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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時候,池魚還以為這棵大樹雖處靈氣充沛之境,卻與凡間尋常的樹一樣遵循四季規律,因此在冬日裡沒有葉子,隻留下光禿禿的樹枝。

可當她越走越近的時候才發現,這盤根交錯在一起,形成一張巨大的、將那天空遮去一半的網,竟然是那大樹的根,而真正的樹冠是超下長的。

茂密的樹枝與墨綠的樹葉組成了蔥蔥蘢蘢的樹冠,與那樹根一上一下形成兩個巨大的傘狀陰影。

池魚錯愕地從袖口中拿出那片橓樹葉,對比著眼前這棵大樹底部的樹葉,還未等她看個清晰,那葉子就從她的手中飛起,然後慢慢悠悠地飄到樹梢上。

回到了它真正的歸處。

“你手中的信物,就是我們萬雲閣不死橓之葉了,弟子們尊稱其為橓先生,也是我的靈器。”尹兆向池魚介紹道。

這便是不死橓在人間的本體了。

池魚忽然明白,為何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將不死橓稱作橓先生,恐怕不僅僅是因為它作為千萬年屹立天地間的鎮山古木的身份。

人間不死橓被人見而敬畏的神性籠罩,光是它本身的存在便是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象征。

在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與天地共生到底是一種怎樣的存在。

池魚不僅在腦海中感慨了一句:“原來這才是你啊,樹老頭兒。”

他們相伴的三百年,在不死橓看來是不是猶如一個凡人彎腰和螞蟻逗樂片刻一樣呢?

就在此時,一根樹枝從空中伸來,在池魚的額心一點。

一股暖流自她額心流到全身,與她%e8%83%b8腔的樹芯發出了共鳴。

雖然是從未有過的感覺,但是池魚知道,這股暖流便是不死橓說的靈力。

在接近不死橓本體的一瞬間,她的體內充滿了能力,走路都覺得輕盈了許多,儘管她還完全不知道怎麼去使用和運轉這股靈氣。

“池魚,上品單木靈根,習丹修。”

這池魚已經十分熟悉的聲音此刻並沒有從她腦海中傳來,而是自那樹乾中央發出,然後回蕩在萬雲山穀中,久久不散。

“丹修?”

後方弟子們又議論開來。

“怎麼會是丹修?”

“我們萬雲閣還沒有丹修呢。”

“可也不隻是沒有丹修的問題,木係靈根怎麼能是丹修呢?”

“雖然跨靈根修行不算特彆罕見,但是上品單木靈根怎麼也是療愈術更適合。”

“是啊,怎麼會是丹修呢……”

池魚對什麼靈根、什麼修的完全不明白,但她隱隱從背後弟子們的議論中聽了些許信息,再結合之前穆周山提到的萬雲閣裡皆是劍修後那欲言又止的話語……

她可以肯定,樹老頭兒這是又在坑她。

於是池魚轉頭望向尹兆。

這是她下意識做出的舉動,不知道為什麼見到尹兆後當她有什麼話想和不死橓溝通的時候會不自覺地看向那處,而不是在識海裡與不死橓本身溝通。

尹兆側目對上了池魚的目光,和藹地一笑然後微微點頭,接著不死橓的話說:“那便拜入玄明門下吧。”

這一句話下來宛若在人群中扔下了一塊石頭,大家的語氣更驚訝了。

“三師尊?”

“可三師尊是鍛造師,而且也是火係靈根出身。”

“這倒也不稀奇,三師尊本就是以火靈根自學習成鍛造術,教小師妹那個……無師自通之術,卻也說得過去。”

……

池魚忍不住挑眉,那這可真是太說得過去了。

但她又想,不死橓也好,尹兆也好,這般安排肯定有他們的用意。

而正如她在地府同不死橓說的那句話,無論如何,她信它。

便也是信尹兆。

做丹修也好,拜入玄明道君門下也好,他們既然覺得這樣安排對她早日投胎有用,那她有什麼好拒絕的。

至於修煉到哪一步……這也不是她自己說了算了,還是得靠樹芯的實力。

“池魚全聽道尊與橓先生安排。”

尹兆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塊通體青色的玉佩,輕輕將玉佩向前一推,那玉佩就從空中飄到池魚眼前。

池魚從空中把玉佩取下,才發現那青色的玉佩一麵十分光滑,有兩道白色的玉紋斜著穿過,而另一麵則刻了兩個字。

“清臨。”

“這是玄明道君的字,她如今正在閉關鍛造,未到出關之時,我就替她先將此信物給你。至於真正的拜師禮……便待她出關後,親自喝你一盞茶吧。”

方才一直在尹兆背後站著靜靜微笑卻不說話的玄清道君玉清然突然開了口:“如此便隻有我沒有徒兒了。”

他的聲音溫和又清亮,與他那高高在上的身份相比顯得有些太過平易近人。

穆周山卻是想到了更為有趣的東西:“就是要委屈大家了,先是有我這麼一個年齡最小的大師兄,然後又要喊一個年齡更小的人二師姐。”

那些說笑和議論聲明明就在身後,卻沒有聽進池魚的耳朵。她好像置身於這一切之外,作為那議論的中心,此刻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池魚摩挲著那塊青玉佩,隻覺得有些不真實。

“我有師父了?”她在心中問不死橓,“她知道我的存在嗎?我這樣貿然成了她的徒弟,我們性格談得來嗎,她會喜歡我嗎?”

從這一刻起她就是真正的萬雲閣弟子了,她真的能做好不死橓期待的事嗎?

不死橓當時沒有回答她這一串的提問。

可是很快池魚便知道自己實在是有些多慮了。

這萬雲閣的弟子們啊……豈止是性格純淨可以形容的,他們和池魚原本對修道之人清冷的想象完全不同,一個個都熱情得不行。

由於玄明道君並未出關,不能親自將池魚帶回去教導,而她本身又是個空有根骨,對修道一無所知的。

因此雖然池魚已經是個大人了,卻也還是被交到曹瑩瑩手上,由她帶著池魚去了解一些平日裡小孩子才需要補習的修煉事宜。

從眾生壇離去後,外門弟子們隻一同和池魚打了聲招呼,便各自回去開始午後的修行。

而內門弟子一直圍在池魚身邊,幾乎所有弟子對池魚這新上任的“師姐”頗感興趣,但是外門弟子尚且還被些許規矩所束縛,內門弟子同親傳弟子之間的界限卻沒有這麼清晰。

曹瑩瑩一邊樂嗬著招呼他們,一邊把池魚擋在背後說:“可彆嚇著我們小……我們二師姐,以後有的是時間慢慢認識。”

內門弟子們紛紛點頭,卻還是舍不得離開。

他們的笑意和眼中的興趣滿滿都是真誠和善意,池魚並不如曹瑩瑩口中真的會被這樣的注視和微觀嚇到,但這種被人擋在身前維護的感覺實在是……非常不錯。

於是她也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側身從曹瑩瑩背後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對著前方的內門弟子們微微一笑。

彆說,這害羞又緊張的模樣叫她拿捏的真還不錯。?思?兔?網?

那弟子中就有一個看起來最年輕的男子撥開人群,對池魚自來熟地招手道:“是有的是時間認識,但二師姐得先記住我的名字,我叫常載,你有事就……”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旁一個身量修長、眉眼清冷的女子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把將他勾回人堆裡,然後轉而對池魚道:“師姐見諒,不小心將猴兒放了出來。”

曹瑩瑩身旁站著的傅霈忍不住笑出聲,出言製止道:“阿沅快放開他,莫給師姐留下不好的印象。”然後他帶著歉意對池魚一笑,“這是我的侄兒傅沅,和常載算是我們內門子弟裡最年輕的一輩,平日裡胡鬨慣了,小師姐見諒。”

這些人左一句師姐,又一句師姐,縱使池魚自詡也是個三百多年的老鬼,卻還是覺得臉皮上有些掛不住。

萬雲閣的輩分也太亂了些,好好地按照入門順序和修行資曆排個輩分不好嗎?她這“師姐”當的實在是名不順言不正,偏偏這些弟子們早在穆周山做師兄的時候就習慣了這一切,喊師姐喊的十分順溜,簡直要讓她無地自容了。

她忍不住出聲:“你們可彆喊我師姐了,我連拜師禮都沒行,哪兒做得什麼師姐,就喊我池魚吧。”她的聲音又甜又清脆,此刻還特地放軟了語調對大家說,“我實在是過意不去,我才該喊你們師兄師姐呀。”

然後方才還有些胡鬨的人群聽她這樣一說卻安靜了下來,一個個弟子臉上十分精彩,頗有忍俊不禁的意思。池魚被看得毛骨悚然,忙向曹瑩瑩投去了一個求助的目光。

傅霈最先打破這詭異的安靜,他爽朗地笑道:“是我們的問題了,沒想這麼多。”

常載也笑開,對池魚道:“二師姐就是二師姐,沒什麼當不得,不過我們確實是忘了怎麼和正常的弟子溝通了,這還不得怪大師兄。”

“……?”池魚向周圍掃了一圈,才想起來方才穆周山已經和尹兆還有玉清然一同離開,此刻並不在此。為什麼提到穆周山?

見她眼中困惑,常載解釋說:“大師兄六歲的時候就成了我們的大師兄,拜師之後可得意了,一直仗著大師兄的身份對我們這群‘晚輩’頤氣指使,恨不得騎到大夥兒頭上來,我們啊都被壓榨慣了!”

方才捂住他嘴巴的傅沅此時又揪住他的耳朵:“背後說大師兄壞話,你又想挨揍了?”

常載嘟嘟囔囔:“我陳述個事實又不算壞話。”

雖然嘴上說著不太好聽的“事實”,可是池魚卻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來大家並不是真對這個大師兄的作為有什麼意見,語氣裡都快帶著些寵溺的味道,倒顯得十分有趣。

隻是池魚沒有想到,在門派弟子嚴重的穆周山,居然是這個模樣。

曹瑩瑩對這二人的打鬨無奈地搖了搖頭,才對池魚說:“常載說得不錯,沒什麼當不得的,你若是實在不習慣,便同大師兄一樣喊我們哥哥姐姐吧。”

池魚乖巧地點頭。

一行人說說笑笑就從眾生壇走到了主峰腳下,此地多半是內門弟子的居所,每個弟子都在山間有獨立的小院,外門弟子則居住在主峰兩側的五湖、四海兩座山上。

池魚作為親傳弟子原本應該是和三位師尊一起住在主峰山巔之處,但那該由玄明道君再為池魚指定具體的居所,她既尚未出關,曹瑩瑩便想安排池魚先與自己同住一段時日。

隻是才將內門弟子們遣散,帶著池魚熟悉了一下自己院落的構造和客房用品,曹瑩瑩就看到有一道白鶴殘影落在她院子中央。

那是尹兆的傳音符。

她接了符咒,聽完裡麵的內容後,臉上呈現了驚訝的神色,轉頭與池魚探究的目光對上,才對她說:“師祖說……明日便要你下紅塵一境。”

第8章 8、紅塵一境(一)

修士的一生太長,而凡人跨入修真之門的年齡太小。

像萬雲閣這樣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