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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想保護你,不讓你知道事情的真相罷了。與其叫你知道一切後矛盾地懷念和悲傷,倒不如什麼也不解釋,專注地恨他一人。”

陸期將所有的事情全都告訴了池魚。

他原本做好了準備麵對一個陡然知道自己被最信任之人誆入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局之中後,陷入崩潰或是無邊憤慨情緒的池魚。

卻不料她的平靜遠遠超出陸期的想象。

“你不生氣嗎?”

池魚聽完隻是沉默了許久,然後在陸期不解的目光中勾了勾手指,把她方才攪亂的泥土歸位原處,才回答道:“這本來就是一場交易,老頭兒苦心謀劃,把我算計進來,其實也說不上多麼過分。”

隻是……

隻是原來她從前所有以為的一見如故,都是尹兆和不死橓蓄謀已久的,為她安排好的久彆重逢。

“他做得對,如果不死橓一開始將一切都告訴了我,我不可能有勇氣去麵對好一切。”

人間長達數百年的紛爭和禍亂因她自以為是的善念而起,從前她摯愛的人們早就變得麵目全非,沒有她美好回憶中的一絲模樣,還成了推動那些她最厭惡害怕之事的罪魁禍首。

無論給她多少時間,她都不可能做好麵對這些的準備。

倒不如這樣一腳將她踹回人間,由著她與那些人結識,生出感情,看著她與那些人之間的牽絆擰成一根折不斷的繩,作繭自縛,心甘情願地走入不死橓和尹兆為她設下的陷阱之中。

是啊,心甘情願。

池魚長長地歎了一口氣:“這酒我就不請你喝了,接下來要我做什麼,還請陸師叔明示吧。”

陸期看著池魚的背影,心下隻有一個念頭。

成宥將軍真是眼光好極了。

普天之下,再沒有比他們彼此更能配得上對方的人存在。

他舉起自己的白色折扇,將下麵的那一塊紫色石頭露了出來:“其實我也撒了謊,這石頭裡麵確實是我妹妹殘缺的魂魄,但她並不是我的靈器。”

“我才是七苦之一。”

陸期覺醒的時候心中唯一所念,就是要留住妹妹的性命。

而陸期的妹妹陸知盼那時的氣息所剩無多,本來是不可能活下來了的,卻偏偏被陸期爆發出來的靈力給堪堪拉住。

身體已經完全沒有了生命的跡象,可是魂魄還沒來得及離開人間,就這樣俯身在了院子裡最近的物體——這塊紫色的石頭裡。

原本七苦被收作靈器之後便無法再維持人形,可或許這是陸知盼殘缺意識裡最為強大的執念,也或許是陸期本身作為“生”的特殊之處。

二人的角色和形象就這樣怪異地顛倒過來,陸期得以用人形繼續修煉,而陸知盼魂魄始終無法離開那塊石頭,更彆提修煉和增長自己的修為了。

所以無論陸期本身多麼刻苦地修煉,他的靈力多麼充沛,也始終無法有與其它七苦靈器相匹敵的實力。

“馳旭把你從人間拽入酆都的時候,特地把你身上的靈器全都留在了外麵,你師祖讓我一起帶過來了。”

陸期身為靈器,亦能與靈器溝通,借用了一部分靈力才能破解馳旭設下的結界。

他走到池魚麵前,迎著池魚震驚的目光,握住她的手用法力刺破,然後點在自己的額頭。

“得罪了,公主殿下。”

在身形消散之前,陸期將那把扇子和紫色的石頭恭恭敬敬地呈現給池魚,懇求道:“隻有解開這世間和靈器的牽絆,她的魂魄才能重回天地,轉世為人。”

強行將魂魄拘在人間,除了平添痛苦沒有任何的意義。

這三百年來陸知盼隻能俯身在這小小的石頭上,與陸期寸步不離,說不出半句話,也做不了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這樣的活著,還不如當日就死在災禍之中。

“好,我答應你。”

反正本來她懵懂無知地被帶入紅塵之中,肩負的就是這樣的使命。

長寧宮又一次恢複了清寂。

池魚走到宮門口,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這宮殿、老樹,她看過許多年的紅磚青瓦,最後視線落到那三壇酒上。

“可能我命中,就是沒有機會喝上一口女兒紅的。”

第83章 83、終(二)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 在這一場戰鬥之間,衝在最前方的那個人會是穆周山。

在央金格爾的記憶中雖然不曾真的與穆周山打過照麵,但以她的思想和立場來看, 是將穆周山算作造成她與阜熙這般下場的仇人之一的。

可是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 穆周山感覺明明每一招每一式從央金格爾手下打出, 都附著了她全部的靈威和法力。

但他所受到的影響卻是與另外三人不一樣的。

央金格爾的修為威力無窮, 是沒有靈器的他們無法比擬的。當她將自己的全部的靈壓鋪開的時候,會讓穆周山覺得靈力在體內的流轉都被壓製得難以順利進行。

可就是這樣的雷霆萬鈞之力,在觸及到他法力的一瞬間就好像平地削去了三分, 成為了他可以與之一敵的程度。

而從不死橓、馳旭還有司軒的情況來看, 他們並沒有這麼好運地遇到這樣的事情。

於是在那鳳凰身影再一次衝來的時候,穆周山一躍而起擋在了所有人之前。

一開始司軒沒弄明白他想做什麼,小臂上的經脈已經爆裂出血, 卻還是強行運功要去穆周山身邊為他化解一半法力。

尹兆結印將橓樹葉纏繞上司軒的手臂,一邊迅速地為他治療傷勢,一邊解釋說:“雖然央金格爾並不記得過去的大部分事情, 但或許她的潛意識還在受阜熙意念的影響, 所以她的一部分靈力和氣運依然籠罩在周山身上。”

這一部分氣運就使得央金格爾的法術本能地在對上穆周山的時候將他的一部分視作自己人,因此斂下銳芒。

司軒低頭看著自己小臂上的傷痕在慢慢淡化, 雙手握拳, 牙關咬得很緊。

他從來沒有一刻覺得不死橓治愈傷勢的速度這麼慢過。

“不行, 就算有這層因素在, 他和我父……他和鬼王也撐不了太久的。”實力懸殊, 央金格爾遲早會有意識到靈力有異的一刻。

尹兆遠遠地往帝宮方向望了一眼:“再撐片刻就好了。”

“您做了什麼!”

可還沒等尹兆回答司軒的話, 那隻巨大的鳳凰忽然長長地嘶鳴一聲, 然後在央金格爾尖銳刺耳的詭笑中眼含金光, 背後再生出兩對翅膀來。

帝宮之門大開的時候, 池魚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那隻三對翅膀、形若鳳凰的怪物盤旋在天空之上,圍繞著一個半靠一朵烏雲的華貴女子,每繞著飛過一圈,天上就射下無數羽箭——形成一片金色的瓢潑大雨。

地上隻有三個人。

司軒的肩膀上不知何時多了一件黑色的披風,他勉力在空中支起一道黑色的結界,將自己的一半元神分裂在結界之外,以元神之力操縱莫停在躲避箭雨的同時尋找機會攻擊那個女子。

尹兆一隻手正托在司軒的背後為他傳輸靈力,另一隻手上是團飛速旋轉的橓樹葉球,用綠色的靈力細致地治療著身邊之人。

穆周山雙腿盤膝而坐,集中精力正在運功調息。

他背後那對紅色的熾翼,已經折了一半了。⑨思⑨兔⑨網⑨

無論是穆周山還是司軒,渾身上下都沒有一處完好的地方。他們的傷勢是世間實力最強大的靈器所致,以不死橓的力量根本不能在短時間內將其治愈。

即使治好了皮外傷,那被血汙濁的痕跡也慘厲地留在了衣裳上,昭示著他們之前經曆了一場怎樣凶殘危險的鬥爭。

可是那倚著烏雲的人,看起來是那麼的得心應手,遊刃有餘。

不過她此刻好像也有些惱了:“好你個馳旭,從前要做個好君王,對自己子女的生死不聞不問,現在裝什麼好人。你化成的靈器還真挺堅固的,可剛才穆周山不也有幾分本領,還不是我的手下敗將?我倒要看看你選中的人還能支撐多久!”

司軒的眉宇間已經全是痛苦的神色,縱使尹兆不斷地在為他輸送靈力,司軒也知道央金格爾說得不錯,自己已經到了強弩之末的底部,若再沒有破解之法,最多半炷香後他們都會死在這裡。

他很想開口問一句“母妃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可是司軒說不出來。

一來他並不知道,此時若是讓央金格爾關於天褚王後的回憶蘇醒,是會加重她對於失去一切的痛苦而爆發出更加強大的力量,還是會有半刻清醒時間,足夠他們利用這個機會反擊。

在穆周山恢複靈力之前,以他現在的力量不足夠支撐他們賭上這麼一回。

二來……

他的%e8%83%b8腔翻湧著腥味,喉頭凝著一股鮮血,隻要張口就會隨時吐出來。

就在司軒猶豫踟躕之間,忽然他手上抵擋著的千鈞之力被一股輕柔的靈力接了過去。

那靈力他的五指間纏繞而過的時候,仿佛是一雙母親般溫柔的手,輕輕地撫摸著他,告訴他一切都還有希望,可以不用再這樣強撐下去。

這是世間最堅定又強大的氣息。

身後酆都帝宮的方向忽然刮來一陣大風,他們艱難地回頭,眯著眼看去,隻看見一個白衣女子慢慢走出來,自她身後兩旁隨風飛出無數玉蘭花瓣,什麼顏色的都有。

而那些輕柔的靈力,就是隨著這些玉蘭花瓣被吹到他們身邊,像是將他們泡在一汪溫和的春水之中,連靈魂都放鬆了下來。

池魚看著地上的場景,再抬頭向空中望去,心下百感交集,卻沒有一絲的懷念和動容。

那不是她記憶裡的母親,至少此刻不是。她們明明擁有相同的絕世容顏,但母妃的臉上不會出現這樣陰狠的表情。

池魚其實一直知道她的母親並不是一個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骨子裡總浸染著草原上不羈的風,眼睛裡也能倒映下雪山之巔廣袤的天空。

但她又是這世界上最隨遇而安的人。在王宮裡小心翼翼地遵守著所有宮規,對長輩孝順有加,對帝王和王後侍奉得儘心儘力。

她也將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給了阜熙和太子,好像沒有任何人能從她身上挑到半點錯來。

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在她身上被緊緊捏搓到一起,組合成了一個鮮明的人。

如今空中那個掛著鬼魅笑容、身著鳳袍的女子,與從前那人沒有半點重合之處。

池魚看起來不費吹灰之力就將司軒苦苦支撐的結界接了過去,玉指輕彈,就在空中布下一個白色半透明的球罩。

她一步步向著那三人走去,每邁出一步,腳下就生出一朵白色的玉蘭花,酆都土地也就隨之顫唞,那原本四散飛舞的玉蘭忽然直上雲霄,圍繞在巨大的鳳凰身邊轉了幾周。

緊接著那些玉蘭花瓣形成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