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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濃鬱的血腥味縈繞不斷。如此陰森恐怖的人間地獄,顏知意卻不是第一次踏足了。她有剛出生時候的記憶,清楚地記得就是在她出生的第二天裡,她被人抱著進了這間囚室,然後那位高高在上的顏氏族長,用她一個嬰兒的命,換來了林安的低頭屈服。

好在她進去後並沒有受到什麼虐待,雖然生活環境差了許多,囚室裡隻有一張鋪了稻草的木質床板,上麵還有斑斑血跡,她環顧了一眼,實在坐不下去,便在一處尚算乾淨的空地上盤腿歇坐。

她現在唯一擔心的是父親林安,不過顏承心思縝密,一定會幫她安撫好父親那邊,如此她也就不是太過操心。

至於接下來等待她的會是什麼,顏知意心裡著實沒底。

剛過一餐的功夫,就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了。看到來人,顏知意微微有些意外。

來者正是南懷予,他應是急急而來,模樣看起來頗為倉促,眼裡也儘是愧疚和心疼。

“對不起知意,是我不好,明知道你不喜歡我,卻還是自私自利地看著拘塵元君提了親,才連累你至此,對不起。”他自責,懊惱。

顏知意歎了口氣,她能說什麼呢,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況且她與南懷予的確本就有婚約在身,在這個時代背景下,他也並沒有做錯什麼。

南懷予又說,此事既是因他而起,那他一定會想辦法解決。

顏知意卻道:“無妨,你們不需要再做什麼,族長他們自有決斷。”

修真之人雖不比普通人極重三綱五常,貞節倫理,卻也不至於開放到對男女之事完全放開的地步。不管顏知意如何優秀,但她私相授受一事已是事實。南懷予又是南氏一族最傑出的年輕人,將來極有可能襲位掌族。再不濟,也不至於聯姻一個有過私情的女人。

況且就算南懷予自己不在乎,若是這件事傳了出去,其他人也會指指點點。聯姻是為了結兩族之好,又不是為了結仇。

所以這樁婚事,解除是遲早的事。

南懷予見她始終態度疏離,滾熱的心房如墜冰窟。

“知意,你當真,如此厭惡我嗎?”這個問題,他不知問過幾遍類似的了,可能還是不死心,總想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可顏知意哪裡有安撫他的心思,她和以前一樣,依舊是有理有據地敷衍著。

南懷予暗了眸子,忽然道:“是因為楚雲熙嗎?”

顏知意愣了一下。

南懷予苦笑一聲:“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們說話對視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喜歡的人是他。你從來沒有,露出過那般柔情的姿態。”

那是他渴求多年而不得的情意。

“他是崆辰真人的弟子,和我們同齡,卻已經擁有了元嬰大能的實力,我自知比不上他。所以才卑劣地,想用聯姻的方式和你在一起。隻是我沒想到……”

南懷予料想過很多種情況,哪怕是顏知意選擇和楚雲熙私奔這種事他都想到了,唯獨沒想到,顏知意會當眾拒婚,以至於如今落得個被關押的下場。

顏知意說:“南公子,你值得更好的。”

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是那麼冷靜而又漠然地說著劃清界限的話。

南懷予終於感到了絕望,他仿佛已經意識到了,無論他怎麼努力,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在她心裡占據一寸地位。

儘管後來離開的時候南懷予十分失魂落魄,但他也再三承諾,一定會想辦法讓顏知意離開這裡。

顏知意在囚室裡又經曆了幾天的幽閉生活,這天一個不速之客打斷了她尚算平靜的現狀。

是顏觀觀。兩人結怨已久,這次顏知意遭了難,最高興的人莫過於她了。顏觀觀疏通了關係,見地牢中明顯憔悴了的顏知意,開心極了。她已經知道顏知意在幻境寶卷中私相授受的事情,已經在等著看她的笑話了。沒想到都過了好幾天,族中竟然還沒有商討出對她的宣判,她等不及了,已經迫不及待要“公報私仇”。

麵對顏觀觀的挑釁,顏知意依舊像看個跳梁小醜一樣,把她氣得暴跳如雷。隻是顏知意似乎忘了,被封住靈脈的她,此時是有多麼脆弱。

顏觀觀自是不敢在她身上動什麼有痕跡的刑罰。可牢中的手段多的是,顏知意被綁在了椅子上,白布剛蒙上了臉,一盆水便潑了上來,窒息感迎麵而來。如此反複數次,顏知意也在這極致的酷刑中掙紮了無數次。這就是傳說中十大酷刑之一的水刑嗎,顏知意這次算是切身體會到了。顏觀觀折騰了她許久,可也聽不到一句求饒,越發氣惱。最後是看顏知意實在承受不住了,才憤憤不平地離開。

顏知意伏在地上咳了很久,身體也在不住發抖。不知何時麵前多出了一個人,他的手觸碰到自己的手腕,涓涓流水般的暖意便席卷而來。

看她緩和了些許,他緊皺的眉頭才慢慢舒展。顏知意卻沒忍住,一下子抱住他,眼淚漱漱而下。

“楚雲熙,我拒婚的原因,一半是為了你。你不能辜負我,不能。”顏知意的性格其實是比較含蓄內斂的,此時不等楚雲熙說什麼,她就直截了當地說了這麼一句話,當真出人意料。

楚雲熙的神色怔了怔。這是顏知意第二次,在他麵前表達出如此直白的“情意”。

第一次,是在迤邐的床笫之間,但世人都說床笫之言最不可信。他,並不覺得顏知意那時的話完全出自真心。

但現在,在她落魄的時候,他依然在她看中看到了那極深的感情。

可這份情意,真的是對他的嗎?

他不信。

“顏知意,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之間,隻是陰陽術下各取所需的關係。”他冷漠地說,並慢慢推開她。

顏知意心裡一陣悸涼:“所以,你來見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是知道的,楚雲熙最近正在修煉一門功法。陰陽雙修術的作用下,每每雲雨之後,他的修為都會精進更多,而今離最後一段隻有咫尺。

不曾想他的這句話會讓她有如此想法,楚雲熙視線一瞥,見到她近乎悲戚的神色。心裡豁然一刺。可是一想起某些事情,他的心和嘴都又硬了下來。“我還不至於,在一個這般簡破的地方,對一個憔悴難堪的女人饑不擇食。”

顏知意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衣衫不淨,神容憔悴的模樣。彆說旁人了,她自己都生出後知後覺的嫌棄。

楚雲熙彆開視線,沒有看她惶惶的樣子,淡淡道,“三日後我師父會在百宗大會的謝幕場上宣布一件重要的事。你也會被放出去參加,到時候如何抉擇,你自己決定。”

“好,”顏知意什麼也沒問,隻是輕輕說了一個字。

果然,兩天後的晚上,顏知意被放了出去。來接她的是嬸嬸閒屹,她一見到顏知意,就心疼地紅了眼眶。

前幾天被關起來的不僅僅是顏知意,顏承也被罰麵壁思過去了,直到現在還沒有出來。顏縱宸夫妻和顏斌,被嚴令禁止不準他們進地牢探望。

這幾天顏縱宸夫妻對兒子侄女又心疼又擔憂,卻又什麼也做不了,看起來都老了好幾歲。

顏知意很愧疚,閒屹卻說:“傻丫頭,這怎麼能怪你呢。你被困在幻境寶卷中那麼多年,一定吃了不少苦,不管有什麼經曆,也都是人之常情。”

或許是女人的第六感,從一年半前,在波陽第一次與顏知意重逢起,閒屹就意識到這孩子在失蹤的那些年,一定經曆了許多感情上的磨礪。隻是她沒想到,顏知意會在感情路上走到了那麼遠的一步。竟是連婚都成了,孩子都有過。

可是,當她回來時,卻是孑然一身。那她的愛人,和孩子,是不是永遠都不能再相見……

當天晚上,顏知意和親如母親的嬸嬸睡在了一張床上,像是小時候一樣,說著自己的心事和悄悄話。

她斷斷續續地說,嬸嬸,我困在幻境寶卷中後,遇到了一個人,他很可怕,我知道他會給我帶來不幸,所以我很討厭他,有時候也很怕他。後來陰差陽錯,我們一起進入了三千世界中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在那裡,我認識了很多的新朋友,也一起經曆了很多印象深刻的事情。我卻依舊討厭他。可後來,他騙了我,用另一個人的身份接近了我,我愛上了他,等到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後來,後來我們有了真正屬於我自己的孩子,可他為了救我,為了讓我能回家,消散在了天地中。^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嬸嬸,你說人怎麼會這樣呢,明知道是飛蛾撲火,卻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

閒屹的心揪了起來,這個孩子竟然過得這麼苦。問她,知意,那你的孩子呢。

他回到屬於他的世界去了。

顏知意並沒有多少遺憾地說道,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小生命在自己身體裡成長的感覺,也忘不了他出生之時的模樣。可誰讓那是她欠了南孤枕的,將那個孩子送給寧清舞,是她唯一能為南孤枕做的事了。

聊完了這些,談到明天百宗大會的謝幕場。閒屹有些感慨地說,顏知意能被從地牢裡放出來,多虧了崆辰真人。

原是崆辰真人,親自找到顏天問,指名道會希望明天的謝幕場,顏知意也在。

崆辰真人的麵子誰能不給,何況顏天問本就在消氣後想著怎樣把顏知意放出來,如此皆大歡喜。

翌日百宗大會的謝幕場上,顏知意再次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她刻意收拾了儀容,絲毫看不出這幾日在地牢的折磨,依舊是那幅精致從容的模樣。

人們隻知她是因拒婚觸怒了族長等人,才受到的降罪處罰。卻不知她在長老堂中說的那些話。這畢竟涉及到家族臉麵,當日在長老堂處罰過顏知意後,顏天問第一時間讓所有知情者立下毒誓,發誓暫不將此事外傳。所以就連南氏一族,都不知道這件事情。

謝幕場上,崆辰真人再次現身,在無數雙欽佩敬仰的目光中,他一派仙風道骨,高華之姿絲毫不亞於九天之神。

崆辰真人自伐殷之戰中殺出來,當年宗師滿門都葬身在了滅神大陣下,他對妖族蒼乾恨之入骨。三個月前,崆辰真人再一次進入妖獸林中刺殺蒼乾,卻陰差陽錯得知了蒼乾的一個陰謀。

“妖獸蒼乾,意圖複活已被青蓮神君同歸於儘的業力。”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

崆辰真人簡而言之:“業力是永遠不會徹底被消滅的,隻要找到其本元,便極有可能複活成功。此事吾已同大祭司上達天聽,天界名吾等先行找到青蓮神君的神珠碎片。”

青蓮神君的神珠碎片?

眾人麵麵相覷,不是說青蓮神君與那業力同歸於儘時,其神珠也一同毀滅了嗎。

崆辰真人看了一眼顏天問,後者點點頭,立時一幅畫卷騰空而立。

這是,幻境寶卷?

“青蓮神君的神珠碎片,就在幻境寶卷中。”

聞言顏知意猛然抬頭,身