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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難民們前往義舍。

義舍多年沒有使用,趙夜闌帶著府衙的官兵去收拾出來,特地引了一處山泉水,先進行儲水,又派不少人去四周查勘水源。

趙夜闌又將小高派了出去:“鄺勝畢竟腿腳慢,隻能查看附近一帶的情況,可是更遠一些的,還是需要有人去打探一下最真實的情況,你去渠州攏州一帶看看,若是發現有災情,立馬向當地府衙報告。順便告訴他們,不要拒收難民,妥善安置好他們。”

一天後,鄺勝帶著最近的勘察隊伍回來了,膚色黑了一圈,坐下來時腿都還在打顫,神色淒苦:“情況不容樂觀,附近一帶的莊稼都乾完了,偏僻一點的鄉鎮更是沒什麼人,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他們一定會朝著有水的地方來。”趙夜闌找了一幅詳儘的淮州地圖來,“你說說,一共有幾處地方?”

“淮州十四縣,就有十三處旱了。”鄺勝道,“僅剩的那一處也快乾了。”

趙夜闌皺眉,僅存的那一處多半會有周邊的難民湧入,很可能引發糾紛。如果讓這些難民全部擠進淮州,顯然也不太現實,一是擠不下,二是路程遙遠。

萬幸燕明庭給他留下了足夠多的人手。

“我們得儘快劃區設立賑災點了。”

就在這時,尹平綠也疲憊地趕回來了,一進屋就猛灌了半壺水,彙報道:“有兩個縣的百姓曾經上報過莊稼的事,但是沒被當回事,我已經斥責過那兩名知縣了,他們表示願意戴罪立功,拿出全部家當來配合救災,其他各縣都承諾會配合大人。”

“辛苦了。”趙夜闌展開地圖,“你們對淮州更熟悉,先看看在哪裡設置賑災點比較合適。”

鄺勝依據河流分布情況劃了五個區,在此基礎上,尹平綠又將人口數目細化,最終確定了六個賑災點。

趙夜闌拿著一半災銀,派人運著饅頭和水,分彆去往六地。且不斷向外擴張範圍,以保證難民們能順利抵達其他地方避難。

到了晚上,城外忽然湧入許多難民,趙夜闌站在城牆上,道:“先將這些人帶去義舍,登記在冊,一個都不許遺漏。”

淮州百姓原本還挺聽話的,可是在接下來幾天陸續看到難民擠進來後,也開始有情緒了,原本屬於他們的生活資源現在都被這些人搶走了,誰知道下一個乾旱的會不會就是淮州?那他們到時又該如何自救?

“大人,不好了,有人往義舍裡扔東西!”

趙夜闌剛從外麵回來,還沒喘口氣,就馬不停蹄地趕到義舍去。

隔著老遠就聽見鬨哄哄的聲音,外麵站滿了人,大抵都是來看熱鬨的,但卻在無形中助長犯事者的火焰。原本隻是扔了個雞蛋,周圍人叫好,漸漸就變成了朝裡麵砸碎石子。裡麵的人也開始大聲辱罵,雙方險些打起來,守在門口的官兵就快控製不住場麵了。

“都給我停下!”趙夜闌吼了一聲,身後的士兵立即衝進去兩邊的人分開,然而吵罵聲還沒有消停。

趙夜闌剛走到門口,忽然間一顆石頭飛過來,恰好砸中他的額頭,鮮血順著眉峰流下來,映襯著他蒼白的臉。

“大人!你沒事吧?”尹平綠驚慌地走上前,連忙派人去找大夫。

人群頃刻間靜了下來。

趙夜闌按了下額頭,再看看手指上蹭到的血,倏地冷笑一聲:“很好,你們有能耐,先是排擠異鄉人,再是謀殺朝廷命官,想早點去見閻王是吧?”

眾人說不出話,半晌,也不知是誰人群中回了一句:“趙大人,我們不是故意要砸你的。”

“那砸他們也是無意的嗎?”趙夜闌厲聲道,“誰先動的手,給我出來!”

大家沉默著不說話。

“行,互相包庇是吧,來人,把他們所有人都抓起來!”

人群頓時驚慌地左顧右盼,終於,還是有人站了出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乾的!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長得人高馬大的,乾點什麼不好。”趙夜闌用帕子捂著額頭,走上前將他打量一圈。

“大人,你不要殺他啊,他妻子過世了,家裡就剩幾個孩子,這種日子讓孩子們怎麼活啊。”有人說道。

“是啊,他也隻是一時衝動,大人你就放他一馬吧,我們以後再也不會胡來了。”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幫著求起了情。

“我說要殺他了嗎?”趙夜闌儘管很生氣,可是這種麵臨生死存亡的時候,很容易就產生偏激的情緒,所以不能輕易處死人,以免激起群眾的負麵情緒,他問道,“你願不願意加入自衛隊?”

那人一愣:“什麼是自衛隊?”

趙夜闌剛想開口,就覺得頭疼,按著傷口說不出話,尹平綠上前替他說:“這兩日趙大人在為大家四處找法子,找到了一處比較偏僻的水源,隻是路程有些遠,一來一回需要一天的路程,所以需要召集一些人力去運水。但不是白出力的,官府會給這些人出兩倍的工錢。”

“真有這等好事?”周圍人一聽,都來精神了,這可是賺錢的大好機會啊。

尹平綠:“對,想要去的人來我這登記,力大且能吃苦耐勞者優先。”

很快尹平綠就快被人群包圍了。

自衛隊實則是為了疏散城中的人口壓力,將青壯年輸送到外麵去運送水源,如果順利的話,還真能帶回一些需要的水。

趙夜闌被先行護送回府衙,大夫已經到了,他一邊包紮,一邊看向剛匆匆趕回來的高檀:“渠州攏州沒有明顯旱情?”

“是的,那邊靠近黃河,莊稼目前沒有受到影響。”小高彙報道。

趙夜闌總算鬆了口氣:“可以著手疏散難民了。”

但是還有個問題,銀子快不夠了。本來送到淮州的災銀就隻剩下三萬八千兩,加上庫房原本存放的銀子,總計約四萬兩。

這些時日,六個賑災點包括義舍的物資,就已經快耗空了,現在又多加了個自衛隊的支出,銀子隻能勉強撐到明天。

城裡的湖麵降低了一半的高度,往日泛舟遊湖的雅致被水桶取而代之,茶樓也悉數關閉。街上熱得慌,大家基本都縮在家裡不出門,隻有晚上才出來放個風。

而義舍裡更是彌散著抱團等死的消極情緒。

災情固然可怕,但是意誌消散也非常可怕。所以趙夜闌想讓這群人打起精神。

去參加自衛隊的人多數都是淮州本地人,而那些難民,隻想有口吃的就行。

趙夜闌又給義舍裡的人發布了個消息,接下來的夥食隻給半成品,願意幫忙燒火做飯的人,一律雙倍工錢。繡坊還沒有關門,手巧者可以申請加入,不會的人願意去學習的話,也會給一定補助。

這一下就有不少婦孺找到了活兒乾,義舍有饅頭吃,有地鋪睡,還可以去繡房學習手藝掙點銀子,消極情緒散了不少。義舍不再人擠著人,難民也和當地人的關係緩和了不少。

隻是可惜趙夜闌的錢包,所有倒貼的銀子都是從他的私庫裡拿的。

他看著身上最後一張銀票,心裡那叫一個肝腸寸斷。

原本這些白花花的銀子都是為了離開宣朝後瀟灑放縱的,現在可倒好,散落到千家萬家去了。

隻為了燕明庭那一句“還有千千萬萬個夢婷等著我們夢亭去解救”,值得嗎?

他兀自笑了笑。

這時,門口響起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趙大人,趙大人!”

他好奇地走出去,看見門口的官兵攔著想要衝進來的女孩,正是那個名叫夢婷的女孩,道:“讓她進來。”

夢婷衣衫襤褸,但臉上神采奕奕的,跑到他跟前,摸了摸臉上的碎發,問道:“趙大人,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怎麼了?”趙夜闌蹲下/身看著她,“找我什麼事?”

“我剛剛經過這裡,想起你好像就住這裡麵。”夢婷從懷裡取出一個饅頭,舉到他麵前,笑眯眯地說,“這是我娘在義舍做的,我想拿給你吃。”

那饅頭被小女孩揣在身上,早已悶出了一股味,皮上還沾著小女孩的指印,趙夜闌接過來,咬了一口,道:“好吃,你娘手藝不錯,不過你為什麼想給我吃?”

“因為上次你給我們饅頭!我們一路上就是吃你的饅頭,才沒有餓死。”夢亭皮膚曬得有些黑,但是牙齒卻異常的白,笑起燦爛,“而且我娘說了,你是個頂頂好的人,所以我不想讓你餓肚子。”

趙夜闌意外地挑挑眉:“我是個好人?”-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網-_-!提-_-!供-_-!線-_-!上-_-!閱-_-!讀-_-!

“對呀,大家都這麼說,說你比原來的尹……尹什麼的大人要好太多了。要不是你,我們這些人可能早就餓死了。我等會還要跟我娘去繡坊,我覺得刺繡比種莊稼好玩多了,等我以後學會這個了,就給你織一件衣裳好不好?”

趙夜闌又咬了一口饅頭,眉眼一彎:“好啊。”

夢婷呆了片刻,忽然道:“那我長大了,可以嫁給你嗎?”

趙夜闌一愣,旋即笑出了聲:“這可不行。”

“為什麼呀?”

“因為……”趙夜闌想了想,也不管對方聽不聽得懂,道,“我已經成家了。”

“啊,好可惜!”夢婷癟著嘴。

趙夜闌嘴角彎著,將饅頭分成兩半,沒動過的那一大半還給了她:“我吃飽了,這些給你吃。吃多一點,才好快點長大,我等著你的新衣裳呢。”

“好!”夢婷接過去,張嘴咬了一大口,看向他時,又笑眯了眼。

趙夜闌將她送到衙門口:“去找你娘吧。”

“嗯,趙大人再見!”

趙夜闌站在門口,看著她離開,四周路過的人都會下意識喊一句:“趙大人。”

“趙大人,吃飯了嗎?”

“趙大人,自衛隊什麼時候回來啊?我家那臭男人不會出事吧?”

“趙大人好像瘦了,要不要上我家吃點飯去?”

天氣炎熱,趙夜闌擦擦額頭上的汗,莫名覺得%e8%83%b8口更熱,笑著看向這些來來往往的人,心道:值得的吧。

莫名的,很想念燕明庭。

想和他說說近況,聊聊這些天發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全部說給他聽。

下午,李遇程帶來一個好消息,他的舅舅願意提供五千兩用於賑災。

“就你舅舅一個人嗎?其他商戶呢?”

“光是說服我舅舅,就已經用儘我的畢生功力了,其他人我是真說不動,畢竟那些人看我就是個敗家子,壓根不聽我的勸。”

“有理。”

“……”

“我去會一會他們。”趙夜闌叫他把商會裡的人召齊。

商戶們在堂中坐著,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到是所為何事。其中一人忍不住有些憤慨:“平日裡這些官員最看不起咱們商人,求他們辦個事比登天還難,說什麼士農工商,直接把我們踩到最底層,出了事又要來刮我們的皮,我真是受夠了這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