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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華亭 蓬萊客 4387 字 5個月前

又止。隻是大約自己也在座的緣故,並沒人繼續這個話題。

“味道還挺不錯的,回去了叫馮媽也做。不是我說,馮媽的菜啊,最近是越做越鹹,再這樣,都要給她開個鹽鋪了。”

馮令美笑道。

“哎,你們怎麼不說話了?小九這會兒在哪兒?”

“跟大姐夫他們一道在市政府活動。”二姐說。

“大姐不是說也來嗎?怎麼還沒到?”

馮令美話音剛落,門外走廊上傳來一陣腳步聲。

孟蘭亭轉頭。

包廂門被人推開,馮令儀現身在了門口。

她已經換了套花色和樣式看起來更家常些的旗袍,也是黑色的,半新不舊,麵帶笑容,走了進來。

“大姐!”

馮家其餘姐妹立刻停了閒話,一道迎她。

孟蘭亭也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正要隨馮家姐妹上去迎接,馮令儀已含笑入內,叫大家都坐,自己走到那張替她預留出來的位子旁,輕輕握了握還站著的孟蘭亭的手,望著她笑道:“坐吧,不要拘束。”

“謝謝夫人。”

孟蘭亭低低地道了句謝。

菜很快就上齊了,邊上的人悄無聲息地退出,帶上了門,包廂裡的氣氛就活躍了起來。

馮家姐妹們問馮令儀的行程等事,聊了片刻,馮令儀轉臉,望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大多時候隻是靜靜微笑的孟蘭亭,對著姐妹們說:“晚上該向孟小姐道謝的。小九代表的憲兵部隊今天能贏下比賽,是莫大的榮耀,而孟小姐功不可沒。”

姐姐們安靜了下來,略感驚奇。

弟弟所領的戰隊贏了比賽,不但是馮家之榮,對於一手建了憲兵部隊的大姐夫來說,意義也是不言而喻。

說是莫大榮耀,並非溢美。

隻是和孟小姐,怎麼又有了關係?

馮令儀說:“你們猜,滬憲兵司令部夜校班的教師是誰?”

馮令美自然知道,看了眼孟蘭亭,笑而不語。

其餘姐姐們雖然不知道,但也聽出了馮令儀話裡的意思,目光自然而然也投向了孟蘭亭。

“就是孟小姐。”

馮令儀笑說。

“楊文昌跟我說,小九請了蘭亭到司令部給憲兵們上夜校,補習數學。可巧,蘭亭給他們上過迫擊炮的彈道分析課,課講得極好,今天果然顯了效果。”

馮家姐姐們驚奇不已,一番讚歎過後,饒有興致,紛紛向孟蘭亭追問個中詳情。

孟蘭亭並非無知,更不傻。

倘若說,剛開始的那個晚上,馮恪之莫名闖入周家說給數學係捐款建獎學金,隨後又要她去給憲兵上平日八杆子也打不到一處的數學課時,她還不大確定他的意圖的話,那麼經過這段時日的經曆,尤其這兩天,她已經心知肚明。

現在的感覺,太熟悉了。

就和去年底她去馮家過年,婚約還沒解除前,被馮恪之的姐姐們包圍的那種感覺。

馮家姐姐們為什麼又這樣,很顯然,和她們的弟弟脫不了乾係。

但孟蘭亭想不明白的是,在兩人之前分明已經結怨、又解約的情況之下,她的這個“前未婚夫”,為什麼突然又對她顯露出了這樣異乎尋常的興趣。

他仿佛在追求她——姑且這樣看待他最近他那些其實未必能引她心悅的種種異常舉動。

但她的理智,卻一刻也不停地在提醒她。

像馮恪之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對她有什麼所謂“認真”的。

他之前的名聲也就算了,那夜之大校慶,他和鐘小姐的互動,令她印象深刻。

至今想起,當時一幕,曆曆在目。

以他的秉性,種種想來不過就是一時興起,一場新的獵豔記罷了。

隻是姐姐們一廂情願,一心想要撮合自己和她們的弟弟。

今晚,來自馮家姐姐們的這頓飯的邀約,對於孟蘭亭來說,不來,未免有不識抬舉之嫌。

白天現場觀賽和後來因為意外加賽項而生出的那種類似於與有榮焉感的熱血沸騰,在理智的提醒下,也慢慢地再次沉澱了下去。

她知道她們都還在等著自己開口,抬起眼,迎上身畔的道道目光,微笑說:“夫人謬讚了。當時馮公子為之大慷慨解囊,我去司令部上夜校,不過是報之以李罷了。後來上了一堂相關內容的課,也是湊巧。要說功勞,當歸於馮公子和憲兵們自己的勤苦練習才是。”

馮家姐妹們再次對望了一眼。

和她們的八妹馮令美一樣,她們的心裡,忽然覺得有點不大篤定了。

……

滬市政的大禮堂外,馮恪之正往外而去,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名字,轉頭。

何方則大步趕上,停在了他的麵前。

“八姐夫,你還有事?我也有事的,要去接八姐回家了,遲了她要罵我。”馮恪之作勢看了眼手表。

“恪之我問你,薛用的腿,是不是你敲掉的?”

馮恪之點頭。

“是。迫擊炮是他們選的,結果也輸了,他不服氣,拿槍指我的頭。我隻斷了他的一條腿,已經很是客氣了。”

他說得極是順溜,一本正經。

何方則和他對望了片刻,唇角忽然微微勾了一下,抬臂拍了拍他的肩膀。

“今天表現不錯。過兩天有空,我請你吃飯!”

馮恪之笑說:“算了吧八姐夫,我要吃的地方,你請不起。要是哪天你和八姐一起請,她有錢,替你付賬,我倒可以考慮下。”

何方則一頓。

馮恪之再次看表。

“我真的要走了,八姐夫你自便。”

馮恪之抬腳,匆匆朝外而去。

何方則轉頭,看著他的背影離去,遲疑了下,忽然說:“你真的去接你八姐?”

“是。八姐夫你有空也回家吧,彆總住在那裡。我不大在家,八姐一個人,也怪孤單的——”

馮恪之頭也沒回,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門外。

何方則在原地繼續站了片刻,轉過身,慢慢朝裡而去。

……

一頓飯,馮家姐妹說說笑笑,閒談間,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已是晚上將近九點了。

馮令美看了眼時間,望向門口,微微蹙眉之時,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叫了聲“九公子”。

她眼睛微微一亮,看了眼孟蘭亭。

下一刻,門也沒敲,就被人徑直推開,馮恪之走了進來。

他已經換去了白天的作戰服,晚上也沒穿製服,身上一件裁剪合體的黑色皮夾克,發型照舊一絲不苟,人英俊得很,又顯出了幾分平日難得一見的年輕的隨意瀟灑。

“姐,我來了。”

他朝包廂裡的姐姐們打了個招呼。

姐姐們全都笑了。幾人起身,上前將他圍在了中間,你一句我一句地問東問西。

馮恪之嘴裡唔唔地胡亂應著,眼睛看著孟蘭亭。

孟蘭亭從他進來後,就刻意避開了視線。

馮令美看了眼她,說:“大姐,也不早了,蘭亭回晚了,怕周太太會擔心。正好小九來了,讓他送蘭亭回吧。”

馮令儀含笑,點了點頭。

馮令美就對孟蘭亭笑道:“蘭亭,本來應該八姐自己送你回的,隻是今天,姐姐們難得都在,還有些話要說,等說完不知道什麼時候了,讓小九代我送你先回,你不會怪八姐吧?”

孟蘭亭忙搖頭:“無妨。其實也不必麻煩馮公子的,我自己就能回。”

“蘭亭,讓小九送你回吧,他也無事。”

馮令儀微笑著開口。

孟蘭亭隻好抬眸,對上了站在那裡的馮恪之投來的兩道目光。

他說:“孟小姐,我送你,也是方便的。”

“勞煩了。”⑩思⑩兔⑩文⑩檔⑩共⑩享⑩與⑩線⑩上⑩閱⑩讀⑩

孟蘭亭垂眸,改而向馮令儀和馮家其餘姐妹道彆。

馮令美親自送她出包廂。

馮恪之在後,不遠不近地跟著兩人。

一部直達電梯停下,門童拉開柵門,三人進去,乘到了樓下,馮恪之快步而出,打開了車門,等著孟蘭亭坐了進去,關上門。

馮令美站在車旁,趁著弟弟轉身的功夫,壓低聲說:“人我替你請了,轎子我也給你抬好了。你要是再把事情搞砸,我也幫不了你。”

馮恪之沒做聲,隻轉頭,瞥了眼車裡的孟蘭亭,繞過車頭上來,駕車而去。

孟蘭亭並不是頭回坐馮恪之的車,和他單獨處在這樣的一個封閉空間裡。

但或許是這兩天馮家姐姐們的異常舉動讓孟蘭亭坐實了自己先前的疑慮,這會兒突然和馮恪之再次單獨相對,心底,控製不住地生出了一種異樣的彆扭之感。

她一句話也無。

更是為了避免馮恪之和自己搭訕,車子剛開出去沒幾百米遠,人就靠在車座的靠背上,閉目假寐。

也不知道是他覺察到了自己想和他拉開距離的刻意,還是或許確實是自己想多了——自然,也不排除這種可能,路上,他也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

從出發後,他就一直默默開車,開得十分平穩。

車裡靜悄悄的,耳畔隻有汽車引擎工作中發出的低微的噪聲。

孟蘭亭的心緒,終於漸漸放鬆了下來。

昨晚收到失而複返的舊書,她思緒萬千,遲遲無法入眠,好似輾轉到了淩晨一兩點才睡。

今早,早早起來預備馮令美接自己。

這個白天的觀賽經曆,又在不停地刺激著她的精神。

孟蘭亭原本隻是閉目假寐,但在耳畔那單調的低微引擎聲的催眠之下,最後竟然真的睡著了。

她醒來的時候,第一感覺就是周圍黑乎乎的,鼻息裡,仿佛氤氳著一縷淡淡的聞起來有點衝鼻,但又不會惹人生厭的陌生的皮革氣息。

有那麼短暫的一個瞬間,她意識茫然,一時不知自己身處何方。

但很快,她就回過了神兒,意識到自己應該是在馮恪之的車裡。

她一下坐直身體,感到有什麼從自己的肩上滑落。

她睜開眼睛。

車停了下來,車裡也沒開燈,黑乎乎的,馮恪之不在。

她低頭,借著僅有的一點微弱的光線,認出自己膝上的那樣東西,是馮恪之晚上穿的那件皮衣。

孟蘭亭的心跳一下加快了些,急忙左右看了下,車窗外,視線裡立刻映入了一道人影。

馮恪之背對著她,正站在車旁的路邊,好像在抽著煙。

似乎聽到了她醒來的動靜,他轉頭看了一眼,將煙頭丟了,踩滅,走了回來,坐回到駕駛位上。

孟蘭亭感到有點尷尬,悄悄地把他的衣服從自己膝上挪開些,小聲說:“不好意思啊……我剛才睡了多久?”

“不長,也就一個小時。”

馮恪之沒回頭,一邊啟動汽車,一邊回答。

那應該至少是晚上十點半後了。

孟蘭亭愈發窘了:“怎麼不叫醒我?”

馮恪之回頭,看了她一眼。

“我見你睡得很香,路也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