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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玉清臨總是日夜顛倒,睡到夕陽西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現在生活卻是規律了不少,早早睡下又早早醒來,人被抽去了一縷精氣神,白日裡真用來鍛造的時間也不多,時常發發呆,中午還要再補上一覺。

如今旭日初升,池魚聽到敲門聲的瞬間睡意全無,小跑著去尋芳閣的門口,就怕是玉清臨那邊有什麼事。

於是打開門見到穆周山的時候,她的心先是穩穩落了回去,隨後又七上八下地提起來。

穆周山的手上拖著一碗銀耳羹,笑%e5%90%9f%e5%90%9f地和池魚問號:“睡得好嗎?傅沅姐做的銀耳羹,托人送來給你的,最適合作晨食了。”

“……大師兄早。”池魚嗓音裡滿是無奈,“我昨日不曾夢遊,也沒喝醉,師兄就莫要……”

可是看著穆周山不曾減淡的笑意,池魚就收了話頭,低頭看那青瓷小碗。

色香俱全,木耳澄澈,紅棗飽滿地浮在黏稠的羹湯上,若不仔細看,那羹湯像是一碗白水,不見絲毫黏膩中泛起氣泡。

這真的不是穆周山這樣水平能做出來的。

池魚眨了眨眼,接過小碗,隻覺得自己方才武斷的推測有些叫人尷尬了。

“那……謝過師兄,我就不請師兄進來了。”

但穆周山卻無事了池魚準備關門的動作和話語,直接側身跨進了院子。他剛想撩起袖口,告訴池魚他今日特意服了藥才過來,不用擔心,卻被院子裡的場景驚得說不出話來。

尋芳閣恢複了穆周山最初見到的模樣。

滿院死氣,不見生機。枯有玉清臨為池魚布下的點點熒光,可或許和玉清臨如今的狀況有關,那些墜落星辰看起來暗淡了不少,隻讓這院子顯得更加寂寥。

“不棄呢?”

池魚回答:“被我取下煉藥了。”

這不棄的生命力極強,同時池魚也發現它不僅僅是自己能在逆境中生長,煉成凝露後滴在其它種子上也能實現加速生長的作用。

若是接下來在去尋找七苦靈器的路上遇到什麼未成熟的靈果靈花,便能用它來在短時間裡催熟,以防不時之需。

反正不用像鏡花之崖那樣能帶的東西有限,若是可以池魚恨不能將整個倉庫裝進乾坤袋裡一並帶下山去。

“那也不用一下子將所有不棄全都煉了去。”

池魚順著穆周山的視線抬頭,看那空蕩蕩的枝頭上隻有一層層的積雪。

那花不過才開了多久,她竟也已經不習慣這樣的死氣了。

可尋芳閣不該開花的。

池魚喝著那清甜絲滑的銀耳羹,神色如常:“我打算下山去了,這一離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這花開著我也看不到,不如物儘其用了。”

“可想好去哪兒了?”

池魚確實沒有想好去處,如今凡間四處都是紛爭和異象,全天下到處都是在尋找七苦靈器的人,如同一窩又一窩的無頭蒼蠅。

但池魚必須要離開了,一直按照不死橓和尹兆的安排,待在山上等消息也不是個辦法。

她得離開穆周山,也必須離開這個讓她心生眷戀的地方。不然池魚怕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

可是穆周山說:“如果沒有想好的話,我這裡有一個去處。”

他手在空中一推,便用雲霧幻化出了一張地圖,指著西南邊的崇山峻嶺說:“這座山的名字叫客央瓦布神山,傅沅姐托人送銀耳羹的時候,也送來了這張地圖。”

池魚了然點頭,她就知道傅沅不會獨獨托人送些點心來,沒有其它正事。

“之前焱核被取出的時候焦穀熱氣四散,造成了整個南方地界的大旱,一個月後又突發澇災,洪水褪去就帶來了從前不曾見過的時疫。二師叔帶著他們便四下替人診治、尋找疫病的源頭去了,察覺到了西南處神山有異,就指定要我二人前去探查。”穆周山再次強調了一聲,“你我二人,一同前去。”

“……”池魚萬萬沒想到等來的會是這麼個消息,怎麼好像全世界都在與她作對似的,她卻避無可避。“陸師叔複核過了嗎?”

穆周山頷首:“已經確認,客央瓦布神山裡,就有七苦靈器。那處地勢又高又寒,部落人們的生活習性、信仰全都與其他地方截然不同,平日就很少來往,所以現在還沒什麼人注意到它。”

他們須得快些出發。

這也是穆周山一早接到消息就來找池魚的原因。

池魚心想,好在她早就收拾好了東西,倒也不急,大師兄居然還這樣不緊不慢地看著她吃完了早飯,才把這樣重要的消息說出來。

一路上隻有他們兩個人啊。

池魚在心裡乾嚎:“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我暈過去,好叫穆周山直接把我帶到那客什麼神山上,到時候再把我叫醒啊?”

“可以的,你要我這樣做嗎?”不死橓好心提議。

“……謝謝,算了。”池魚隻是隨口叫一下,“說起來這個神山……好像有點耳熟。”

是在哪裡聽過呢?

池魚定定地看著那已經被她吃完、空空如也的青瓷碗底。

“怎麼了?”穆周山見她不語,有些忐忑她會因為二師叔和傅沅的安排不高興。

池魚忙搖頭:“沒什麼。”可她仍然看著那碗底,並未抬頭,也沒有打算起身再檢查一下所帶之物、準備下山。

又過了片刻,她才對穆周山說:“隻是覺得傅沅姐好生厲害,以前她從來不肯學做那些湯湯水水,說怪沒意思,煮得時間夠久就行了,彰顯不出廚藝水準。”

所以傅沅從來隻給他們做糕點、菜肴,卻從來沒做過半碗湯啊羹啊的,這回怎麼會突發奇想,莫不是在人間有什麼奇遇,突然想做湯了?

池魚將腦子裡奇怪的思緒甩開:“人和人真是不同,傅沅姐怕是沒做過幾次銀耳羹,竟然能做得這麼好吃,真是厲害。”

第69章 69、客央瓦布(一)

儘管穆周山說了已經把這個消息告知了師祖和師尊們, 但池魚臨走前還是分彆與司軒還有玉清臨道了彆。

與第一次離山的時候滿目擔心不同,這一次的司軒並沒有多說什麼關照的話,也沒再給什麼法器, 隻是摸了摸池魚的頭頂。

照看穆周山的那陣子時間池魚和司軒也單獨相處過許久, 此時她已經不那麼害怕司軒, 雖然仍不理解他對自己表露出的超乎尋常的關注, 但司軒對她來說真是個不錯的長者,話不多,也不會乾涉什麼事情。

“師伯也要保重。”於是池魚就這樣和司軒道了彆。

玉清臨今日醒得遲了一些, 所以池魚去到遇霞樓的時候並沒有趕上和玉清臨說上話。

她坐在玉清臨床頭靜靜看了師父一會兒, 便打算離開。

走出門的時候,突然聽到窗邊傳來一陣清脆的丁零聲。

池魚仰頭去看,那邊掛上了一串銀色的風鈴。昨日晚上來的時候還沒見窗簷下有這東西, 想來玉清臨應是久違地沒睡好覺,連夜趕製了出來。

那有些暗灰的銀讓池魚覺得些許熟悉,定睛一看她才發現, 居然是磁永硌做的。

穆周山竟然把磁永硌送給了玉清臨。

想來也是覺得, 這磁永硌是雲巍特地引他們去尋到的,也是屬於雲巍相關記憶的一部分。穆周山想要把和雲巍有關的, 都留給玉清臨。

但沒料到玉清臨將它做成了一串風鈴, 日日在離她最近的地方當啷作響, 隨思念迎風飄揚。

池魚又聽了一陣那風鈴的聲音, 垂下眼簾, 離開了遇霞樓。

*⊿思⊿兔⊿在⊿線⊿閱⊿讀⊿

去客央瓦布神山的一路上, 池魚和穆周山整整連著禦劍飛行了五日五夜。

從前池魚對距離並沒有什麼太大感覺, 萬雲峰所處的位置離鏡花之崖算不上太遠, 路上說說笑笑也就到了。

但這五天五夜, 她和穆周山一同依靠著凝神丹馬不停蹄地趕著。

池魚之前還和不死橓擔憂著一路上閒下來要怎麼和穆周山搭話才能既不尷尬,又不逾界。

她實在是想得太多想得太美了,她從來沒有連著禦劍這麼長時間過,其實對於現在的池魚來說再禦劍個十多天的靈力也是足夠消耗的。可她會累了。

池魚根本沒有餘力去想要和穆周山說什麼,而在長時間耗費在旅途中這件事上穆周山明顯要有經驗得多,但他也是十分體諒池魚,見她神色疲憊,除了偶爾問她是否需要休息以外,並不多和池魚說什麼話。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他們宛若在和時間賽跑,早一日趕到客央瓦布,便多一分希望,在眾人發現神山上有七苦之前收複靈器。

池魚仍十分畏高,因此事先她服下了會模糊自己視線的丹藥,這樣在高空處她看不清腳下的一切,也就不那麼害怕了。

經曆了這麼多,她自欺欺人這一點真是半點沒能長進。

所以當池魚和穆周山穩穩落到客央瓦布地界的時候,她散去藥效,才後知後覺地被眼前的場景震撼。

那是一望無際的雪與高山。

池魚和穆周山沒有來得及在萬雲峰過上一個新年便上了路,可走之前萬雲峰已經下了一個多月的雪。

池魚本以為所有的山下了雪都是一樣的,可如今才知道這差彆竟然可以如此之大。

萬雲峰下起雪來十分安靜,若是在夜裡,鵝毛大雪撲簌簌地落在樹上地上,隻有當積雪太過厚重,壓得樹梢吱吱作響,才能在萬籟俱靜中發出一絲聲音。

哪怕是再大的雪天,落雪打在身上也是溫柔得不行,所以才給池魚不施結界、不打傘,也可以行走在雪中的機會。

但客央瓦布不是。

這裡的雪和溫柔二字沒有半點關係,凜冽的山風呼嘯在臉上,每一縷都像是無影的刀刃,要在皮膚上刻上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而那雪雖如鵝毛,可在風的助力下打在人身上,每一片都像是有自己的脾氣,橫衝直撞。

他們降落在的是一座山的半山腰上,池魚有些不能確定這就是客央瓦布神山,還是他們仍然沒有到達真正要去的那一座山峰。

萬雲群山大多一座座是比較獨立的,山與山之間隔著山穀,小溪,湖泊與草坪,但是池魚眯著眼打量周遭的景色,卻覺得實在是難以分辨。

群山之間層巒迭嶂,綿綿不絕,她就跟在穆周山後麵走啊走啊,也不知道自己是剛翻過了一座山頭,還是越過一片穀地。

風雪以外看不到儘頭與希望,映入眼簾的隻有陰沉沉的灰色天空和刺目的白。

池魚終於知道這晦澀難記的山為什麼會給她名字耳熟的感覺了,她確實聽過這個山的名字,從穆周山的口中。

這是他曾經遠離繁華的天褚王城鄧瀘後去駐守的邊關。

難怪這山名為神山,卻有著一股子要吃人的壓抑氣息。

既是邊關,自古以來想是埋葬了無數將士的屍骨,池魚踩在雪地上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