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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情。

在下山不多久的時候,玉清然、傅沅、曹瑩瑩和常載就遇到了一個奇怪的女子。

那女子名叫殘照裡,名字和人都一樣十分古怪,她身上穿得十分瑣碎,有那苗域女子慣佩的銀飾,也有西北高原常穿的彩色服飾。

她說她自小無父無母,被師父撿來養在一個花穀裡,學習醫術,師父去世後她便走出山穀,想來凡間遊曆一番。

殘照裡以一眼相中玉清然的容貌為由死纏爛打跟上了他們,一開始大家對她敵心很重,可隨後在民間突然爆發的時疫中發現,她真的有一手妙手回春的好醫術。

各國神醫都對這時疫束手無策,可殘照裡藥到病除,似乎真的隻是到穀外遊曆,醫者仁心,甚至不收任何診費。

“我們找到象征著怨憎會的七苦靈器了。”傅沅說,“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池魚有些不想聽她後麵說的話了。

“瑩瑩姐為了救常載跌入天隙之中,再未出現,常載一度生命垂危,可殘照裡用醫術將他的魂魄束縛在體內,等回了萬雲峰這樣靈力充沛的地方修養個幾十年,總歸還能有醒來的那一天。”

但是曹瑩瑩或許是回不來了。

池魚感覺耳根熱熱的,從頭到尾都有些不敢相信傅沅所言。那個最愛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腦袋,在見她第一麵就牽起她的手的,全萬雲閣大姐姐一樣的人物,就這樣再也沒有相見之日了嗎?

她都快記不得上一回見到曹瑩瑩是在什麼時候了。

%e8%83%b8口一陣刺痛,池魚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她從來隻考慮過若是自己離開以後,萬雲閣裡她深愛的這些人們可能會陷入多麼沉重的不舍和悲傷之中。

卻從來沒想過,原來這些人可能死在她前麵。怎麼可以死在她前麵!

池魚聽到自己語氣不穩地問:“那……那二師尊出事,又是怎麼回事?”

“殘照裡救活了常載,又幫我們收複了七苦靈器,所以我與師尊都徹底相信了她,卻不料那時疫,其實就出自於她的手。”

殘照裡確實有一身醫術在身,可她的師父並不是醫者,而是用毒高手。甚至都不能說是用毒高手,她就是毒藥本身。

她的師父憎惡人間,因此並不是真的想要培養一個能治百病的徒弟,她教會殘照裡解一切她自己製成的毒,隻是為了將救世的希望掌握在自己手裡,然後眼睜睜地摧毀人類唯一的希望。

於是殘照裡被教成了一個,一手救人的絕技,卻滿心隻有沒有來由的恨的少女。

可不知道為什麼,殘照裡的師父最終卻選擇了跳入焦穀的火山口,這樣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或許是臨終良心發現,又或許是遇到了什麼讓她放棄一生執念的人,她最終沒有實現自己毒害人間的打算。”

問題是殘照裡不知道。

她一心要為師父報仇,才來到人間。

——殘照裡的師父正是那代表著病的七苦靈器之一。

雲巍在鏡花之崖裡造成的動蕩讓那山口噴發,原本她的屍骨已經消融在地心,卻隨著噴薄而出的岩漿再被帶到世上,才重新成為了殘照裡的靈器。

她用靈器將疫病散播到自己所到之處,可卻又對玉清然一見鐘情。於是矛盾地一手散播疫病想完成師父生前的願望,一手又在玉清然他們眼皮底下為無辜染病的百姓們治療。

“……”池魚有些無語。這一個個的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為什麼沒事就要拖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之人下水,怕不是有什麼大病。

“這件事情暴露的時候,是因為疫病擴散得太廣了,殘照裡自己都已經控製不住了。”

她以醫修入道,卻並不是傳統修行的法子。七苦靈器對於殘照裡來說太過強大,她全憑著與師父的情誼強壓著靈器,可終究是有超出她上限的那一日。

殘照裡也不知道,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而她自以為不過是玩樂般的對玉清然的感情,居然會這麼深。

當她將一切對玉清然全盤托出後,第二日玉清然瞞著所有人自己做了一個決定。

既然這疫病並非自然發生,而是由靈力操控,那對於修士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

玉清然引爆了自己的靈核,將殘照裡放出的所有疫毒全都吸附到自己的靈體內,以一己之力抗下了所有不該傾瀉在人間的病痛。

“我師父……”池魚聲音發緊,“我師父是二師伯的靈器,若是師伯死了,她如何獨活。”

傅沅點了點頭:“但三師尊,也可以不是二師伯的靈器。”

“什麼意思?”

“三師尊本身……也是七苦靈器之一。隻是她這一部分,在剛凝聚於人間的時候,遇到了守山人,於是收斂起自己的靈力,俯身在了一塊玉石之上。”

而七苦靈器,本來就是淩駕於一切靈物之上的存在,守山人不知道這一點,在玉清臨真正覺醒之前,不死橓都未曾發現。

“我已將所有人都送回了萬雲峰,想來此刻,三師尊作為七苦的那一部分應該也已經覺醒了。”

“阿魚,是三師尊讓我來找你的,她有話要對你說。”

第73章 73、客央瓦布(五)

臨走之前, 傅沅還告訴了池魚另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

“阿魚,你是不是也覺得地府和在人間聽聞的不大一樣。”

是啊,沒有鬼差, 沒有閻王, 更沒有傳說中陰沉沉的宮殿。

“那是因為, 在你來之前, 最新上任的酆都大帝把整個冥府搬去了離人間最近的地方。”

血河池和奈何橋搬不走,於是那是唯一留在地府的東西。

所有往生的魂魄由引魂使帶去冥府,按照人間一世所作所為在酆都安排住所與職位, 該贖罪的贖罪, 該享樂等著投胎的便投胎。

在酆都與前塵往事道彆,輪到了投胎的機會,才會統一安排去走那奈何橋。

所以池魚見到的才都是塵緣已了, 無欲無求的鬼。

“陸期在酆都探到了七苦靈器的存在,而且……應是十分強大的存在,想來已經覺醒很久了。隻是那地方太不尋常, 從前誰都沒想過要去那邊探求一番, 才生生錯過了這麼久。”

地府,不死橓, 血河池還有奈何橋, 這些詞從前池魚日日相伴, 可現在從傅沅的口中說出, 她又覺得一切好像都與她很遠很遠。

良久, 她點了點頭, 對傅沅道:“謝謝你, 傅沅姐。”

傅沅臉上卻不見笑意:“是我要謝謝你。”

傅沅並不是生來就是孟婆的。

她在人間的時候, 曾經是當時一位四品文官家裡的繡娘。傅沅那雙巧手, 在世的時候便因栩栩如生的女工赫赫有名,可她並不喜歡做著針線活,偏偏喜歡與灶台打交道。

但她那雙千金難求的手啊,怎麼可能被允許去廚房裡做那些真正的“粗活”呢。

若是手上起了繭子,可就做不好繡工了。

“我那時偷偷躲在廚房背後抄菜譜的時候,正巧遇上了想親手為母親做一碗羹湯的大人,他以為我是廚娘的學徒,便請我幫忙。我第一次下廚,做的就是一碗忘了放鹽的參湯,白白浪費了這麼些昂貴的食材。”

傅沅說著,眼中滿滿都是懷念。

她說的那位大人,曾經也是榜眼,卻因過於清正廉潔,不與權貴同流合汙而備受排擠,一生為民所想,不曾成家,更是未到不惑之年就積勞成疾,病弱體虛。

傅沅跟著他兜兜轉轉去了許多城鎮,在那位大人被陷害革職的時候,他遣散了家中所有奴仆,唯有傅沅留了下來。▃思▃兔▃網▃

那個時候他已經病入膏肓,本就時日無多了。明明正值壯年的一個人,卻瘦得隻剩一副骨架子,兩鬢都是枯黃的頭發。

家中落敗,有些大膽的下人走前還搜刮了些銀兩,曾經多麼風光的榜眼,在死前卻都喝不到一碗心心念念的排骨湯。

傅沅連夜地做著繡工,終於湊齊了買半斤排骨的錢,可將將熬好湯,大人都沒等到喝上一口,隻聞了些味道就滿足地離開了。

傅沅是自請做孟婆的。

她這一生沒有做過什麼壞事,輪回司主告訴她,若是她就此投胎去,來世將會是一個郡主,可若是留在地府,雖會獲得永生,卻也再難為人了。

傅沅仍然堅持留了下來。不為彆的,她的來世再好,可能也遇不到她的大人了。若是留在地府,她還能在大人生生世世的輪回儘頭,為他熬一碗湯。

“每一個孟婆的腳上其實都有一條鐵鏈,被束縛在奈何橋邊。可是阿魚,你來的那一日,我的鐵鏈斷了。那便說明我的職責到了這裡,司主願意放我離開。”她的臉上很少會露出這樣生動飽滿的情緒,好像那是她漫長的人生中最值得牢記的一天。

“大人他剛從我麵前前去往生之門,走過奈何橋,我等了四百多年,守著他輪回了十多世,終於可以在人間與他相見一次。所以我真的很感謝你,如果可以,我多想讓你也能實現願望。阿魚,你的願望是什麼呢?”

池魚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她歎了一口氣,開口問道:“我要如何走出這秘境呢?”

傅沅回答:“你已經收複這裡的七苦了,不是嗎?”

池魚整個人一震,突然想起了吉毓婆婆握著她的手,在自己眉心的一點。

“那扶族全族都在三百年前與九臨軍一同死去了。

“七苦靈器在覺醒的那一刻,其實可以實現他們作為人的最後一個心願。那心願往往與他們認定的宿主有關聯,因為一般來說喚醒七苦靈器的人,就是他們的宿主。但是吉毓婆婆覺醒得很早,是她親自將十四萬九臨軍和穆周山的魂魄送去酆都的。”

自古以來將軍生前落不得什麼好下場,死後也是同樣的。

無論是處於自願還是無奈,他們手上的生命與鮮血太多了,在人間看來那是戰爭難以避免的尋常傷亡,可在判官筆下那都是一條條等價的人命。

欠了命,就是要還的。

吉毓婆婆她覺醒後向天道祈求的唯一一件事,是替穆周山還有九臨軍靈魂上所有欠下的人命,全都洗了乾淨,清清白白送他們上路。

至於後來去了地府的穆周山硬生生將那十四萬的性命也背在了自己的身上,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

回到客央瓦布的吉毓婆婆得知此時隻是長長地歎了口氣。

但她本來為的就不是穆周山。

從此以後她就在這裡等了幾百年,等他們那扶族的血脈有朝一日重回此處,喚醒幻境,收複靈器。

“她是愛彆離。”

說完這些,傅沅便打算真正地離開客央瓦布。她知道池魚需要一些獨處的時間,不僅僅是消化她所帶來的一切消息,更是要與腳下的秘境做個了斷。

可就在傅沅的身影消失在雪地深處的時候,池魚忽然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