬨的聲音,掀起簾子往外看了一眼,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坐在馬車裡,浩浩蕩蕩地拉著幾箱東西,四周圍了不少人駐足圍觀。

兩輛馬車擦肩而過,恰好那輛車裡的主人掀開簾子,露出一張桀驁的臉蛋。

是南疆的八公主。

趙夜闌剛要收回視線,忽然注意到路邊的小販,跟小高吩咐了兩聲,去買點東西,順便停下轎來等公主先一步離開。

進入宮門後,已經有不少同僚到了,闞川不著痕跡地走到他身邊來,低聲嘀咕了一句:“方才我看見南疆公主了,莫不是來和親吧?”

“有這個可能,先靜觀其變。”

“嗯。”闞川轉身就自然而然地去和其他同僚打招呼了。

大殿上已經布置好了坐席,大家依照位份分列而坐。趙夜闌踏進大殿門口,就從茫茫人海裡發現了燕明庭的身影,對方背對著他,正和幾個人在談話。

對方似有所覺,回頭望了過來,見到他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