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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華亭 蓬萊客 4360 字 5個月前

廊裡,傳來一陣夾雜著談笑的腳步聲。

胡太太和丁女士攜手,說說笑笑地進來了,看到孟蘭亭在,辦公室裡也變得乾乾淨淨,笑著奉承:“孟小姐就是勤快。辛苦你了……”

她的視線落到桌麵,目光一定,慌忙走了上來,看了一眼,麵露尷尬,胡亂將紙撣在一起,揉成一團,捏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胡太太,這是什麼意思?你每天記我的行蹤?”

孟蘭亭的脾氣再好,遇到這樣的事,也是沒法保持笑臉了,語氣變得很是生硬。

胡太太勉強笑著解釋:“隻是我平日無事隨手亂寫的,孟小姐你不要誤會……

“我無妨。隻是奚先生要是知道他也被你平日無事隨手亂記,他怎麼想,我就不知道了。”

孟蘭亭淡淡地道。

胡太太的臉漲得通紅,看了眼丁女士。

她裝作在收拾東西,卻分明豎起耳朵,眼睛卻不住地往這邊瞟。

胡太太急忙將孟蘭亭拉到了門外,停在一個無人的角落,吞吞吐吐地說:“孟小姐,我和你說實話吧,是之前有個自稱姓閆的人找了我,我也不知他什麼來曆,就叫我盯著你在學校裡的事,詳細記下來報給他。我當時一時糊塗,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你千萬彆生氣……這不,我不是把記錄本都給撕了嗎。我不乾了。彆說你下學期不在了,就算還在,我也不會再乾這樣的事了。你就放過我吧,不要再告訴奚先生了……”

胡太太不住地懇求。

孟蘭亭愣了。

她忽然想起來,之前有天傍晚自己回周家時,在愛夢路上,仿佛曾在身後看到過一個隨行之人,當時就感覺像是馮家的司機老閆。

但當時並沒多想,隻以為自己看錯了。

“孟小姐?”

胡太太見她出神不語,小心地叫了她一聲。

孟蘭亭回過神,轉身而去。

胡太太察言寡色,感覺她應該是放過了,拍了拍%e8%83%b8口,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

三天之後,馮令美如約來接孟蘭亭。

孟蘭亭和周太太道了彆,隨馮令美一道坐火車去往南京,到了北火車站,離開車還有二十分鐘,在貴賓休息室裡等待時,一個士兵敲門,恭敬地說:“太太,何師長叫我來取東西。”

馮令美指了指屋角的一隻皮箱:“拿去。”

士兵急忙取了,朝馮令美敬了個禮,退了出去。

馮令美依舊笑%e5%90%9f%e5%90%9f的,和孟蘭亭說說笑笑,時間到了,上了火車的一個包廂,安頓好,沒片刻,火車便啟動,朝著南京開去。

何方則遠遠地立在站台末的一段水門汀地麵上,目送那節載著馮令美的車廂朝北而去,漸漸消失在了視線裡。

“何師長,這是太太叫我拿過來的。”

士兵遞上箱子。

何方則看了一眼。知道應該是自己從前還留在她那裡的衣物和一些日常之物。

他沉默了片刻,接了過來,提著,轉身走出了站台。

……

當天傍晚,孟蘭亭抵達了南京的火車站,跟著馮令美剛下車,馮恪之的身影就映入了眼簾。

他就站在月台上,臉英俊,身姿挺,衣服穿得又體麵瀟灑,吸引了周圍不少的目光。

他仿佛已經等了有些時候,火車還沒停下,就快步走到了包廂車廂的門前,站在那裡。

“八姐。”

“孟小姐,你們到了?”

他又叫回自己孟小姐了,視線投來,彬彬有禮。

孟蘭亭壓下心裡湧出的一種難言的複雜之感,若無其事,朝他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車子在外頭了。我幫你們拿箱子。”

馮恪之殷勤地從馮令美的隨從手中接過箱子,走在前頭,替兩人引路。

“小九昨天就到了。知道我們今天來,早早地過來接。”

“不是我自誇,我這個弟弟呀,比起以前,那真的是懂事了不知道多少,這回來,聽說爹也沒再罵他了。以後要是再有個能治得住他的人管教,保管更好。”

馮令美挽著孟蘭亭的手臂走出車站,看著弟弟的背影,玩笑般地和孟蘭亭咬耳朵。

孟蘭亭麵帶微笑地聽著,垂眸說:“是。”

天擦黑的時分,汽車將孟蘭亭再次送到了她去年底曾到過的那座紫金山南麓彆墅。

晚上,家裡除了馮老爺,沒有彆人,但整間彆墅,包括大門入口和庭院,燈火通明,全部的傭人都出來了,迎接八小姐和孟蘭亭,氣氛熱鬨極了。

去年底那個伺候過孟蘭亭的名叫阿紅的小女傭更是熱情,搶著幫孟蘭亭提箱,說她的房間還是去年那間,早已收拾好了,就等著孟小姐的入住。

馮老爺手裡拄著一根拐杖,笑嗬嗬地站在客廳門口,模樣和先前看起來差不多,精神很是不錯。

孟蘭亭疾步朝他走去,到了近前,叫了聲“馮伯父”,向他鞠躬行禮,被馮老爺接住了,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笑著道:“都是自己一家的人。快進來吧。餓了吧,把東西放放,就吃飯了。”

孟蘭亭被送到自己去年住過的那個房間,推開門,微微一怔。

房間重新裝潢過了。不但家具等物件是去年她入住時的公主風,現在連地板、牆壁、天花板,也都變成了統一的歐式風格。

整個房間,滿眼的雪白和粉紅,到處是蕾絲和雕花,華麗夢幻。

“年初孟小姐走了沒多久,老爺就叫人把屋子重新裝潢了,說這屋子以後專門給你住。我一直等著孟小姐你來呢!”

阿紅笑嘻嘻地說。

孟蘭亭意外又感動,但心底裡,卻又愈發多了一種不知該如何回報的壓力之感。

她略收拾了下,下去吃飯。

晚飯桌上,馮老爺坐上首,讓孟蘭亭坐在自己左手邊,右邊就是兒子。

吃飯時,馮恪之大多沉默著,但顯得非常聽話。

馮老爺對他無論說什麼,他都唯唯諾諾,無不應是,還起身給老父倒水遞箸,極其殷勤。

馮老爺大概是頭回見兒子如此乖巧孝敬,頗有點類似於受寵若驚的感覺,心情更好了。不顧馮令美的勸阻,開了一瓶酒,幾杯下肚,談興更濃,憶了不少過去的事,最後提及了自己早年和孟蘭亭父親的一些交往,說:“說起這個,我忽然想起來了。早年,你爹也曾寄了張你小時候的照片來,現在應該還存在我的書房裡。你要的話,我找出來給你,留個紀念。”

馮恪之飛快地瞥了眼和自己隔著父親而坐的孟蘭亭。

孟蘭亭眼睛卻望著馮老爺,笑謝:“那就麻煩伯父了。”

馮老爺擺手,笑嗬嗬地說:“如今看看自己小時候的模樣,也是有意思的。應該還在的。我明天就叫人找。”

飯畢,馮老爺怕孟蘭亭旅途勞累,叮囑她早些休息,自己因有了些醉意,也早早地去歇了。

孟蘭亭回了房間,洗澡休息,看了會兒書,度過了來到南京的第一個夜晚。

第57章

晚上十點,馮恪之停車在了頤和路儘頭那處守衛森嚴的墅邸前,站在大門外。

過了一會兒,門從裡打開,他走了進去。

馮令儀剛睡下了,又披衣起身,出來到了書房,望著這麼晚突然上門的弟弟,問他:“孟小姐到了?”

馮恪之唔了一聲。

弟弟極少主動來自己這裡,尤其像今晚這樣,也沒提前說一聲,突然就跑了過來,這令馮令儀感到有點疑惑。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

“大姐,我需要一張去往關口的特許通行證。”思兔網

馮令儀微微一怔。

關口之北,因為幾年前發生那裡的那場局部戰役的失利,如今已經淪陷。

為防新的事變,關口之南,現在被劃為了軍事禁區,沒有特許通行證,嚴禁任何人入內。

“那裡是軍事重地。好好的,突然去那裡乾什麼?不行!”

她想都沒想,立刻拒絕。

“蘭亭已經知道她弟弟當年犧牲在那裡的消息了,她應該想去那裡走一趟的。我就帶她到關口去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馮令儀不語。

馮恪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大姐!你不幫也行,我就問一聲,咱們到底什麼時候可以開戰,打回去?把原本就是我們的地方奪回來,到時候,我也不用向大姐你開口,隨便什麼時候,想去,就帶她去!”

他的語氣很克製,但話下那種隱隱的不滿和責問之意,還是呼之欲出。

“屈而不戰,則軍事競賽,即便世界第一,又有什麼意義?”

馮令儀不悅:“不許你這麼說話!這種事關乎整個國家,不是你說打就打的!”

“是,我明白。所以我來求大姐你幫忙!蘭亭弟弟為國捐軀,埋骨戰地,現在我隻是想帶她去看一眼她弟弟打過仗的地方而已!”

馮令儀瞥了眼弟弟。他在自己麵前站得筆直,雙目緊緊地盯著自己。

她沉%e5%90%9f了片刻:“也不是不行。但你要保證,去了就馬上回來,注意安全!”

“是!我保證!”

馮恪之立刻答應,神色也變得輕鬆了些,想了下,又說:“大姐你放心,就算我自己不要命,還有蘭亭呢。我就是想帶她過去看一眼而已。”

馮令儀點了點頭,臉上露出笑容,抬手,替他理了下衣領。

“蘭亭又來了,你高興了吧?你說你是不是傻?先前第一次她來的時候,你要是殷勤點,至於會像現在這樣?”

馮恪之一聲不吭。

“你彆看爹平日看起來很好,他年紀大了,說病就病。三月裡,不小心受了點寒,人就病倒了,成了肺炎,一養就是兩三個月。剛前些時日,精神才好了些回來,還不許我告訴你和你八姐她們。他現在的身體遠不如從前了,就一個虛殼。前些時日,知道你帶著憲兵團得了第一名的消息,高興得一夜都沒睡著覺。往後,你也不要再惹他生氣了,知不知道?”

馮恪之一怔,慢慢點頭:“是,我知道了。”

“行,彆墅遠,我這裡過去要一個多小時,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證件好了,我就叫人給你送去。等爹過壽那天,我再過去。”

馮恪之點頭。

馮令儀眼底帶著笑意,目送弟弟轉身離去。

馮恪之開車回到南麓彆墅,已是深夜十一點多。

他回了房間,從浴室裡衝涼出來,毫無睡意,躺在黑暗裡,閉目了片刻,忽然想起晚飯時父親提過的那件事,心裡一動,睜開眼睛坐了起來,翻身下地,出了房間。

走廊裡沒有開燈,光線昏暗。

應是白天乘車辛苦,她的房間裡,燈光也早已滅了。

馮恪之輕手輕腳地經過那個房間門口,潛進書房,撳亮手中的電筒,找了起來。

他找了好一會兒,翻箱倒櫃,最後在牆角的一隻五鬥櫃的下屜裡,翻出了一隻看起來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