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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迎向那些尾羽。

“穆周山。”馳旭低低呼喚了一聲,如同他過去曾經在大殿上呼喚過無數次那樣。

穆周山厭惡地皺了下眉,卻還是點了點頭。下一刻他的背後張開滔天的火焰羽翼,卷起紅色的熱浪,往神秘女子處攻去。

而馳旭趁機撤下靈力,將滾滾黑霧罩向原先在地上跪著,此刻被眾人靈壓震得無法動彈的鬼兵鬼吏們:“迅速搜查酆都未被解開封印的魂靈,一同前去奈何橋!”

司軒見釋放出巨大靈力的穆周山尚能在央金格爾的攻勢下支撐住,便騰出手來,在馳旭吩咐完後為鬼差們支起一個遠離結界的靈障,供他們快速離開。

這些可是真正的亡靈,受傷意味著徹底形銷神散。

央金格爾又咯咯笑起來:“馳旭啊馳旭,你裝得好像真是個好君主似的,可是忘了究竟是誰害得自己親生女兒跳城樓而死,又是誰害得天褚亡國,十四萬將士埋骨雪山?你的仁義道德,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將靈力陡然收回。

穆周山也將羽翼收起。

央金格爾說得不錯,這也是穆周山仍然對馳旭心存芥蒂的原因之一。無論背後的原因是什麼,馳旭當年真的與外敵通風報信,把對九臨而言至關重要的軍事機密泄露了出去。

十四萬將士,那是十四萬條生命,是十四萬個家庭翹首以盼親人歸來的期望啊。

可是後來,他們的親人或許也沒有在隨後幾年的戰爭裡活下來。

馳旭抬頭,看著天邊那個從前巧笑嫣然,身為神女格爾卻一直性格中保留著頑皮少女天性的女子,時過境遷,如今眼裡隻有揮不散的陰冷和恨意。

是啊,這本來就是他的錯。

所有人就是應該恨他的。

“池魚的母妃,那扶的格爾,神山的女兒,就是天褚靈氣真正的主人。生老病死,愛彆離,怨憎會,求不得,世人大多隻知人生有這七苦,卻不知還有一苦叫五蘊織盛。”

她深愛著自己的女兒,所以自馳愉降世開始,她與生俱來的靈力就開始慢慢蘇醒,以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形勢存在著,護佑馳愉一生平安。

央金格爾一生中大多數時候被拘在一個幽暗的山洞裡,因此她對馳愉唯一的希望就是健康快樂地活著,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高興爬樹就爬,喜歡胭脂就抹。

喜歡上一個肆意瀟灑的少年,就要放心大膽地去愛。

因此當央金意識到馳愉喜歡上穆周山的時候,便在他每回出遠門的日子裡夜夜祈禱上蒼,她這一生沒有一個青梅竹馬攜手終生的感情也就罷了,她想讓馳愉擁有這世間最美好的情誼。

後來央金才知道,她的祈禱,成了馳愉和穆周山的一道催命符。

“是啊,憑什麼呢,憑什麼這世間要我來嘗遍所有的痛楚,為什麼要我在意的每一個人遭遇不公!”

央金格爾自空中突然俯衝下來,她身如真正的雪山神女,可是眼神中迸發的卻是比這酆都鬼域更加令人寒毛戰栗的情緒。

她此刻飄到穆周山跟前,俯下神來仔細地端詳著他的臉,然後伸出一隻手,在穆周山的下頜處輕輕掃過。

又長又尖的護甲隨著她的動作輕輕割開穆周山的皮膚,可是他站在原地,那熾翼垂在身後,一動不動。

“長得是還不錯。”央金格爾輕蔑地說,“但也就這樣,哪裡值得她為你付出生命。”

“什麼?”穆周山震驚。

“你還不知道嗎?”央金格爾回到遠處,“為了從馳旭手中換你一條生路,我兒這一生沒說過什麼謊話,說得最真的瞎話便是那一次了。”

說完,她右手在空中翻轉,一隻鳳凰幻象從眾人眼前劃過,展開了一麵幻象。

便是池魚跳城樓之前的與馳旭的交談。

“你何時見她穿過白色的衣服?她無愧於世人,無愧所愛,要清清白白地去。”央金格爾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起來,“我呢?我呢!有誰考慮過我嗎!”

她背後躍起一隻巨大的金色鳳凰,引得天地振動,耳邊全是空靈嘹亮的鳳鳴聲。

“她要做什麼?”眼見著最後一個鬼差帶著先前沒來得及逃脫的亡靈離開,司軒將結界揮散,莫停劍隨著那鳳鳴錚錚作響,他將靈力灌輸到劍體,隨時準備應戰。

“當然是要毀掉這裡了。”

如今七苦皆蘇醒,央金格爾作為集七苦靈力於一身的五蘊熾盛,周身的功法漲到了天地難容的地步。

地府,人間,修真界,她全都要毀去,她有這個能力。

“我在意的人全都舍我而去,那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是什麼?無辜之人?無辜的人死得還少嗎!”

司軒忽然道:“那倘若池魚還活著呢?”

可央金格爾的臉上卻閃過了一絲困惑:“池魚是誰?”

然後她認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司軒,好像才注意到這麼個人:“你又是誰?”

第80章 80、神秘女子(二)

“不管是誰, 都要去死!”

吼完這句,那碩大的鳳凰嘶吼著繞著天空盤旋一圈,巨大的尾羽掀起泱泱狂風, 將穆周山和司軒身上的袍子刮出一道道口子。

他們沒有收斂半絲靈壓, 釋放出了全部的力量去抵擋那隨著鳳凰嘶鳴, 噴薄而出的風刃。那鳳凰每拍打一次雙翼, 就幻化出羽箭從空中射來。

一個出竅中後期、擁有焱核的穆周山,一個大乘末期的司軒,竟然隻能堪堪抵擋央金格爾鳳凰幻象的一擊。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順貴妃嗎?如此看來她明明記得過去發生了什麼, 為什麼會問出池魚是誰這樣的問題?”

司軒微微蹙起眉頭。

他突然意識到, 其實從央金格爾出現到現在,她一直都在與馳旭和穆周山對話,眼神從來沒有落在他身上一刻。

她好像就沒有注意到過有他這個人一樣。

在司軒的記憶裡, 母後還活著的時候這位順貴妃大部分時間一直待在坤寧宮裡,隻有在母後身體稍微好一些的時候,池魚才會帶著他去順貴妃的祈和殿那裡。

或許是因為他尚且年幼, 或許是看在他自出生起就不能在自己母親的照看下長大, 順貴妃對他的關懷其實比對馳愉的要更多。

這話說來大逆不道,但她在一段時間裡代替了司軒母後的角色, 與順貴妃比起來, 司軒對於自己母後的記憶要更加模糊一些。

為何說隻是一段時間呢?因為沒過了多少年, 司軒的母後就去世了。

從那一年開始, 司軒被馳旭精心挑選的太子傅帶回東宮, 開始學習如何當好一個儲君, 與馳愉和穆周山相處的時間少了許多。

而順貴妃幾乎再也不出現在任何人麵前, 據說她的宮殿請來了大大小小許多佛像, 改造成了一個小小佛堂, 從此日夜唱經祈福。

隻有一次初秋之時,氣溫驟降,司軒習武的時候不當心染了風寒。好不容易傍晚壓下了溫度,夜半又燒了起來,他頭疼腦熱自知情況不對卻又忍著不肯出聲,想著該喝的藥都喝了,熬一熬也沒什麼大不了。

昏昏沉沉之間,司軒感覺到有一隻涼涼的手摸著自己的額頭,將他抱在懷中輕輕哄著。他的眼睛酸痛,將視線脹得模糊,卻依然看得清楚那就是順貴妃。

如今那麼多年過去了,連馳旭都能憑著他與王後極其相似的容貌一眼將他認出,那麼以央金格爾同王後這樣深的情誼,怎麼可能將他完全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一樣拋在一旁呢?

連瞬間的停頓和遲疑都沒有過。

穆周山卻皺了下眉頭:“是啊,明明我才是貴妃從未見之人,她能猜出我的身份,怎麼可能對你視而不見。”

司軒斜眼掃過去。

自從穆周山猜出他的身份之後,連敬語都不用了。這讓他渾身上下哪裡都不舒服,可又沒處說道理去。﹌思﹌兔﹌在﹌線﹌閱﹌讀﹌

“你們同阜熙相處的過程中,有沒有意識到她隻記得前世所有美好的回憶?”

穆周山和司軒的神情都一下子凝重起來。

“她母妃的情況與她完全相反,她隻記得最痛苦的那一部分。”

央金格爾一生其實都在被條條枷鎖束縛著,明明是背負著氣運的天選神女,卻沒能跳出一支屬於自己的舞來。

連她為數不多的東西,都要一一拿走。

當馳愉的氣息在這世間消失的瞬間,便是她再難克製心底的悲憤之時。所有的美好頃刻煙消雲散,從此她隻是一個被仇恨控製住的利器。

“太過巨大的痛苦是足夠壓垮一個人的,有的人能挺得過去,而有些人……變得瘋魔是她的身體自主選擇來保護主人的最後方法。”

馳旭說完這句話,穆周山回頭看了他一眼。

不得不承認他是對的。

穆周山有時並不敢想象,如果他的生命裡沒有出現池魚這個人,沒有發生過後來的一切,沒有讓他終於發現她的身份,那麼他最終究竟會落得一個怎樣的下場。

有無數個瞬間,他也曾希望自己是個癡人就好了。沒心沒肺,能做這世上最快樂的人。

好在他不是。

顯然央金格爾沒有他這麼幸運。

他們雖然分出精神來對話,可是手上的控製並沒有因此被打亂。也不知是央金格爾並沒有完全釋放出自己的靈力,還是在等待著什麼。

“所以……”司軒忽然開口道,“你究竟把池魚藏在了哪裡!”

“什麼?”穆周山震驚地睜大雙眼。

司軒對著馳旭所站的位置微微頷首,便見到馳旭的雙手周圍出現點點熒光。

“她今日穿的衣服,是玉清臨和涉川共同製作的,完全算得上是一件法器。玉清臨將自己的靈力編織到針線之中,能為阿魚抵擋住一次致命的攻擊,也能讓她在所經之處留下印記。”

馳旭的手上有玉清臨的靈力。

穆周山隨著司軒的目光看去,就見不遠處一座巨大的王宮上方有星星點點的熒光升起,在遠處的黑夜之中十分顯眼。

“酆都帝宮。”

司軒的眼神忽然變得淩冽起來:“你究竟想做什麼?”

他一時有些拿不準馳旭的態度。方才馳旭的所作所為讓司軒以為他對過去的一切心懷愧疚,並且在靈魂歸位後良知尚存——從他對酆都治理與守護亡魂之間便可見一二。

池魚既然與他們說好要在王宮那邊與尹兆一起守護結界、等著他們出去,如果逾期不歸還要擔起及時搖鈴的重任,又怎麼可能任性妄為,獨自下酆都來呢?

如果不是得了尹兆的旨意,那就一定與馳旭脫不了乾係。

他忽然開始思考一個可能性:“如果央金想拉三界陪葬僅僅是因為她在那樣的重擊之下遺忘了人間所有美好的事情,那若是池魚在此能喚起她的回憶,豈不是能輕易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