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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城牆,最後看了一眼遠處的河山和高闊的天空,動作慢悠悠的轉了過去,背對著城池,向後倒了下去。

那下降的過程是一個從緩到急的變化,當池魚跌落到半空中的時候,屬於她自己的意識才猛地被驚醒。

可是已經快來不及了。

耳邊是喧囂的風聲,眼前是一輪血紅的月,池魚忽然覺得這個她過去厭倦的景象,仔細看來也挺壯麗的。

第二次的死亡,大概就是徹底魂飛魄散吧。

想到這裡她又閉上了眼睛。

她努力過了,答應不死橓要來這人世一次,冒著魂飛魄散的危險掙紮一回,她為了轉世嘗試過一回,也算對得起這做鬼的三百年。

若是仍然落得這樣的結局,她也認了。

隻是不知道還能不能感覺到疼呢?她雖很久沒有知覺,可是內心裡還是不願意疼的。

可池魚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取而代之的,是一雙將她托起的手。

池魚驚訝地睜開眼睛,將她托住的正是方才在道路儘頭的那個將軍。

那頭盔遮去了他麵容的二分之一,隻露出了一雙明亮的、宛若能盛滿一水銀河的黑眸,此刻緊緊地盯著她。

這眸子她為何如此熟悉?

可就在這時,池魚與那人重重地落到地上,同時她越過那男子,看到他們二人的上方原本雄偉壯闊的城樓正在分崩離析。

先是幾塊樓頂的瓦片落了下來,很快那城牆的磚也一塊塊碎裂開來,露出裡麵巨大的岩石,隨著越來越多的磚塊瓦解,最後那些石塊也滾落到地上。

池魚意圖提醒這男子避讓,可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便試圖起身將那人推開。

可是那男子卻對周邊落在身畔的碎石置若罔聞,見她掙紮便把池魚緊緊擁入懷中,以血肉之軀試圖替她抵擋那落下的石頭。

眼看著一塊巨大的石塊就要砸在男子身上,池魚動彈不得,隻能心中大喊:“這人有病吧?自己要挨砸,彆抓著我一起被壓扁啊!”

她就眼睜睜地看著那石頭砸到了男子背後,可他好像隻是在%e8%83%b8腔裡發出了一聲悶悶的低%e5%90%9f,硬生生抗住了這樣的重擊。

這好像……不太符合常理了。

池魚吃驚地再看向摟著自己的那人。

卻發現那人的鎧甲不知去了哪裡,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青色的衣衫。

遮住他麵容的頭盔正在化作一片片碎片順著風飄散而去,一頭烏黑的長發隻用一根藍色的發帶束在一起,半披在腦後,又被那石塊落地的塵沙揚起幾絲吹落在池魚的臉上。

方才被那巨石砸的一下終究還是對他身體有所損傷,過了片刻便有一絲血跡從他的唇邊隱隱落下。男子抬起左手,用指節在唇邊胡亂地抹了一下,眼神卻未離開池魚片刻。

是穆周山。

怎麼是穆周山?

池魚心中有無數個困惑:這不是我的紅塵一境嗎,他為什麼在這裡?還是說他在我的幻境裡,我的內心深處怎麼會幻化出一個穆周山來?

可是池魚又被眼前的穆周山看呆了去,他那張精致神豔的臉上此刻沾染了塵埃,原本淡薄的嘴唇因血跡變得殷紅,便成了一種精美絕倫的破碎之感。

池魚忍不住伸手,去將他臉上的汙泥擦去。

大師兄都不願意讓彆人跌在自己的鞋麵上,怎麼可能忍受沾染上凡間的贓物呢。

正在池魚的指尖觸摸到穆周山臉頰的一瞬間,穆周山卻突然從夢境中醒來。

他開口道:“你怎麼在這裡。”

池魚在心中不滿:這話應該我來問才對吧。

同時她也確信了一點,這不是她幻化出來的,這就是穆周山本人。

她的幻境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穆周山繼續自語道:“就因為你和她有一樣的名字嗎?”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同時,整座城樓終於徹底坍塌了,那大片倒下的城牆落至空中的時候直接掩蓋住了詭異豔麗的天空,直直衝著穆周山和池魚的方向壓了過來。

她的世界被一片黑暗籠罩,在池魚失去記憶的最後一刻,她想道:“那個一直跳樓的少女,也叫池魚嗎?”

*

紅塵一境內無論發生了什麼,歸根結底都是幻境中的虛幻縹緲之物,並不會顯現到真實的世界裡。

隨著每一個萬雲修士的曆練,真要追究起來,紅塵一境已經在幻象中崩塌過無數次了。

可是這一次的崩塌並不一樣。

紅塵一境原本藏在一個山洞之中,此刻整個山洞都倒塌了。

玉清然正指揮著幾個內門弟子一同用靈力將那些巨大的山石碎塊挪開,現如今已經處理地差不多了。

他同那些弟子說:“秘境入境尚不穩定,我怕還會發生二次塌陷。你們就留在這裡吧,我一人前去便好。”

玉清然正要向前走去,隻聽身後傳來一個千嬌百%e5%aa%9a的聲音。

“你也知道會有二次塌陷的危險呢?”

來人是個十分嬌小的女子,身著一身華麗的紫色裙衫,畫著同色係的眼影,然後在眼尾處拉出一道向上揚起的眼線。

再配上那紅豔的唇色,整個人呈現了一種妖冶的美豔。

“清臨來了。”玉清然眉宇中仍然有展不開的擔憂,卻還是在看到來人的時候舒展的些許。

這就是萬雲閣的三師尊玉清臨了。

弟子們紛紛向她行禮,見玉清臨手中拿著一個如意形狀的法器,雖不知道是什麼,卻都鬆了一口氣。

玉清臨點頭:“著急忙慌就出關了,再不出來怕是沒見我那徒弟一麵就來不及了。我早說這紅塵一境有些問題,這回閉關就是試圖做個能加固陣法的器具。師父曾把我的玉佩給我那徒兒,上麵的守護符總不至於護不住她這一時半刻。”

玉清然便向後退了一步,將那秘境的入口通道讓給了玉清臨。

隻見玉清臨輕輕點了點手上的如意,那如意的兩端就如同被點燃的香,散出嫋嫋的煙來,然後愈來愈多,直到籠罩住整個山洞。

隨之被一起籠罩進去的還有玉清臨,她周身圍繞著灰白色的煙霧,看起來真像是那伴隨著白雲降世的神仙。

約莫兩炷香的時間過去,那白煙逐漸褪去——不如說成是被整個紅塵一境吸收過去更為妥當一些,露出山穀本來的麵貌來。

方才那些大石塊被清理完後,山洞裡其實還有許多碎石塵土,此刻居然全都不見了,肉眼看去,甚至都辨彆不出這幻境曾經崩塌過一回。

玉清臨起身,將玉如意交給玉清然。“對鞏固陣法和有異的秘境比較有用,其餘方麵有些雞肋。”

玉清然哭笑不得地收下:“看來我日常的事務又要增加了。”

玉清臨笑得一臉燦爛,拍了拍玉清然的肩:“師兄能者多勞,我就隻能派上這麼些小用處啦。”

仿佛全然不知這樣一個能加固、修複陣法的器具,對於山外的那些陣修來說是多麼難能可貴的寶物。

不過即使已將那幻境複原,不知為何玉清臨還是攔住了後麵的弟子們,隻自己與玉清然二人一同進入了紅塵一境。

彆說是那些內門弟子了,玉清然對此也有些不解,進入紅塵一境後,他才問玉清臨:“為何不讓他們一同進來?”

玉清臨卻搖頭:“師父沒同你說嗎?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隻是我出關的時候就收到了他老人家的音訊,說修複好幻境後隻你我二人進來便可。”

她原以為是這幻境出了什麼問題,以那些內門弟子的法力尚且不能應付,才需要她和玉清然一同前往。

可是她方才用那法器修複陣法的時候卻能明顯地感覺到,這幻境的崩塌並不是源於幻境本身有問題的根基。

而是人為導致的。

可是玉清臨還沒有想明白究竟什麼人,用什麼樣的靈壓才能讓這樣一個存在了幾千年的、靈氣深厚的秘境從幻境瓦解到實體。

於是她並未將此事也一同告訴玉清然。//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在那裡。”玉清然釋放出靈力,在環境中尋找池魚的位置。

可在感知到她的位置的同時,玉清然也發現了另一個人的存在。他與玉清臨交換了一個眼神,便知道對方也一樣十分驚訝。

紅塵一境一次隻容一個人觸發幻境,不然這秘境無法織出一個穩定的內心世界,也就不能實現它本來的意義了。

為什麼穆周山也會在這裡?

當玉清然和玉清臨順著靈力找過去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在一片廢墟之中,跪在地上緊緊相擁的二人。

第11章 11、玉清臨

池魚忽然回想起她剛入地府那一日的情形,與她之前的記憶似乎有些不一樣。

比如她其實有自己的名字,原本並不叫池魚。

那日池魚排了許久的隊伍,黑白無常卻渾然看不見她,去與她身後那人核對生死事宜,池魚便不甘心地探頭看了看生死簿——確實沒有她的名字。

就在那個時候,孟婆喊她:“阜熙,你來我這裡。”

池魚終於想起來了,她本來的名字叫阜熙。

可當她從孟婆手中接過不死橓,將它栽入血河池邊後,便再也記不得自己的名字了。

“吾乃上古不死橓,你叫什麼名字?”

她記得不死橓這麼一個簡單的問句,就令她頭痛欲裂,那到了嘴邊的兩個字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然後不死橓伸出一根樹枝,宛若一個老者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那你就叫馳愉如何?”

從此以後,你不是阜熙,你隻是馳愉。人間十六載,江山河海隻記得阜熙公主,從此你不必再被名號束縛。

“池魚?”池魚卻理解錯了那二字的意思,“池魚思故淵的池魚?”

不死橓剛想糾正,卻聽池魚繼續說了下去:“這名字起得不好,奈何橋畔血河池裡一條沒有記憶的魚,哪裡能算是它的故淵呢?”

“你這丫頭,腦筋轉得極快。”不死橓慈愛地回,“可這血河池裡並沒有魚,你自然也無故淵要尋。”

池魚點頭,似是還算滿意的模樣:“說的也是,那就叫池魚吧,我若有來世,才不要做這一方池塘的魚,我要做就做那暢遊天地間最自由的魚。”

“池魚,”不死橓笑道,“原來如此。”

——原來,她的名字是這樣來的。

為何會與她從前的印象有所不同呢?

想起這一段記憶的同時,池魚能感知到自己仍然在昏睡之中,隻是不知道紅塵一境的經曆令她的身體和靈力發生了什麼,才突然想起一些陳年舊事來。

“樹老頭兒,你在嗎?”池魚呼喚道,她有許許多多問題要問它。

池魚十分確信,她在紅塵一境裡遇到穆周山一定有不死橓——或者說是尹兆的手筆。

而且她覺得,不死橓從見她第一麵的時候便要給她起名為“池魚”,這個與穆周山口中之人一樣的名字,一定有它的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